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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陈福说这话的时候,芷晗正在卸妆,手里拿着的象牙梳顿时顺着青丝滑落到梳妆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在静寂的空间里响得格外的亮。
      “清儿?”芷晗透过铜镜,看向仍旧呆滞的清儿。
      清儿似乎茫然未闻,没有反应。
      “清儿?”芷晗转身,扯着清儿的臂膀。
      这下,倒是回神了,眼睛看着芷晗,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小姐?我……我没有听错吧?君上……君上今夜要来毓华宫?”
      芷晗看着清儿的样子,表情轻松,说道:“清儿,你怎么那么紧张呀?该紧张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呀。”
      “小姐?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君上,对小姐,从来没有好脸色对待。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到底君上为何这样做?”
      芷晗没有说话,她和清儿一样,现在,她没有办法把事情想得如当初一样简单。今夜君上的眼神让她知道,这已经不只是那赫卓为了权势把她送进宫那样单纯的动机。
      “别担心了,成为贵妃,这种事已经不由得自己了。”芷晗安慰清儿道。
      “小姐?这不一样,君上会封一个他宠爱的女人为贵妃,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发生在小姐身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小姐,君上……君上……”清儿看着芷晗,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自己心里所想得告诉她。
      芷晗知道清儿的心思,压低声音,说道:“清儿,把你心里想的全都说出来吧。声音放低一点,小心点为好。”
      清儿当然知道芷晗指的是外面可能有人在偷听,她低下头,想了一会,才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小姐,清儿觉得君上……君上看小姐的眼神充满了嘲讽,鄙夷。”
      小姐那么聪慧,那样毫不掩饰的目光,一定早就知晓了,虽然小姐的脸色显得平静冷然,但是眉宇间却总是紧锁着,覆盖上了浓浓的愁雾,她知道小姐的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你看的出来?”芷晗没有多少诧异,他的眼神如此直接。
      清儿点头。
      “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芷晗问清儿。
      “不,一点都不,小姐是这个世间上最善美的女子。”清儿摆摆手。
      “也许令君上讨厌了。”芷晗轻声说道。
      也许,不只是讨厌这么简单,一个男子如何会对一个仅只是见第一面,就心生厌恶,如何让人相信那样的眼神,只是传达这样的讯息。
      清儿不再说话,她看着芷晗微微出神的神色。
      心里为芷晗抱不平,小姐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却遭到君上如此对待,老天爷太不公道了,太不长眼了!
      “清儿,你不是说过,我跟一个人长得很像吗?”芷晗抬眼看着清儿。
      清儿愣着眼,说道:“嗯?君上如此待你,跟那个女子有关?”
      芷晗点点头,说:“应该是,君上看见我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他刚开始的眼神很是震惊。还有倾柔,她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也有那样的表情,今晚的一些大臣也是,还有……那个夜晚,遇见的那个自称宸信的男子。”
      “小姐,你的意思是说,君上见过那个女子,所以,现在看见和她如此相像的你才会如此,可是为什么君上的眼神那么可怕?”
      “说明,那个女子和君上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这个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没有必要那样对待无辜的自己。
      “不寻常的关系,会是后宫的妃子吗?”清儿疑惑道。
      芷晗摇摇头,说:“应该不是,如果是,早在我进宫的时候,每个宫人的表情都应该和他们一样的,但是没有。”
      “真的有和小姐相像的女子吗?当时,清儿虽然说过,但是那也只是听来的,也许只是他们胡乱瞎说的话。”
      “不管有意无意,这都是事实。”
      他们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那现在,那个女子呢?”清儿问道。
      “傻清儿,我怎么会知道呢。”芷晗笑道。
      清儿有点羞愧的垂下头。
      “对了,还有,君上的名讳是宸延,那么宸信是谁?你应该知道吧?”芷晗依然记得那双如一泓清泉的清明眼眸。
      “宸信?应该就是郡王信吧,跟君上是同母的兄弟,现在很受君上的重用。”
      清儿顿了顿,又说:“我记得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听王爷的近侍说过,这位郡王在自己的领地北都很受爱戴,百姓都很敬仰他。”
      “为什么?”
