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记》奎汣

35、第 35 章

　　路上行了七八天就进了宪州地界。小麦苗刚刚插下去不久，本该是绿油油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可放眼望去，小麦苗全都蔫哒哒的没个精神，叶尖还泛着黄，让人见了就生出一股焦躁惆怅不安的情绪来。
　　远山正欲下马细细察看一番，只听陈经历说道：“你先在这儿好好查着，我去城里跟知州知会一声。”说完就一夹马腹带着随从浩荡荡的跑远了。
　　宝儿见了撇嘴道：“真是个胆小怕事的！”
　　远山却不在意道：“查访本就是我的事儿，本也和他没什么干系，没必要拖着人家一起在这儿守着。”
　　宝儿气道：“可他分明是怕当地百姓找你麻烦再迁怒他身上去才走的，也太不讲义气了！”
　　远山温柔的看着宝儿笑道：“你总不能指望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讲义气！”
　　一句话说得宝儿都羞红了脸，心里暗暗想道：“这魏远山有时候也不傻嘛！”
　　两人不再说话，只顺着田埂慢慢的边走边看。此时天已黄昏，田里的人也只稀拉拉的几个，散布在四周。见了远山和宝儿这两个生面孔，大家只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就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也有人认出了远山，毕竟当初开挖河道的时候征调的很多民工都是宪州当地的百姓，远山也日日待在工地上和那些民工相处了两个多月。远山也认出了那个民工，没有丝毫犹豫的，远山抬脚向那人走去，宝儿赶忙跟上。
　　“王大哥，别来无恙！我奉命来查访小麦苗枯死一事，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讲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远山问道。
　　王大郞满目纠结的盯着远山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大家伙都说是因为你带人挖了那条河道后我们种下的小麦才死的，可我就想不明白了，当初知道要开挖河道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可高兴了，当时大家还说，这河道要是挖好了，以后种田就省力多了，再也不用辛辛苦苦的跑那么远去挑水了。可是现在出了问题，大家又都怪到了那条河道和你身上，最开始明明是大家都赞成的好事，现在小麦苗出问题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闹不明白了！”
　　远山微微笑道：“王大哥，多谢你能相信我！但现在追究是谁的责任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找出小麦苗枯死的原因，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王大哥，这事儿你们发现有多久了？受影响的农田多吗？严重吗？”
　　“哎！上次河道挖好了你们走后没多久就是秋种的时候了，大家欢欢喜喜的引水到田里栽下了小麦苗，可谁想到没过几天就有人发现小麦苗蔫蔫的不得劲，苗尖都开始枯黄了。离沨河远一点的原本就靠近小北河的那些田倒都好好的没有事，所以大家才说是新挖的那条河道的问题。”王大郞也是觉得憋屈，一股脑儿的讲给了远山听。
　　“你是说只有用沨河水的田出问题了，其他的田都没问题是吗？”远山追问道。
　　“是呀！奶奶的！也太奇怪了！沨河枯死之前大家都引那条河的水，从来没出现过这种问题。”
　　“这样，王大哥，你帮我一个忙。先让村民们别引沨河的水灌溉了，暂时还是多费点力去小北河挑水，免得小麦苗完全枯死了。先停用沨河水一段时间看麦苗能不能缓过来，免得麦苗彻底死了给大家造成更大的损失。我再仔细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水不能用。”远山说道。
　　“哎！我晓得！自从是怀疑水有问题后，大家伙儿已经不敢再引沨河水灌溉了。”
　　与王大郞分开以后，宝儿看着郁郁寡欢的远山，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呀？回城里找个地方住下来吗？”
　　远山被宝儿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扯出一个怎么看怎么勉强的笑来说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累了吧？我们先去宪州城休整一夜，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
　　“嗯。你也别太自责了，在我看来这跟你根本就没有关系嘛，你建议开挖河道本就是好意。反正，反正不管怎样，我总归会陪着你的。”宝儿劝慰道。
　　远山看着宝儿关切的脸，嘴唇嚅动了半天最终只吐出一句：“我知道。”
　　“那我们快进城去吧，天都要黑了。”宝儿笑道。
　　“等一等，我装点水回去。”说完，远山取下悬挂在马上的水壶，走到一处沟渠边装了满满一壶水，这才走到宝儿身边道：“走吧。”
　　“你也怀疑是水的问题吗？”宝儿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毕竟这水是从骊水引来的，也没听说青州境内有农田出现问题。先把水带回去看看再说吧。”
　　回到城里在知州安排好的驿站内休息了一晚上，宝儿只觉神清气爽。待去远山房里寻了他一起去吃早饭，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应答，暗道难道是之前赶路太累了远山竟还没起床？还是有经过的杂役见了告诉宝儿远山一早就去了厨房。宝儿又连忙寻到厨房，只见远山正蹲在一个炉子前，炉子上架了一口铁锅，远山正安静地扇着风。宝儿走近一看，那铁锅里装着的却是清水。
　　“这是你昨天带回来的水吗？”宝儿问道。
　　“嗯，光靠看看不出这水有什么异样，我就烧开试试。”
　　两人也不再说话，俱都默默地盯着铁锅。渐渐地，铁锅里的水越来越少，锅底还出现了一小撮细白的颗粒。
　　“咦？这是？”宝儿出声道。
　　远山也不回答，只加快了手上扇风的速度。很快，锅里的水全都烧干了，只余下锅底的白色颗粒。远山欲伸手去沾，宝儿忙尖叫道：“小心烫手！”
　　远山安抚的冲宝儿笑了笑，才小心翼翼的继续拿手指沾了一点白色颗粒物，然后放进了嘴里尝了尝：“是盐！”
　　“盐？怪不得！就是不种田的人也晓得海水不能用来灌溉，现在当地百姓竟引了这含盐度高的水来灌溉，难怪庄稼要烧死了！”
　　“奇怪！这水在青州灌溉却没事，为何到了宪州却变咸了呢？”远山不解道。
　　“那就不是水有问题，是地有问题呗！”宝儿随口道。
　　“地有问题？”远山重复了一遍宝儿的话，突然茅塞顿开般叫道：“地有问题！对！就是地有问题！宝儿，你真是帮了我个大忙！”远山激动地看着宝儿道。
　　宝儿也没想到自己这随口一说竟帮远山解决了连日来盘踞心头的困惑，面上却仍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可不是地的问题嘛！青州地势较高，新开挖的河道地势低洼，肯定是那块洼地有问题，这才能解释为什么没有问题的水经河道流到沨河时却有问题了。”远山径自说完就大步往外走去。
　　宝儿在后面叫道：“喂！魏远山！你去哪儿？”
　　远山回头道：“我去找宪州的地理志看看。
　　“我也要去！”宝儿赶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