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夜》摩诃多那伽

2、黎明，是新的开始

　　当我醒来已是傍晚六点，日夜颠倒的生活习惯加上经常的腹饥，我饿昏了。随便泡了碗方便面，我就着咽了几口。
　　唔，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不如乘着这空档出去散散步，已经不知多久没好好出外活动，记得上次到效外放风筝还是好几年前的事。顺便再买点吃的。
　　罗森超市开在公园附近，很多时候我嘴馋了就会去那儿买几个贡丸尝尝。虽然不是美食家，嘴有时也挑得很。
　　“抓住那小孩！”一阵喧闹声，打破了罗森向来平和的气氛。我好奇地上前观望。
　　一个小孩躺在地上，脸朝下俯着看不清长相，店员一手扣住小孩的腕一手抓着半截面包。“这么小就偷东西，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附近围了很多人，可惜他们都在一旁凑热闹地观看，谁也没理会这小孩将会遭到怎样的毒手。
　　“喂，只偷了你半截面包，干嘛对个小孩动手。”有点看不过去，对这店员，也对这些围观的无聊人士。“你没学过青少年保护条例？”法盲！
　　小孩抬起头，是碧的弟弟！右额有五道红印，看模样像被店员打的。亏那家伙还长得人高马大，欺负一个小孩！
　　“那你说怎么着？面包被这小鬼啃过，都卖不出去了！”大概是对面站着的女人是常客，店员不敢大声咆哮，只能小声地低咕。“老板会扣我薪水。”
　　一把拖起男孩，我将他整个抱起。
　　“喏，这是面包钱，下次如果这小孩来拿吃的，账算我头上。”真是，连小孩也不放过，这世道！
　　唯唯喏喏地接过钱，店员倒也没再多响。毕竟他也是打工的。
　　将面包塞进男孩的手里，我抱着他走向公园，路上顺便买了两杯可乐。
　　“当心点，别散出来。”递上可乐，男孩犹豫了一下，接过满满的一大杯。他确实渴了。
　　“你姐姐还在工作？”这时候应该休息时间，妈妈桑的店晚上九点才开。
　　男孩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狠命啃着面包，屑不断地掉落胸前腿上。我注意到，他的衣服很脏，好像很久没洗过。
　　“你姐姐……”没有问出口，这年龄的小孩很敏感，对于某些事反应相当强烈，就算再特殊恐怕也会反弹。“以后不要偷东西，要吃的话找我。”反正银行存款已经突破七位数，我也不怕被这样的小孩吃穷。掏出自己的名片，我随手写了个地址递给他。
　　“我就住这附近，如果回去太晚就先到我那儿，你识字吧？”万一不识字也挺麻烦，碧应该会知道。
　　无语地接过名片，男孩瞪大眼睛盯着我。额头刘海些微散开，一道疤触目惊心。很丑陋，从右到左长长的一道蜈蚣形状的疤。能够想像，在受伤时一定很痛！
　　“谁干的？”摸摸那道疤，我口气有些冲忍不住想发火。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再深一点肯定没命！
　　男孩无语地垂下头继续吃面包，拒绝回答陌生人的问题。或许是受过太多伤害，他变得孤僻而冷漠，禁闭的心被封得紧紧。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其实这孩子和我是一样的，只是他单纯得不知如此掩饰。“以后有人欺负你就喊我。”我读书那时是个不良少女，打架技术到现在还没退步。
　　可怜的孩子！
　　用手梳理男孩柔软的头发，我不禁默默叹了口气。这年龄的孩子应该去幼儿园的，这社会真奇怪，简直乱了套。脱下身上的外套。
　　“披上吧，”已经深秋了，傍晚的温度下降得很快，夏季的服装根本不能御寒。“着了凉会生病。”
　　男孩默默地凝视我，仿佛在说“你是个奇怪的人”。
　　呵呵……那又怎样，我本来就是个古怪的人。当这世界充满疯子时，正常人反而就是真正的疯子。
　　“我陪你到你姐姐来。”不知碧什么时候来接他，万一又像早上凌晨四点那么晚也未免太狠心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她做这行的。