      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是,她觉得他没有让人仇恨的理由,那双眼睛就足以化开所有人心中的戾气。
      “北都原本是良国最贫乏的领地,是郡王自己要求先王把北都赐做自己的领地的。当时,北都的百姓连一餐都难以维持,每个人都瘦如材骨,有人被活活的饿死,刚出生的婴儿因为母亲没有办法喂养,所以出生没有多久就死去了。又因为北都贫瘠,没有官员愿意全心治理,导致北都成为强盗山贼的占据地,一些辛苦农作的百姓,被压榨得有冤难伸,最后只得含恨而死。五年前,还发生了一场大瘟疫,顿时,北都成了一个恐怖的地域,没有人敢进去,出来的人也会被活活打死。”清儿停了半响,又说道:“就在瘟疫肆意蔓延的时候,郡王信请旨前往北都,解决瘟疫的灾害,并发誓一定要让北都成为富庶的成都。郡王信带去了一批御医和名贵的药材,丰厚的粮食种子,一批技工,本来是没有人愿意去的,但是郡王信只说了三个字。”
      “三个字?”芷晗挑眉抬眼,好奇道:“哪三个字?”
      清儿亮着眼睛,笑道:“听说,当时他在良城外,当着他们的面,语气坚定的说了句‘相信我。’然后什么都没有说,自己骑上马往北都出发,就在他也以为他们不会追随的时候,御医和技工们全部都出现在后头。”
      相信我?芷晗可以想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一个人人避如蛇蝎的成都,要救活它,做的可比说的难上千百倍。
      也许任何的富贵子弟说出这三个字,当凭着那一身的荣华,也不一定而让人臣服垂首。她知道自己没有过多的理由和认知了解宸信的为人处世,但是她亦坚信那话自他口中说出犹如千斤鼎重,让人甘愿低首臣服的。
      “然后呢?御医们有没有彻底将瘟疫的灾害解决?”芷晗问道。
      “那是当然,郡王信也略懂医术,他还亲自随着御医们查病因,为百姓们诊治。等百姓们的病好了之后,把带去的粮食种子发放给他们,让他们播种。但虽有种子,没有肥沃的土地和清净的水源,有种子也无法长芽的,郡王信知道这个情况之后,立刻让熟知勘地寻源技工,勘探哪里有水源,哪里可以修堤引水,短短的两年内,北都不再是一个阡陌艰难,土地贫瘠,水源缺乏成都了。百姓们一起修建道路,房屋,庙宇,成都焕然一新,变成了一个有秩序,干净富庶的地方。还有,强盗山贼,没有人知道郡王信是怎么制服他们的,听说他们都已经解甲归田了,做了安分的百姓,自力更生,不再打家劫舍了。”
      “清儿,你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这些事,大家都在传颂,不知道也很难的。郡王信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你见过他吗?”芷晗问。
      “没有,郡王是如此尊贵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见着。小姐,你刚刚说到郡王信,是不是你见过他?”
      “嗯。见过,是在夜里,看得不太清楚。”但是,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月。
      清儿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说;“夜里?”夜里,小姐怎么会见到郡王信呢?
      “你还记得我去御膳房找你的那个夜晚吗?”
      清儿点点头,表情依旧是不解。
      “我找你找得急,所以撞到了人,那个人就是郡王信。”
      清儿明白的点点头。
      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芷晗把手指放在唇瓣中央,然后指了指紧闭的房门。
      这时,陈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娘娘,君上驾到。”陈福诧异为什么晗妃不像其他宫的娘娘一样,早早的等在大堂里。
      还有,她的神色也和其他的娘娘不同,冷然且淡定的神色。对待任何人都是如此,除了清儿以外,不亲近其他的婢女。
      她像是一个脱离后宫存在的女子,只是不知道那样的独特,可以在后宫维持到多久。
      陈福在想这些的时候,陡然间,房门开了,发出的声响让他心里微颤了下,随即恢复安定。
      芷晗走出房门,来到大堂,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毓华宫,散宴之后,他不是和允妃一起离开了吗?
