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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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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安叶荔所料,这名秦军百夫长,正是带人去找萱娃和小佗!
百夫长将萱娃和小佗一手一个地拎到大营边缘,扔到了一辆古怪简陋的车上。
虽说百夫长动作粗鲁,但安叶荔和萱娃、小佗见面之后,重逢的激动不可言喻,不敢交谈,萱娃和小佗都两眼泪汪汪地用目光向小荔打招呼,像两只红眼小兔子。
安叶荔也哭得两眼红彤彤:“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百夫长点了四个十人小队跟随,就押着萱娃和小佗踏上了回头路,还不忘用长布条把萱娃的脸裹成了粽子,明显又是将军大人的吩咐。
萱娃谨慎地问了句:“带我们去哪里?”
百夫长头都没回,直接无视萱娃的存在。倒是一旁长了副和善面孔的士卒随口回了句“咸阳”,反遭来百夫长的怒瞪,自此,再无哪个士卒敢理会这姐弟俩。
押送萱娃和小佗的木质小车,介于秦军运粮车与赵军战车之间的体形,宽仅一米多,简洁轻便,没有一个多余的部分。除了百夫长亲自御马,还有两名士兵踩在萱娃和小佗身边的小面积空间上。萱娃和小佗被放倒在车板上,还用绳子将他们绑在两边的护栏上。马车跑在泥土路上,安叶荔看着那两个木头轮子在地上弹跳着,不仅怀念现代交通工具,更是对古人的忍耐力钦佩不已。
安叶荔再次拖飞在车后,见萱娃看得目瞪口呆,安叶荔又有些得意,两根手指比出个“Y”字,小佗贪玩地学了出来,倒惹得萱娃微微一笑,收干了眼泪。
安叶荔这次定心观看,才发现秦军驻地离井陉不远,快马跑了半个多小时,就进了她们被捉的那个峡谷。四十秦骑的马蹄声回响在峡谷间,清脆利落,像一曲欢歌,远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桃河的水依旧清澈明亮,秋日明媚,映在河面,水波晃动着淡金的纹理。
安叶荔突然打个冷颤,她明白萱娃为何不许他们吃桃河的鱼了,那些鱼儿不知吃了多少肉才养出肥嫩的模样。人类,原本位于食物链的高处,只有人类,才会养出被人肉喂大的鱼。
安叶荔正胡思乱想,突然被前方一阵破风声惊动,放眼望去,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四十秦骑,此时已倒了一半在地面上翻滚!
“敌袭!”百夫长大喝一声,还活着的人立刻跟随他转向,冲向路边的林间避箭!
又是一阵利箭破空之声,从高处山崖上射了下来,尚未见到敌人的影踪,就只剩下十几个活人。
“将军有令!若遇敌袭,最后三人,杀了他们!”百夫长用青铜长戟拨开一支箭后,指着萱娃和小佗大喊一声!虽然死伤过半,众秦军却脸色淡然地向马车靠拢。
安叶荔想起那个将军狡狯的微笑,忽然灵光一现:将军想借刀杀人!
不知为何,将军打算将萱娃送去咸阳,却更希望萱娃死,又不愿萱娃死在自己手上。他哪里是让这些人送萱娃回咸阳,他是让这些人陪萱娃踏上死路啊!所以才会在战事间隙,指派四十个人护送萱娃穿过刚拿下的敌国领土,人数正好足以引起赵国人的注意,又不足以抵挡任何稍大的进攻!
安叶荔倒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萱娃只是农家女子,长相虽甜美清丽,却不算绝色,将军为何如此煞费苦心?若不重要,为何派百夫长护送她上路?若重要,又为何宁可杀了也不放过?
百夫长带人刚冲到林边,就勒马停车。
林中树后,默默闪出无数赵兵,马蹄裹着厚布,手持武器,他们静静地看着百夫长和残余的十多名秦兵,脸上带着狰狞的恨意!
眼见敌我悬殊,百夫长扫了一眼赵军,淡淡哼了一声,突然抬起手中长戟,猛地刺向萱娃!小佗大喊一声“阿姐”!但两人都被绑在车架上,根本无法移动!
“噗”地一声闷响,一把长剑削断了百夫长执戟的右手腕骨关节。
百夫长眼看着长戟连着右手飞了出去,随即一脚踩向萱娃的脖子!长剑比他的脚更快,从后往前,戳穿了他的胸口!
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鬼魅般地出现在车上,身形轻飘,每一个动作都看似简单到极处,却无法捉摸,更无法抵挡。
只见他的剑从百夫长胸口一拧一收,百夫长重重地倒在了萱娃与小佗之间。
随即,少年回剑左右一扬,划过两道诡异的角度,车上另外两人在砍中萱娃之前,也带着颈间狂喷的鲜血,翻下地面!
他的身体,用最小的摆动幅度完成了这些动作,然后便收敛了所有的杀气,看似路边最平凡普通的野草,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若不是安叶荔亲眼看着他一举杀了三个人,定会以为他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卷耳!”萱娃这才惊喜地叫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公子呢?”