　　披着我的外套，男孩像穿了件长袍般拖着走路。这次他没有去沙堆玩，我把他抱上秋千荡着。站在他身后推，有种平和的感觉，仿佛一只空瓶瞬间充满了一直以来不断渴求的东西，心情从未如此安详过。
　　玩累了，我坐在地上和小男孩背靠背。反正衣服已经脏了，就算像流浪汉睡地上也无所谓。
　　“小敏？”碧的声音传来，我睁开了眼。碧，身穿绿色长裙，一头长发披散着，安详的表情像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小敏爬起来，他伸手抱住了姐姐的腿，一脸欢愉。
　　“这次又麻烦你照顾我弟弟，”碧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我儿时喜欢的洋娃娃。“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的，”有手足无措，我不习惯和这类纤细的女孩打交道。“反正我闲着，你弟弟陪我也挺快乐。”
　　碧微微笑了笑，她无法爽朗地笑出声。她的气质属于那种天生忧郁的女孩，就像琼瑶小说里的女主角。
　　“呀，小敏，你怎么穿着人家的外套！”察觉到弟弟身上的衣服，碧有些谴责。“快收拾好还给这位姐姐！”
　　男孩顺从地脱下衣服，仔细叠好递给我，眼神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排斥。我笑着接过衣服。
　　“下次多穿点，天气凉了。”摸摸小敏的头，我内心有些暖热，鼻子微微发酸。
　　“实在感谢你对我弟弟的照顾。”碧微微低下头。“只是……”最后一句话没有道出口，原因是什么我没有深思。只是……？
　　“啊，不，没什么的，”碧微笑着，略微有种狐狸似的狡猾。“如果你没其他事我们就告辞了。”拉起弟弟的手，碧回过头逃也似地急走而去。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姐弟俩远去的身影。隐约中，我看到小敏不断回头的影子。有点奇怪。
　　“丽，今天很空嘛！”妈妈桑亮丽的身影出现在角落。每次只要我来她店，她都能未卜先知地找到我的位置。“怎么呆在这角落？”
　　“人太多了，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抽着烟，我习惯性地靠着墙。“真搞不懂，其他店的生意是不是都被你抢光啦！”
　　“呵呵……”妈妈桑妖娆地媚笑。“弱肉强食，只要懂得生意手腕谁都能做老板。”
　　“可别太过分，上帝会判你下地狱的。”虽然本人也不是什么宗教徒。
　　“哼呵，上帝？你认为这世界会存在上帝？可笑！”冷冷地看着舞池的人群。“我呀，注定地狱一份子。”弹了下烟灰，妈妈桑凝视飞灰烟灭的刹那有种苍凉无奈的韵味。
　　搂搂她的肩，我笑着。“恭喜，到时候我陪你。”我大概也会下地狱吧。
　　“得了吧你，少吹了。”使劲推了我一把，妈妈桑笑起来的样子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你呀，不坑人也不害人，说不定到时候一个上天堂一个下地狱，八辈子也没法打到一块儿。”
　　“哈哈哈……天堂？天堂？！我用枪扫射它！”笑得快弯下了。“要真有那种地方，我没准儿拿个原子弹炸了！”我唾！
　　冷冷看着我笑得快躺下的模样，妈妈桑微微摇了摇头。
　　“天堂存在的，”蹲下身，与我眼眸相视。“在这儿！”
　　纤细的手指定在我胸口的心脏。
　　“这儿！”
　　无语地看着她，半晌，我爬起来。
　　“少扯了。”天堂？哼，像我这样的人？可笑！
　　“人最不了解的，就是人自己。”妈妈桑猛吸一口烟。“你也是。”
　　“我是个旁观者。”匆匆离去了，妈妈桑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表情冲向人群。她变了。但，是我变得太多，还是她变得彻底？哼，无所谓。
　　舞池中到处都是紫色红色黑色……都是深得足以淹入黑暗的颜色。碧呢？她一身的绿色比较突出，无法完全淹进去。大概今天休息吧。
　　抽着烟，我默默看着人来人往的舞池。疯狂的音乐咆哮，热燥的人气舞影，这一切暂时抒解了我内心深处无法言状的孤独与恐惧。对了，和那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倒没产生过这些讨厌的情绪。