      再次羞辱她吗?再次嘲笑她吗?
      望见了明亮的宫灯顿时闪烁在宫门前,芷晗没有抬头去看,只是从容的站着,低垂着头。
      一股寒风吹进大堂,让人原本就沁凉的身体,顿时犹如被冰水浇灌。
      “拜见君上!”大堂内的芷晗,陈福,清儿皆施礼。
      “起身吧。”宸延挥手道。
      宸延径直走到坐塌上坐着,眼神似漫不经心的看着芷晗。
      她已卸下来今晚大殿上的装扮,一张没有任何胭脂涂抹的秀美的脸,那一双眼犹如九天上悬挂着的清亮的明月,一袭淡雅清秀的衣裙,衬托着她纤瘦的身段。
      芷晗半掩着嘴,附在清儿耳边说了什么之后,清儿点头退下。
      “陈总管,这不用侍候着,退下吧,有需要的话,会传唤你的。”芷晗转身对陈福说。
      陈福看宸延没有说话,便躬身退下。
      清儿端了杯茶,放在矮几上之后便退下,顺便关上了大堂的门。
      待清儿关上门后,芷晗向前走了几步,施礼道:“君上,请用茶吧。”
      宸延看着芷晗,浓浓的眉轻挑着,似乎等待着芷晗再说下文。
      “那是苦丁茶,又名冬青,味苦且甘,有助于缓解疲劳。”芷晗站起身,低首说道。
      刚才见他进来,看他神色疲倦。
      她想冬青应该对他有点帮助。
      宸延看着低首着的芷晗,眼神里没有了嘲讽,鄙夷的存在,但是却极度的冷漠如冰雪。
      “你真是细心,连朕爱喝什么茶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脱口而出的不是赞赏,而是明显的嘲讽。
      芷晗肩膀微微一颤,然而很快的恢复平静,敛声道:“有幸侍候君上,自然要知道君上的喜好。芷晗谢谢君上的赞赏。”
      宸延放下茶杯,下颌紧绷,冷眼看着芷晗。
      芷晗眼神淡然的直视他的目光。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站在他的面前,面对他投来的目光,望来的神情,即使自己表面上能够表现从容,然而内心却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地自容,他的目光直射心底最深处,带进了深深的伤害和嘲讽,让她不寒而栗。
      他看着她,痛恨着她的表情,在他眼里,那就如是掩饰一切的虚伪面具。
      宸延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站起身,走到芷晗面前,狠力的捏起芷晗的下颌,眼神阴鸷:“你以为这样,朕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吗?朕不吃这套,也最厌恶你这样的姿态。”
      芷晗忍着下颌的疼痛,细眉微皱,冷笑道:“君上早在此之前已经对我令眼相看了,不是吗?”
      宸延凝视着她,眼底有着若隐若现的怫郁,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那又如何,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难道朕不应该对这张脸另眼相看吗?”
      芷晗忍受着下颌的吃痛,瞪着宸延。
      他故意曲解她的话,然而她知道,潜藏在他们彼此之间的暗器,不只是另眼相待这四个字可以解释的。
      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女人而已,根本就没有资格反抗,或者挣扎,但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因为强权而懦弱卑微的女子,从来就不是!
