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五章 分道扬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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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叶荔并没有担心多久，就知道了结果。
韩绛与燕棠的洞房之夜，没有被任何意外打断。
赵嘉带着赵王迁走在半路上，就被春平侯派来的人追上，将他们紧急带回了王城，因为赵国，发生了一桩灾难性的突发事件：李牧镇守的赵国北部代郡，因长期与胡人交战，本就人祸连绵，如今又发生了一场令人震惊的天灾。
公元前231年，赵幽缪王迁五年，代地大动，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台屋墙垣太半坏，地坼东西百三十步。
这场地震，令连年战事中元气大伤的赵国再也无力承受。无数的北部居民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房屋，随之而来的瘟疫和饥荒，逼着侥幸存活的人逃离家乡。
国都命令李牧率领军封锁他治下的代郡，严禁代郡灾民离开所属辖区，以免给别处引来混乱和疾病，国都却没有给代郡灾民提供足够的粮食和衣物。
民风强悍的代郡百姓在死亡面前，与敬爱多年的代郡驻军发生了数不清的冲突。
李牧军团面对灾民是屡战屡败，未尝胜绩，每次冲突之后，都会有大批百姓冲出军队的封锁，南下逃亡。当寒冷的冬季到来时，四散的灾民，大量涌向富裕的邯郸，因春平侯下令关闭城门，不得随意出入，一时间，城内歌舞升平，衣香鬓影，城外饿莩遍野，哀号连天。
春平侯一系的赵臣郭开，以李牧年迈久伤，治军不利为由，禀告赵王迁，如愿以偿地用赵葱换下了李牧的主帅之职，赵葱阵前斩了无数垂泪顿足的士卒，好不容易才面对灾民打了几场胜仗，谁知几十年来威震胡人、驱逐秦军的李牧军团之中，却开始出现大量的逃兵。
但赵王迁和赵太后并不知道逃兵一事，只知道新上任的赵葱将军比李牧更会领兵作战，成功地压下了代郡灾民逃亡潮，大喜之余，在宫城中为赵葱将军开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这场庆功宴之后，风流赵嘉受封为代郡之主，并责令其今生今世，无诏不得再回都城。
赵嘉离开邯郸的那天，小佗和安叶荔跟着舜颜公主去了送行。
安叶荔这才得知，原来赵嘉之所以被遣离邯郸，是因为他在赵葱将军的庆功宴上，为赵王迁和赵太后进献了一种代郡居民的新鲜美食：
两脚羊。
太后、大王以及宴上众臣吃过之后，本来赞不绝口，但等到赵嘉笑容可掬地将两脚羊肉上剥离的残骨也展示给一众赵国贵族看时，几乎所有的人又把吃下去的肉都吐了出来。
那副完整的残骨，分明就是一个人的骨架。
只有年幼的赵王迁没有吐，因为他并不知道人的身体里面，原来也是有骨头的。
当然，事后还是没人告诉赵王迁，所以他颇为怀念两脚羊的美味，不过眼见亲爱的母后一听这名字就想呕吐，这个孝顺的男孩后来也就不敢提了。
宴席未散，赵嘉就得到了受封为代郡之主的诏令。
赵嘉表情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册封，只是略带惋惜地看着地上被众多贵族吃下去又吐出来的人肉，要求扫一扫，再交还给他打包带走，因为代郡难民并不挑食，吐出来没消化的人肉，大概还是有人要的，毕竟，邯郸没有多余的粮食交给他带去代郡。
据说听完这话，又有不少人吐了第二次。
幸亏太后晕倒了，宴席才及时散去，否则，说不定会有人当场以下犯上，与前废太子赵嘉在朝堂之上比剑娱乐大王一番。
虽然赵嘉仍是那么无情的男人，抛弃所有被他败坏了名声的邯郸美女，背叛了一直合作谋权的亲妹妹，甚至放弃了所有因为支持他而与春平侯一系站在对立面的赵国大臣，但舜颜公主还是在他临行前，不顾新年期间的寒风凛冽，亲自带了十车的临别礼物，跑来送行。