　　“不去跳舞吗？”玫佳出现在我面前，在我不经意间。“你看上去总是这么寂寞。”
　　扯着脸皮笑笑。这时候挺讨厌有人揭我伤疤。“不用了，刚才我CALL机响了，我还得去回话。”也该回去了。
　　避开玫佳灼灼的视线，我慢悠悠地荡出店。虽然我对玫佳有些好感，但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她一厢情愿的感情。对她有些抱歉。
　　踱在大街上，我深吸着气。今晚无月，满天星空在上海这座城市里难得一见，记得小时候只在外婆家看过几回，真正的蓝色。难得的明朗。
　　小敏坐在秋千上，孤单的身影被灯光拉得长长，拖到我脚边。
　　他不是跟姐姐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小敏！”我喊了一声，顺便把抽着的烟掐熄扔进垃圾箱。
　　听到我叫声，小敏跳下秋千向我奔来，一下扑到我怀中。这孩子怎么了？
　　脸上挂着几滴泪珠，乌黑的大眼读得出的只有慌乱。发生什么事了吗？
　　“姐姐，姐姐，姐姐她……”说不下去了，稚嫩的声音终于使我确定这孩子没有残疾。他会说话，只是不愿说。
　　“你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掏出纸巾，我擦拭小敏脸上的泪痕，除了眼泪，衣服有好几个地方都破了，连露出的皮肤都被擦得伤到皮。
　　“姐姐走了，不见了，她，她不见了！”看到认识的人，小敏总算松了口气。他怕孤单，好怕好怕。
　　“好好好，姐姐大概是有事情要去办，”奇怪，既然不是去工作，为什么要抛下弟弟？“这样好了，先到我那儿去睡一觉休息一下，说不定姐姐一会儿就来接小敏了。”虽然房间乱了点，收拾一下应该能腾出两个人的窝。
　　“来，跟我一起去吧，就在附近。”唉，听这口气好像拐骗儿童的惯常用语。
　　大眼睛瞅着我眨了几下，小敏一把抓紧我的手。小小的手有些冰凉，握住我时却开始发热。驼起他，我像背婴儿般带他上路。
　　“以后如果姐姐不来就先去我那儿，我可是大人，比你姐姐更能照顾你。”碧才十七岁，也是个孩子呀。大孩子领小孩子，唉！
　　“走啦！”像被人骑的马，我蹦跳着跑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小敏被逗得咯咯笑，笑声像银铃般悦耳。
　　阳光透过敝开的窗帘照射进来，刺得我不得不把眼睛睁开。已经天亮了，不知是早还是晚。看了一下表，四点！嗯，难得的早起。
　　厨房传来一阵水流的哗哗声。我捂着昏沉沉的头从沙发上爬起来。小敏！天哪！
　　站在高高的方凳上，小敏小心翼翼地用抹布搓洗看上去比他头还大的盘子，一旁放置了高高一叠已被洗净的碗盘。
　　“快下来！”太高了，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很危险的，小敏！”
　　奇怪地凝视我半晌，小敏乖乖地从方凳上爬下来，熟练的动作像只猴子。我呼了口气。
　　“以后不要爬这么高，很危险的。”擦干他手上洗洁精的泡沫，我顺手扯下毛巾帮他擦了擦脸。
　　“你姐姐现在大概不会来接你，待会我带你去吃东西。”这孩子，从醒来就一直在帮我洗盘子，饿着肚子也不叫醒我。
　　“你想吃什么？”对了，还得替他买套衣服。脱掉平时常穿的牛仔裤和T恤，我换上以前出外与客户谈生意的服装，比较正式，也比较女人味。
　　小敏吱唔了半晌。“冰淇淋！”整个夏天他都没吃到冰淇淋，看着其他小孩吃冷饮的模样，他真的好羡慕。
　　我微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小号的外套套在小敏身上。先将就一下吧。
　　“那我们先吃冰淇淋，再吃晚餐！”
　　“好！”开心地露出笑脸，小敏脸上的表情已没有初见时的冷漠与封闭。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属于孩子的童稚一面。
　　舔着巧克力冰淇淋，小敏欢喜地看着自己刚换上的新衣服——可爱的小牛仔，胸前配有一朵大大的向日葵。
