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错》段誉

3、终章

　　云如泼墨，风似夹刀，断崖上突然一派萧杀，邪气森然，仿佛时空交接，从天堂霎地跌入了九幽地狱。
　　是杀气！她不耐烦了，她终于亲自出手了！
　　恋霞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惊惧写满面颊，徒自瑟瑟发抖。
　　一切终究不可挽回！为什么悲剧都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垂垂老矣，却要……
　　他是怎么想的呢？
　　风云变色，他不解，当今江湖居然有如此邪气，而且来者武功定然不弱，和他想比……
　　一道雪影急掠而来，端的迅如闪电，堪比箭矢流星。
　　来人是个银衫少女，面若敷脂，眼似春水，袅娜处扶风折柳，柔韧时花枝乱颤，咯咯笑个不停，全无煞气，天真一派。
　　“主人，属下办事不力，请责罚，但还请主人允许我戴罪立功，再宽限一炷香时间，我一定不负使命。”恋霞如遇魔星，音调倏忽。
　　“你倒好，责罚肯定是要的，但戴罪立功就别梦了，让你出来办事，你却跑到这儿谈情说爱。”少女嘻嘻笑生戛然而止，脸色煞变阴沉，语气轻松，却让人不寒而栗。
　　“退后吧，看我怎么拿到药引。”
　　“爹爹，你怎么见了女儿，一点都不高兴呢？”银衫少女蹦蹦跳跳，跑向老人，语调亲昵，甚是撒娇，见到老人戒心忽起且一片愕然，茫然不知所措，不禁笑恼道：“嗨哟，看爹爹和娘的感情好的，几十年不见，定然有很多话说，都把女儿给忘了，娘……，你怎么也不提我一下。”
　　少女跑到老者身前，就要扑入怀中，老者身子突然一闪，堪堪避过，却让少女一不留神，差点摔了一跤，故意嗔道：“爹爹，你还怕女儿吃了你不成？”
　　老者看着瑟瑟发抖的恋霞，仍不住颤声询问道：“阿霞，她真是我们的女儿？”眼神迷离迫切。
　　恋霞不敢抬头，她怎么敢说：“这就是我们的女儿——恋云，只不过她现在已是画陵的主人了，当年我离开你之后，远走画陵，却发现怀了你的骨肉，痛苦之中生下孩子，突然接到主人命令，要我将孩子交予画陵抚养，否则就会对你不利。”所以，她沉默，或者说是默认。
　　“爹爹，我虽是画陵主人，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对不对？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接你去画陵，然后我们一家三人长生不老，永享天伦！”银衫少女雪影忽闪，终于窜到老者怀中，像孩子般哀求道，由于容貌不差，竟不像是父女，而是一对江南恋人在弄情。
　　老人仿佛又回到青春年少，口中呢喃道：“好女儿，好女儿，长生不老，永享天伦。”老泪连珠落下，激动不已，一双眼睛盯着恋霞，似是等待她的许可。
　　恋霞心中如翻江河，汹涌不定，却不敢抬头说话，不知道她究竟怕的是什么。
　　“爹爹，你的长生药到底是怎么弄的？还差什么药引？”
　　老人神智渐趋模糊，只觉亲人在旁，天地也将融化，心头所想脱口而出：“我真是呆子，那个神药其实早就炼成了，只差一味药引，炼成之后我就把那味药引分离了。”“那爹爹，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药引？”“一根鸡毛，就是你娘送我的那根鸡毛。”少女笑意一顿，倏地从老者怀中逃出，愠道：“爹爹骗人！怎么会是一根鸡毛呢？”
　　老者糊涂，尚未明白，自言自语道：“对呀！怎么会是一根鸡毛呢？但就是一根鸡毛，是你娘当年送给我的那根鸡毛，世上独一无二，分离后我本欲抛弃它，但又一想，既然是你娘的东西，我决不能扔，于是干脆把它咽到了肚子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容貌居然不老，虽呼吸渐缓，但想就是那鸡毛之功。”
　　少女半信半疑，眼光闪烁不定。
　　突然，一个声音把老者惊醒：“呆子！小心。”但是已然不及，就在少女扑入老者怀中一刹那，银光闪动，一柄雪亮的匕首刺入了老者心口，顿时，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大片雪衣。
　　银衫少女娇笑无限，冷冷道：“对不起了，爹爹，你死后，我会多给尼烧些纸钱的，献出你的鲜血，女儿我就能替你忍受这长生不老的苦了，哈哈哈。”
　　风更疾，云更浓，天地为之哭泣。一幅来自地狱深处的吸血恶魔图渲染在荒凉萧索的断崖上：少年般俊美的老者两眼兀自圆睁，胸口躺着一个惨白如练的女子，唯有嘴角几抹鲜红，妖异鬼魅，眼角噙着狐媚笑意，只一瞬，又将头埋了下去。
　　“啊！”少女吸血不止，冷不防背心一凉，动作立刻僵硬，过了很久，才缓缓转过头，鲜血染红了整个面颊，依然冷笑道：“你，你竟然为了他杀我，你竟然杀死自己的女儿。”说完，背后又是一柄长剑，鸳鸯蝴蝶剑穿胸而过。
　　云开月来花弄影。
　　恋霞望了一眼横躺在断崖边茅屋前板凳上的银衫少女，默然道：“恋云，娘和爹在天那边等你！”又看着怀中的男子，柔肠百结，突然，向前一奔，身子轻如浮云，一下飘在了空中，稍一凝滞，便如疾隼俯冲而下，直入深渊。
　　斗转星移，天光初露。
　　断崖边茅屋前板凳上的银衫少女突然睁开双眼，如僵尸乍醒般，定定站了起来，望着地上一路延伸到崖下的血迹，嘴角微微浮笑：“江南云，郝恋霞，终究还是我赢了！”
　　黑色天幕遮星避月，漆黑之门里雪影闪烁。
　　静寂的断崖下，两根鸡毛，已然枯萎，却仍然在虚空中飞翔起舞。

作者有话说

　　这本是我的一个万字短篇，可是后来没写全，才会这么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