舜颜公主自韩燕联婚之后，私下恨不能将赵嘉剥皮拆骨，但真见了面，却并没有把哥哥大骂一通，反而眼泪汪汪地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此时的赵嘉，带着一百多名愿意继续追随他去代郡的门客，用多年积累的家产换走了邯郸城内外所有商家库存的粮食和种子，以借调来的数百楼烦骑兵押送运粮车，正站在城门外，施展开他诱人的绝世风情，哄骗着邯郸城外残余的代郡难民，跟随他回去那个不管是军队还是百姓都已经失控的代郡封地。
舜颜公主最后又被赵嘉利用了一把，逼着高大健壮的韩孤带领公主府的众多侍卫，冒充城内守军，声称赵王有令，邯郸城内外不留无用之人，砸烂了许多代郡难民们勉强搭建的避风草棚。
代郡的新主人，就这样带着他饥寒交迫的子民们，浩浩荡荡地踏上了不归之路。
再也见不到他了吗？那个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疯子，擅长运用天生魅力去蒙蔽别人的骗子，风流的让女人无法拒绝他的男子。
安叶荔只觉得心里有种空荡荡的失落，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像一片被榨干的青柠檬，虽然抛在了一边，但看着依然会让人齿颊泛酸。
有些人，你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次又会伤害了谁，你可以恨他，却无法鄙视他，甚至不能忘记他。
直到第二年，整个赵国依然处在饥荒之中。
代郡，却渐渐稳定了下来，甚至开始有中南部的饥民，涌入北方代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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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颜公主的一番心血终于没有白费。
韩王终于定下太子为韩绛，更派出密使与赵王私下商议联兵抗秦一事。
对此，赵国王室比韩国臣民更高兴，毕竟太子在赵国生活了这么久，若能顺利登上王位，将来韩赵两国的交往更见顺畅，赵国，又多了一道防秦的屏障。
韩国使臣到达邯郸公主府的时候，韩绛正在燕棠的住处抚琴，伴着燕棠的舞剑，琴剑合演，实属视听一绝。
自从娶了燕棠，韩绛竟也改了习惯，极少再出外流连，除非是与舜颜公主同去应酬赵国的宗室贵族，否则大都留在燕棠这里。
美男如水，烈女若剑，恩爱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最古怪的是舜颜公主偶尔也来凑个热闹，不酸不媚，只一本正经地问两人在府里还有何需要，或是说些燕国趣事，倒更似前来探望新婚夫妻的长姐。反而是燕棠年轻气盛，并不为舜颜公主的热情笼络所动，往往冷着一张俏脸。只是寄居人下，加上燕棠知道舜颜公主与哥哥燕太子姬丹是多年知交，私下里来往密切，倒也不便发脾气。
安叶荔曾听公主府中来往官员提到，燕棠嫁过来时，燕国接收的彩礼之中，有100名调教好的邯郸歌伎，就是舜颜以韩绛的名义送给燕太子的私礼，为此，燕棠公主还专门去检查了一遍，似乎生怕赵国用丑女代替美女去糊弄太子哥哥。当然，这件事，安叶荔可不敢告诉小佗，但私下里还是腹诽了很久。她实在想象不出，燕太子那般清俊脱俗的帅哥如何与100名红尘美女生活在一起。难怪如此优秀的男人，也会出卖了妹妹，原来有这么大的诱惑，若不是安叶荔太清楚萱娃的心像一头倔牛，已经跑到了燕京拉不回来，她早去怂恿萱娃变心潜逃了。
至于燕棠的剑术到底如何，安叶荔看不出来，只觉得女人柔软的身体原来也能矫若游龙，又不失柔美，加上剑光荧荧的华丽剑技，实在是赏心悦目。别说韩绛爱看，就是安叶荔听见了韩绛的幽悠琴声，也常拉着小佗跑去爬墙偷看美人舞剑。