原来是熟人,安叶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赵兵也放倒了所有的秦兵,杀人少年卷耳低头看着萱娃和小佗叹了口气,才削断绑着两人的绳子,提着小佗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扬手示意给林间的人看。
小佗在卷耳手上挣扎着:“放开我!”
萱娃也从车板上坐了起来,努力拨开了包在脸上的长布,林间一抹蓝影凝住了她的动作。
那是一个身穿战甲的男人,鳞状重叠的黑色甲片表面,镶饰着华丽的蓝色圈纹,明显与秦军或赵军的款式有异。他骑着一匹蹄裹厚布的白色俊马,静静地站在树木的阴影之下,明亮的阳光,洒落在他身前身后的地面,却照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安叶荔睁大了眼睛,看见萱娃仍呆呆地看着那将领,丝毫没意识到她的手正按在百夫长的尸体上,似乎是情人相见哦,都目中无人了……
那位公子点点头,卷耳才一手一个,将萱娃和小佗拎到了树林里,公子接过萱娃,抱了她上马,小佗则被卷耳捂着嘴巴夹在腋下。
安叶荔虽然看着小佗可怜,但她相信,至少在娶到萱娃之前,这位公子不会让手下人伤害未来小舅子,加上她对萱娃喜欢的男人非常好奇,还是选择了跟在公子马旁。
“公子……”萱娃小声低语,似乎生怕自己的脏衣服污了情人的战甲,整个人几乎趴到马头上,反而蹭脏了雪白的马鬓。
安叶荔观察了半天,但公子戴着头盔,全身厚重铠甲,又高高骑在马上,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有线条优美的下巴,在黑甲片与黑头盔之间露了出来,阳光下泛着微金的白皙。
公子抬手,略微整理了一下萱娃的长发,就重重地将她搂到怀里,才无奈地小声叹道:“为何每次遇见你,总在危险之中!你这样,让我怎能放心,恨不得把你收在怀里。”
这位公子看不到安叶荔,只见旁边没人,便说话大胆了起来,却不知安叶荔正竖着耳朵跟在马旁,生怕听漏了半句。
萱娃瞄了安叶荔一眼,羞红了脸:“公子,人多……别说了!”
安叶荔听到这话,笑嘻嘻地对着萱娃做了个鬼脸,她很坚定地留下来当电灯泡,可是为了萱娃着想,免得萱娃笨笨地被人拐了,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虽说这位很可能是燕太子的帅哥救了萱娃,但要不是他的那块玉,萱娃也不会被绑到这里。如今他又带了这么多人,一看就知道另有图谋,英雄救美,也不过是顺路而已。
“萱娃!玉!别忘了拿玉啊!”安叶荔忽然想起来,玉佩还在百夫长身上呢。
安叶荔转头一看,吓了一跳!
尸体不见了,路面也恢复了原样,就连生命留下的血迹也消失无踪。
微风拂过峡谷,带着淡淡的草香,宁静而恬淡,方才吞噬的四十条生命,都渺无痕迹。
“公子……玉……”萱娃一急,话都说不清了。
公子正对着山崖上的赵卒打着什么手势,没有听清。
安叶荔正在奇怪怎么没拿玉佩,自己还能走了这么远,随即发现有一群赵人背着所有秦兵的尸体走来,就连马的尸体和车身也抬来了。
安叶荔看得满额黑线,杀了人还背着尸体走,真是能操耐磨、物美价廉的古代士兵!
“玉!”萱娃的声音大了点儿,“公子的玉,在那百夫长身上!”
萱娃的眼睛倒是好使,很快就找到了正被赵卒扛在肩上的百夫长,指给燕太子看。
公子看似怔仲了片刻,才对卷耳点点头。
卷耳立刻上前,解下百夫长胸前被血染红的包裹。果然,玉佩就在木盒之中。
公子亲手将玉佩挂到萱娃脖子上,这才开始询问详情。
众人往山崖上走着,脚下虽然无路,却能容一人通行。安叶荔不怕草木挡路,就一直蹦蹦跳跳地跟在公子的马旁,这会儿不甘心白白当了电灯泡,也在旁边补充着,将萱娃没听到的部分也传到了公子耳中。
萱娃像传声机一样转述了秦国将军与亲信的对话,公子虽然一直温柔地微笑着,下巴不时轻点,似向往,又似遗憾。
萱娃则一直偷偷打量公子,似乎要把他刻在心中。
“萱娃,你问问他,将军说你像一个人,到底是像谁啊?”安叶荔的好奇心,驱使她厚着脸皮打破情人间含情脉脉的凝视。
萱娃乖乖地转述了问题。
“不像!”公子斩钉截铁地说着,“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没有经过同样的磨难,就不会成为同样的人。”
萱娃对公子奉若天神,听了此话立时笑逐颜开。
“那你再问他,将军说不杀戴这块玉的人,为什么又要送你去咸阳?”