      “为什么这样子对待我?”她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为什么?真是可笑的问题,朕如何对待你的呢?嗯?贵妃和毓华宫,还不够是吗?你还想要什么?王后的位子吗?”他从没有把她想得简单,这样一个女子,只会让他不断的怀疑,不断的防备。
      芷晗听着宸延的话,身子一僵。
      她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有心计?有目的?有阴谋?是呀,今晚大殿上看他的眼神已经足以让她清楚,自己在他眼里是多么的不堪和虚伪。
      “我是那芷晗,只是那芷晗,不是她!”她一字一字的从嘴里吐出。话里隐没着不着痕迹的悲伤。
      她不知道那个她在他的心里占何等的位子,但是她还是愿意赌上一赌,然而,他的神情,并未看出真正的意味,反而带给她更大的疑惑。
      宸延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尔后扬起嘴角:“没错,你是那芷晗。那么就应该更清楚原因了,不是吗?”
      芷晗语气淡然道:“我该清楚什么?”
      宸延脸色一凛:“该清楚什么?你为何进宫?”
      为何进宫?是因为那赫卓的权势地位吗?还是因为她该死的要自己选择跳进来?或者是心里那个不明却深刻的有如召唤让自己到这个皇城来?
      “可不可以在判我有罪的时候,告诉我罪名?”
      “罪名?早在你决定走进宫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罪了。这个,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没有一丝的怜悯,声音阴柔如鬼魅。
      他不得不承认,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个聪慧的女子。
      有罪?呵呵……她的生存,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有罪的?
      芷晗看着他,心里有某种因子被他毫不留情的挑起。
      狠狠地甩开他捏着自己下颌的手,失控的喊出声:“这样对我,你开心是吗?”
      宸延为她的举动震惊,怔怔的看着她。
      “开心?不应该是你吗?轻而易举的达到了目的。嗯?”宸延冷笑着。
      芷晗看着他,眼底充满了恨意。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行为,不该失控,他的话就是那么轻易得让她心痛,被残忍的脔割着。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三跪九叩的谢恩?”芷晗的话语有如根根针芒。
      宸延怒不可竭的掐住芷晗琅如玉石的颈项:“想死,是吗?”
      虽然感觉难以呼吸,声音颤抖却很冷定:“如果君上愿意成全,我会感激不尽的。”
      宸延看着芷晗微露痛苦的脸,她的眼底染着的不是害怕,而是淡淡的难以察觉的悲伤,就像固若金汤的城池,不小心破了一个小口,它顺着缺口流溢出来,却轻易占满了他的胸口。
      看着那浅浅的悲伤,他的手顿时失去了力道,松松的落下,还带着一阵痉挛。胸口好似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又难受又疼痛。
      芷晗触摸着疼痛的颈项。她从未害怕死亡,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宫廷里,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如果该死,那么做任何的反抗和挣扎都没有用,她会很平静的接受。但是,她不是软弱的,如果不该死,那么她会努力的抗争,决不轻易让人拿走自己的生命。
      就算,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君王。
      宸延突然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想死,就可以死吗?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知道你的人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厚实的大掌抚上芷晗白皙的脸庞,动作轻柔却不带一丝怜意:“这么柔嫩的肌肤,如果变成冰冷的皮相,该有多可惜呀。”
      芷晗定定的站着,眼神冰冷如霜的瞪着宸延尽是冷笑残酷的脸。
      她突然有点祈望,她和他之间的牵系是美好的。
      然而,从一开始的初见直至今夜的冲突,那一切,都只是奢求,都只是空想。
      为什么她和他之间会如此?这就是命运的牵引吗?如果是,为什么给予她依旧是伤痛?这还不是最深切的痛苦,却已经注定是一场最艰难的战斗。
      现在只有她和他,接下来还会有很多的人介入进来,他们会万劫不复的,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宸延神色冷漠:“一切,才刚刚开始。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
      说完,毫无眷恋的启门离去。
      冷风随即肆意的涌进来,穿过脊背,直透心口,芷晗狠狠地打着寒颤。
      一切,才刚刚开始吗?
      她要选择投降了吗?
      可以吗?来得及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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