　　“小心点，别把衣服弄脏了。”担忧地看着小敏手中不断融化的冰淇淋，我不禁好笑地想起刚才临行前店员那句话。
　　“您的孩子真可爱！”
　　天哪，难道我看上去像有孩子的母亲？不会吧，没想到我这么老了。有点沮丧地摇摇头。唉，青春不再！
　　“唉哟！”小敏撞倒在地，一个衣着时髦的年轻人一把推开了他。
　　“这小孩怎么回事？我刚买的裤子耶！”亮眼的皮裤沾上了冰淇淋，年轻人气得摘掉太阳镜一把揪住小敏。“小鬼，你赔我！”
　　“你想对我孩子干嘛！”一把抓住年轻人蛮横的手，即将落下的手差一点就打在小敏的脸上。“滚一边去！”奋力推了一把，我将小敏紧紧抱在怀里。哼！欺负小孩？没种的蠢蛋！
　　“想打架，我奉陪！”我可是不良少女出身，谁怕谁！
　　被推得跌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支着腰爬了起来，他尴尬地环顾四周一张张嘲笑的脸，灰溜溜地逃了。软皮蛇，欺软怕硬！
　　小敏胳膊紧紧抱着我的脖子。
　　“没事了，吃晚餐的时候我再给你买个冰淇淋，让你好好吃个够。”安慰小敏。小家伙被吓得发抖。点点头，小敏乖乖地站到地上，小手一刻不停地牵住我。
　　“唔……”大概是不知如何称呼我，小敏脸红红地瞅我。
　　“叫我丽，别人都这么称呼我。”点了点小敏的鼻头，有点脏。
　　“丽姐，丽姐！”开心地叫着，小敏抓着我的手指摇。“丽姐姐！”
　　我开怀地启唇微笑。很可爱的小孩呀。
　　晚餐时分，我带小敏去黄浦江外滩吃饭，那里的菜肴还不错，以前上常日班时我经常来这里进餐，可以观赏来来往往的船帆。
　　“丽姐，这是什么？”指着远处高高的塔，小敏欢跃地扯着我的袖子。“圆圆的，有三个耶！”
　　“那是东方明珠塔，小敏没去过吧。”放下刀叉，我支着头望向明珠塔。“想不想去看看？”我也好久没去了。
　　“想想，”快乐地笑着，小敏笑得直在地上窜跳。“从那里能看到公园吗？”
　　“能，一定能！”摸着孩子的头，我心中有丝暖流划过。寂寞这个词仿佛早被扔进了垃圾桶。
　　从明珠塔下来已是午夜十一点，到处都是闪着灯火的出租车和路灯。我叫了辆出租车。
　　“丽姐，我姐姐还会来接我吗？”依在我怀里，本应睡着的小敏忽然冒出了这句话。“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有些酸酸的，小敏的鼻头微微发红。
　　拍了拍他的背，我轻轻摇着这孩子，就像小时候抱洋娃娃扮家家酒。
　　“不会的，姐姐很喜欢你的，她不会抛下你。”碧，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消失得无影无踪？嗯，得去问问妈妈桑。
　　回到家，我将小敏安置在床上，他已经熟睡了。看着他瘦弱的脸颊，我皱起眉头。这两个孩子，吃的苦太多了。
　　披上外套，我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现在是周末，酒吧比平时更热闹，人与人挤得就像堵肉墙。唉，看来钞票像流水一样不断流入妈妈桑的腰包了。
　　“丽，你也来啦！”妈妈桑惊奇地眨着眼，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找她。“你不是不喜欢周末出来玩的吗？”
　　“别提了，我问你，那个叫碧的女孩在哪儿？”妈妈桑不是那种会逼迫手底下女孩子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妈妈桑眼神悠然变暗，隐约中有股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是不是出事了？”直觉反应，我紧紧盯着妈妈桑，不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喷了口烟，妈妈桑吐了口气。“对，她死了！”
　　我呆住了。死了？开什么玩笑！
　　“昨天，她的尸体被发现在一家宾馆里，她被人糟蹋过度，而且，她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沧桑地笑着，眼眶隐隐现出一滴泪珠。“可怜的孩子！”