小佗只评论过一次，说燕棠若跟韩孤打起来，三招之内准保砍掉她的脑袋，被安叶荔狠狠教训了一番之后，小佗再也不敢对燕棠的剑舞说任何言语。
安叶荔曾看过韩孤授剑于小佗。
战国时代真正的剑术，并无花哨动作，大概是各国饱受胡人、秦军的游击马战之患，尤其强调砍杀，注重一招毙命，没有电视武侠片上的华丽招式，反倒与日本剑道有几分相似，但战国剑术更见狠厉刚猛。剑道之术，源出一体，但渊源流传之后，学有所失倒也有可能。安叶荔这才想起来，以前在卡通片里看到的和服也貌似直裾深衣，虽说和服布料因现代科技而花色繁多，但若说穿在身上之后的比较，还是柔丽贴身的深衣更能突显女子的婉约之美。也难怪人家常说，墙里开花墙外香，中国古代文化在异国往往能发扬光大了。
舜颜公主带了韩国使臣去见韩绛，知道他们另有密谈，为避嫌，也不多留，便带着韩孤和小佗去看望萱娃。
自韩燕联婚之后，因为公主府里各国耳目众多，舜颜公主便将萱娃秘密安置在邯郸大北城一处精致的小楼里。
这里的位置也很好，离大街口不远，周围又很清静。
小楼只有两层，然而每层都比一般房子更高挑，天然原木所制的飞梁画栋，每一层的高大立柱上，都漆着粉嫩的红，像春日桃花初绽，艳而不俗，媚而不淫，看得出来，曾用心而建。奇怪的是，这么漂亮的小楼，墙缘下却疯长着野草，看似许多年没人打理了。
“这座房子好漂亮。”安叶荔惊叹着，站定了细看，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舜颜和小佗也下了车，在原地驻步。
舜颜看着小佗目光凝视之处：“这小楼，可漂亮？”
小佗看了安叶荔一眼，点点头。
“这里曾是平原君赵胜的房子，可惜，如今没有人愿意住了。”
“为什么？”安叶荔十分好奇。
小佗贴心地帮她转问：“为什么？”
“因为这座房子，是平原君为他最宠爱的妾所建。也是在这里，他拔剑，亲手砍掉了那个美人的头。”
舜颜公主柔声说着，晕染成三月桃花瓣似的长袖飞扬，姿态优美地舞出一个拔剑挥砍的动作：“之后，这座房子就没有女人愿意住了。男人又不喜欢这个颜色。”
见小佗不语，舜颜又问：“知道他为什么剑斩美人吗？”
小佗摇摇头。虽然这位舜颜公主是他见过最美的人，却远不如小荔和姐姐可亲可爱，公主的每句话，都让他觉得别扭，似乎自己没有完全听懂，更不敢随便回答。
“因为啊，当时楼下有位跛足的游士经过，那个美人儿却看着平原君笑了，要知道跛足的人，总以为别人笑的是他，平原君若不当场纠正这个误解，就会传出自己重美轻士的恶名。”舜颜嘲弄地笑着，“多不应该啊，那美人儿怎能眼里只看到夫君，却抹黑了平原君求贤若渴、爱士如命的贤名呢？幸好平原君及时砍了美人的头，后来经游士们宣扬此事，他才名扬七国，成了最为人称道的贤能四公子之一。”
舜颜公主面带媚笑，上下打量着小佗，似乎在等待他做出有趣的反应：“你若喜欢，我就把这房子送给你姐姐，以后，在燕国呆不下去了，你们还能回来住。”
小佗一愣，握紧了小拳头。
虽然年幼，他也听得出公主这句话里的不祥之意。
韩孤皱眉，迈前一步，半挡在舜颜公主之前。他太清楚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有多大本事，虽然小佗不至于随便伤人，但倘若碰花了公主的娇颜，也不是一桩小事。
安叶荔瞪了舜颜公主一眼，蹲下来伸开双手，虚抱住小佗，不让他妄动：“小佗乖，别理她！她逗你玩儿呢！”
小佗微微点头，直视舜颜：“你不要这房子了？是不是怕你夫君也砍了你的头？”
舜颜微微一怔，随即笑声如银铃般溢出：“谁敢砍我的头，我就先砍了他的头！”
“小佗！公主乃王女，怎能随便与人相比。”韩孤皱眉低喝，生怕小佗又说些什么，引发公主戏弄人的兴致来。
舜颜公主虽然逗弄了小佗，其实却将萱娃保护得很好，正因这座房子臭名远扬，邯郸城里根本无人会踏足此地，更不曾发现这里新近藏了个神秘的美人。
如今的萱娃依旧清纯甜蜜，身上却没了刚来时的乡下女孩的畏缩之态，她大方地迎进了公主，虽然看到小佗和安叶荔也来了，十分高兴，当着公主却并没有失态，只有一对乌黑杏眼笑成了一弯新月。
