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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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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半,乃是酉时十分,宫闱汤汤竟是下起雪来,春雪絮絮,绵盖宫闱,一柄牛车在甬道之上行走着,无声无息的,却被一手执八角灯的藏人拦住,在那驾车的家臣而前低语了两句话,得了内里主子的允,走到那牛车窗前,躬身将一支竹简递了过去。
且说那月台宴会,事出之时,女孩被压遣下去,那左下首的光景悉数落在这右下首皇世子的眼中,不动声色饮茶,恰时一片樱花凋落在杯盏中,却是蹙了下秀美的眉,索性放在一边不复再饮,他有很严重的精神洁癖。偏生个邪见此刻凑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殿下,那孩子……可不是一月前冲撞殿下銮驾的那个?”束在立乌帽内的银丝熨的服帖,光滑如练,无有丝毫外泄,轻转动掌心红梅乌骨扇,他觑了那邪见一眼,眉眼倨傲。
-----冲撞于他的人都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汝言之为何。
邪见见状眨巴眨巴眼,得,瞧这样儿,感情主子都不记得了啊,难得它好心肠想帮一帮那孩子,不是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那丫头在宴席之上下了那位亲王一手好脸,啧啧,也是有勇有谋,很有胆识血性啊。可既然主子不记得了,那它也就没有多此一举的份儿。思及此只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殿下,此次出宫老臣可是带来一项好物什。”语罢,它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儿来,接过方才自家主子放在一旁的酒水:“这酒水看着平常,沾了主子您的口,那可就是龙物,这包是我那东海之滨的老龟道友自它壳上龟甲并着那鲛人的泪磨成的药末,有占卜的功效,能测天下万物,可不是准极了,只需将这药沫沾了这酒水,在这桌面上划个方,那就能看您未来运势,要是划个圈儿,就能……”他嘿嘿一笑,将那个圈儿在矮几桌面上画了个十足十的圆:“预测您的天命姻缘。”那饮酒的贵公子倨傲的眉目侧眼觑他,眼角妖纹美轮美奂却遮不住那眉眼里的轻视,不屑一顾的作态,只接过一旁婢女新进的酒,微侧美首,欲饮之。怎曾想,便在此时那桌面的酒水轻转,竟是幻化成一股胭脂红的细水,缠绕在他的尾指,生生扯得他美目轻抬,望向那涓涓细流的另一端直穿过月台,渡往远方。
樱花汤汤,月台背部,朽木虬枝那畔陷入昏迷的少女秀发凌乱被藏人托走,只那白皙的尾指处缠绕一段娟色细流,生生不息不止。
世人都道是公子薄情禁欲,可若真薄情禁欲,又怎会在鸿马雪蹄之下救下她的性命,又怎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挥施妖力重启结界,让她免受伤痛,落入这月台宴之上。“皇兄,您该多笑些。”小公主轻笑出声,“本宫当初这样说,正是因本宫晓得,其实世子哥哥,有很温柔的一面呢。”
而彼时那月台宴前,邪见正望着这卦象正是一副满面激昂的作态:“殿,殿下!老臣原以为,这卜卦,只能预测出您未来妃子的方位,未曾想,这卦象,乃是,乃是……”邪见颤颤巍巍行礼:“殿下正缘已到之兆啊!”正缘已到?那缠绕在指尾的细流转瞬不见,身着狩衣的皇世子觑一眼尾指,末了眼角余光上扬三寸移到自家家臣身上,放下杯盏,照着那老臣的小绿脑袋便是落下一计扇面,扬声道:“说什么胡话。”邪见老臣捂着脑袋,委屈抱怨道:“殿下,老臣所言句句是真,哪里言的什么胡话!”语罢便瘪着脸照着方位看去,却在望见对案某位英姿飒爽俊美阴柔的亲王的脸之后,惨绿的小脸变了一变,又变了一变,半晌,方望着自家主子俊秀无双的小模样儿,呐呐道:“只照这红线暗示,另一端该是绑在玉藻大人的手上了,可怜见儿的,您竟要上演一场相爱相杀,爱慕于玉藻亲王么?可别介啊,殿下!”
对案的玉藻亲王听到这边的动静难得抬眼觑来,一旁陪坐宴饮的大臣胡子抖了一抖,正在饮酒的家臣差点喷出酒来,掌酒的婢女笑而不语,月色正好,樱花开得恰是极美的光景,只瞧见那花色抟过皇世子喉结之下,狩衣内衬的白色交衽,无端月明花净,杀生丸得了一手好噎,半晌没说话,末了摇一摇折扇,轻笑出声。
有一种奴才那叫主子的左膀右臂,精神依仗,而有一种奴才,那叫敌人的左膀右臂,精神伴侣,时时刻刻黑得一手好主子。
坐在案前的邪见听闻自家殿下的一声笑,脸色瞬时一片惨绿,四肢僵硬。
没有什么比世子殿下的笑容更恐怖的事了。它仿佛已预测到自己悲不可闻的未来,算来算去,也许是换种死法。
“邪见。”“在,殿下。”“好些时日不去看望,没人投食,本宫养在那潜海之渊的阿墨想来也是吃味的紧,就点你明儿个出发去代本宫亲近亲近阿墨,带一片阿墨的逆鳞回来。”阿墨是条苍龙,又谓之大虫,最大的禁忌是逆鳞,最喜爱吃的食物是绿色的小糕点。邪见闻之小心肝儿颤了一颤,又颤了一颤,半晌方泪流满面接旨:“谢殿下恩典。”是他太嫩,除了一死,不有种说法叫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是他太嫩,是他太嫩啊,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