　　一刹那，我的头像被马蹄践踏过的战场。死了？昨天？那么，昨天看到的人是谁？不对，如果是昨天，不，前天，那个人又是谁？
　　“怎么了？丽，你脸色不太好。”注意到我的神情，妈妈桑有些焦急。是不是她说错话了？
　　如果是这样，如果……小敏！
　　飞奔，我拼命挤开人群跑出去。如果那是碧，如果那真的是碧，那她早就死了！
　　“丽……！”妈妈桑的声音远远传来，但我没有时间理会。小敏！

　　“小敏，你真的决定跟姐姐一起走吗？”发光的手罩在小敏的头上，碧忧郁地看着弟弟。“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小敏默默低着头。是的，他喜欢丽姐，非常喜欢，但，他不想姐姐离开他。
　　“姐姐，我跟你走。”下定决心，小敏牵住姐姐荧光闪闪的手指。“没有小敏，姐姐会寂寞的。”
　　一滴泪流落，滑在空气中闪过一道光，消失了。碧捧着弟弟的脸颊。
　　“小敏……”
　　命运对他们太不公平。堕落的城市里，为了让自己和弟弟生存下去她不得不出卖自己的□□。没有理想，没有未来，没有可以选择的道路，只是为了生存不断挣扎在边缘，直到□□也消亡。够了！这世界已经容不下他们姐弟，够了！
　　轻轻地，光辉四射的手掐住弟弟的脖子，慢慢收紧。小敏皱起眉头，小脸弊得发红，开始泛紫。
　　“住手！”我狂奔着大声叫喊。果然没料错，是这里，这个公园！跑回家时，我猛然发觉门被大开，房间里空无一人。那时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公园！
　　“你给我住手！”一把推开碧，我抱住小敏。呼吸开始顺畅的小敏虽然脸色苍白，却缓了口气。还好！
　　“你没有权力夺走他的生活！”愤怒地看着碧，我注意到碧周身闪现的光芒。是的，果然如此！
　　泪滴落，化作光消失。碧脸颊沾满透明的珠，说不出是泪还是光。心酸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忍不住双眼发烫。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碧一步步接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不明白，她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
　　“你们这些成年人不都是冷漠无情的吗！”呜咽着，碧垂下头。“你们，你们都是龌龊不堪的家伙！为什么……”如果……早一刻遇到这个女人，她也不会……好辛苦啊！
　　“他是我的孩子！”抱着小敏，他已经昏睡过去。“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孩子！”
　　“无论是谁，包括你，想夺走我孩子的就是我的敌人！”强迫自己冷硬，我把悲伤和怜悯全搁在眼角深处。“由我来照顾他！”
　　“我会让他坚强起来，我会让他快乐地生存下去，我会让他懂得把握幸福的权力。”泪，止不住地流下，我感觉自己脸颊的两道灼烫。“生存下去，把你的份也一起承担，他一定会坚强地——生存下去！”无论这世界变得多黑暗。
　　光芒不断散落，碧哭了。是的，最后，她还是找到了可以依托的人，是的，她的心愿，她的祈祷。结束了。
　　“……拜托你了！”光辉的手环抱住我和小敏，碧的身影渐渐透明。
　　我轻轻抚着她即将消失的脸颊。“辛苦了。”睡吧，安详地睡去吧，进入天堂，那里没有这世界的污秽，纯白的天堂……
　　碧消失了，含着泪，她微笑着消失了。黎明的天空开始泛白。我时常在想，为什么黎明前的天空会如此黑暗？与这世界同等的黑暗。但，太阳总会出来，没有不会黎明的黑夜。是啊，直至今日，我才想透。
　　“丽姐，”小敏醒了。他作了个梦，梦见姐姐长上了翅膀，在一个纯白的世界向他招手。“我看见姐姐了，她好漂亮……”那里，羽毛纷飞，到处都有飞在云层的天使，光辉四射的纯白。
　　我微笑着点了点小敏的鼻子。
　　“没有不会黎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