舜颜公主倒是开门见山，直接提出来意：“我要去韩国。如今燕国太子尚未来接你，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此处，我会安排人照顾你，二是跟我去韩国。”
萱娃脸色略白：“听凭公主安排。”
“那好，跟我去吧，离远了，我也不放心。只是你要辛苦些，我会找人帮你易容，燕棠公主那里，切莫让她注意到你，以后若回了燕国，被她知你与我亲近，恐会于你不利。”舜颜公主淡笑着，轻轻叹息，“那孩子太天真执着了，没想到王族之中，也能养出这等异类，韩绛……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我要回家！”小佗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来，“反正你们也不让我跟着姐姐一起！”
萱娃和舜颜公主都看向小佗，就连安叶荔也有点诧异。舜颜公主随即望着韩孤，征求他的意见。
韩孤似早已考虑过，回答也不迟疑：“也好。以他的身手，寻常兵卒已近不得身，隐在山野间，即使有祸乱也能自保。若去了韩国，还有诸多琐事待定，就怕太子府中多了个俊秀小孩，反而招眼。”
舜颜公主笑着斜觑萱娃：“你可放心？你这弟弟精灵可爱，倒跟我私养的儿子一般，真舍不得，我让韩孤将他扛在肩上也带去韩国。”
见公主又逗弄小佗，韩孤顿时暴汗，眼见那头小老虎开始张牙舞爪了，韩孤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不许小佗妄动。
安叶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对着萱娃点头：“萱娃，我陪着小佗回去吧，小佗现在武艺可好了呢，前几天府里的侍卫还输在他手上了。”
安叶荔天天跟着小佗，看他与府里侍卫练手，知道小佗身手灵活，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加上小佗在韩孤的调教之下，随手抓起什么石头树叶都能当成武器伤人，就算年龄幼小，但保命却不成问题。
萱娃低下头，眼里泛起一汪泪影，她从公主派来的老师口中早已得知许多宫廷秘辛，能听出韩孤和公主话里的意思，小佗本就长得好，加上在公主府里养了一年半，气质渐长，不似一般人家的无知孩童，去了韩国，若被有心人当成韩太子或舜颜公主的私生子，只怕更危险。更何况，自己也是失了自由的人，说是等燕太子来接，倒不如说是暂由舜颜公主看管，只会拖累弟弟。
萱娃左思右想，心乱如麻，到底还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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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幽缪王迁六年，春，舜颜公主终于趁太后患病、春平侯赴齐国借粮之际，悄悄送了二十个漂亮可爱的小妹妹给弟弟赵幽缪王，让她们陪着不满十四岁的赵国大王在宫里玩了一晚上捉迷藏，遂成功换来了赵幽缪王打着瞌睡亲手书写的批条：赵国同意释放韩绛质子回国。
舜颜公主这才得以带着韩孤、萱娃，随韩绛和燕棠一行逃也似地赶赴韩国都城新郑。韩孤临行前，私下给小佗一个塞满羊皮纸卷的竹筒，羊皮卷上全是韩孤连夜画下的剑术要点，并叮嘱小佗按平时的项目继续训练。
舜颜公主本打算派几个人照顾小佗，但小佗拒绝了，就连韩孤也赞同小佗的意见，他对小佗的生存能力评价很高，更何况，万一有战乱，一个带着侍卫的小孩也远比一个山村里的野孩子更招眼。
于是，一名车夫将一车粮食和小佗送回了村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五章 分道扬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