萱娃颇不情愿地传了话,安叶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简直就像灰姑娘的后娘,正努力地破坏灰姑娘和王子之间的暧昧气氛。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好奇心安慰着良心。
公子把下巴抵在萱娃的长发上,亲昵地磨了几下,才叹口气:“你把它收好,莫再让人看到。真要是……要是到了危急时,或许能救你一命。”
萱娃似乎突然开了窍:“公子!若是秦军真的不杀戴玉之人,那还是公子……”
公子俯在萱娃耳边,柔声道:“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信物,你不喜欢?”
萱娃顿时变成了粉红芭比,全身上下只差冒出蒸汽来,根本没听见公子接下来的那句低语:“我的命,这块玉也保不了……”
安叶荔眼见萱娃被这位公子迷得晕头转向,不由替朋友担了几分心。这个公子,实在是太诡异了!神出鬼没不说,还能把萱娃的智商至少降低一半!她忍不住独自哀怜,自己怎么遇到这种见色忘义的玉佩之主!萱娃那个笨啊……说不定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很快来到山崖之上,这里埋伏着更多的赵国将士,他们合力将扛上山的“战场垃圾”扔进一个凹坑中,又拖来断枝藏好。
公子点点头:“能藏两日就足够了,走。”
看不出公子带来了多少赵人,因为他们排成一条长长的线,迅速沿着山间小径往群山之中移动。公子也信马跟随在大队之中。
“我要去井陉,让卷耳带你和弟弟在山上暂避,两日后,送你们去邯郸吧。”公子低头看着萱娃微笑,目光又扫向卷耳。
卷耳很不情愿地全身僵了一下,被他夹在腋下的小佗痛得小脸一皱,生气地扭头,张嘴就咬住了卷耳的胸口!卷耳似毫无知觉。
“公子!为什么?”萱娃终于对公子的决定产生疑虑了。
“番吾之战,两日内必有结果。”公子对萱娃倒是什么也不隐瞒,“我此去,不管能否夺回井陉,都对李将军有所助益,秦军畏惧失去粮线,自会阵脚大乱。”
“那两日后,萱娃可以回家。”萱娃似担心又似为难。
“你若一直在村里等我,倒也无妨。但如今,秦、赵两国皆知我有意于你,只怕,你再无宁日。”公子轻声说着,“是我连累你了。”
“为何……赵国也不……”萱娃有些彷徨,看向旁边,正巧有位赵军偏将打扮的军官在打量萱娃,萱娃微微一颤。
“我乃燕国太子姬丹。”公子苦笑着,语气平淡地坦承身份,“名为太子,实则在赵、秦两国漂泊为质二十多年,甚至不曾见过燕都。”
萱娃顿时身子一僵,紧咬的下唇,几见血丝。
安叶荔在一旁猛摇头,我还是咸蛋超人呢!不就是个太子吗?现代人哪个还把太子当太阳啊,偶尔出现个把太子,那绝对是狗仔队追踪的好靶子,粉丝发泄精力的好目标。可怜的萱娃也知道灰姑娘之路不好走啊,一听见男朋友是太子,都吓呆了。
“燕国太子,为何能率赵军?”萱娃脑子也转得快,马上反问。
“我与李牧乃是旧识,蒙他信任,是我之幸。更何况,秦军若真能突破赵国天险,燕国也无力面对秦国大军。你会怨我瞒你吗?”
萱娃紧张地手足无措:“不!只是……太子……”
“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公子’,我的萱娃,声甜如蜜,见之忘忧。”燕太子的柔声细语里刻意带了几分调戏,立时化解了萱娃的紧张。
燕太子低声笑着,见萱娃羞得耳根泛红,不由得将萱娃搂紧了几分,忍不住解释给萱娃听:“或者,叫我丹。因为唤我太子之人,多对我有所求。”
萱娃不愧是赵国老兵养出来的女儿,在神迷意乱之时,还蹦出一句:“萱娃什么也不要……只求公子不与赵国为敌!”
“为敌?我自身尚且前途未卜,与赵国交好还来不及呢。”燕太子笑了,眉间染上几分离愁:“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虽是民间女子,却比很多朝堂男儿更有风骨。若非我如今自身难保,怎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但萱娃和弟弟只是乡间野人,若去国都,只怕……”
燕太子打断萱娃的彷徨:“我也不想送你去那种地方,怕会污了你的天真。但我思来想去,大概世间,也只有那个人,不会利用你了。”
燕太子低头看着萱娃:“萱娃,去了邯郸,自己小心,最少两年之内,我都护不住任何人。”
燕太子丹犹豫半晌,才补了一句:“谨记要蒙面,莫让外人看见你样貌。”
萱娃静静地抬头看着燕太子,点头,微微一笑,甜美如朝露。
“公子放心,萱娃会活得好好儿的,不让任何人利用了来对公子不利。”
又让萱娃蒙面?萱娃又不是倾国倾城,谁看了都会来抢!安叶荔疑惑地看着这对依依不舍的情人,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萱娃真的很像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