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叶草传》西柚公子

2、第 2 章

　　海。
　　一望无际的海。

　　波浪翻滚，乌黑的云层沉沉的坠着，海风带着腥冷的味道迎面扑来。
　　好像走在一个长长的渡口，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古老的木板的颤抖。
　　衣袂翻飞，蜿蜒的渡口好像要通向海的尽头。

　　眼前慢慢浮现一块巨大的礁石，一个火红的身影伏在其上。看不清面容，好像是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可能是浓重的乌云使光线太昏暗，也可能，本来就不该让别人看清。
　　她好像在哀伤的哭泣，瘦弱的肩膀在抽搐。为什么如此难过，好像毕生的快乐都远离了。叶四的理智告诉她赶快离开，不要再走了，快快离开。然而脚步却一点一点，越走越远。突然那伏在礁石上的女子转过头来，倏忽间，只能看到她额间如泪滴般的一颗珍珠，眼一痛，再睁开，只见一个鱼尾在海面上一拍便往深海去了。
　　还没等神志回笼，身体已经在冰冷的海水中。那冰冷好像要钻到骨头缝里，一个抽搐，叶四惊醒了。

　　睁眼，正赶上那层层的云冒出第一缕金光。叶四有些怔忪，那阴冷的感觉如此真切，倒似现在的温暖和光明是在梦中。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也不想动，就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浸染天地，九九八十一重天渐渐热闹起来，朵朵祥云来来往往，那是仙界各阶的仙人们。
　　唉，自己不过是仙界最不入流的末等中的末等。这许多年来，举止没离开这小北门一里开外。那八十一重天上的云霄殿，别说进去，连看，也在层层祥云遮蔽中，没瞅过一眼。
　　叶四有些丧气。忽然觉得手心下有什么东西。她翻看一看，愣住了——
　　是一枚鳞片。

　　鳞片还带着些许水汽，像离开它原来在的地方没有多久。边缘是锋利的小细齿，叶四一不留意，被它划了一下，立马见了血。叶四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另一只手举起鳞片，对着光看去。阳光下，鳞片闪出幽蓝的光彩。叶四就想起了那个梦里，哭泣的红衣女子。

　　叶四觉得有些诡异。
　　她把鳞片穿了个洞，找了个绳，把鳞片挂在了里衣的外面。
　　想不通的问题，就交给时间。

　　小北门外不远有条河，不知道有没有名字，反正不是银河。九九八十一重天，有错综复杂的水系。银河不过是最广为人知的一条。
　　叶四无事喜欢在这里溜达。
　　水是天地间最神奇的东西，她可以连接天地，渠灌六界。从远古至今，沧海桑田，物去人非，但水总还是以前的模样。她或流淌或升腾或冰封，见证全部的兴衰更迭。
　　河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终年云气氤氲，连对岸的样子也看不清。叶四有时觉得，自己就像这条河一般。
　　叶四不自觉开始想，如果老白在的话，肯定又会逗她。上次老白说河里水蛇一样的草可以吃，掐了茎的汁液是白色的，清凉爽口。她好奇的下水，握上去，还没开始掐，嗖一声，藏在石头后的蛇头转了过来，蛇尾紧紧缠到了她胳膊和肩膀，吓得她尖叫一声跌到水里。上上次，还是结冰的时候，老白欢呼一声就下了河，一把拽下了在岸边犹犹豫豫的她，然后，还没走几步，叶四就一屁股摔在了冰上，把冰——震裂了……
　　“噗嗤——”叶四笑出了声，才发现自己在这里呆呆站着已经很久了。
　　叶四叹了口气。
　　想念可以穿过时间跨越距离再直达人心吗？
　　应该，是不能的吧。

　　又一日。
　　叶四醒来后，莫名又来到了河边。烟波缭绕，彼岸影影绰绰，那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河边，远眺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平日里嬉笑的身影，突然看上去很郑重。叶四走到他身边，陪着他静静待着。老白身体晃了晃，叶四以为他要说什么，看过去，却发现老白早闭着眼睡着了……

　　叶四寻到老白时，他正在手上把玩一个小物件。
　　老白又瘦了些，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来了啊。”
　　“又去哪里玩了？”
　　“去看了个老朋友。”
　　“怎么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小丫头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哼，我不一直这样。下次去哪玩带我一起呗。”
　　“哎呀不方便呢。比较危险，不适合小姑娘去。”
　　“稀罕。这是什么呀？”
　　“月光石。”
　　“什么东西？”
　　“一种石头啦，我从南山取回来的。月光石呢，有些人也叫它梦之石，或者爱人之石什么的，不过那都是瞎说啦，跟梦啊恋人啊什么根本没有关系。”
　　“那有什么特别吗？”
　　“嘿嘿，其实，它最厉害的地方是记忆。”
　　“记忆？什么东西？”
　　“有些人觉得它能引人入梦，或者能够沟通恋人之间的心，其实是不懂它真正神奇的地方。把它带在身上久了，主人最强烈的情感或者最想留下的记忆可以附在其上，下一个拥有它的人，能够感受到上一位的情感甚至重现记忆，人们不懂，以为是梦境中又见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情人。”
　　“这么神奇……”
　　“还传说，是当年的水神死后，她的丈夫月神抵不过思念，将自己的神力和一束月光封印其中，期待哪天再遇他的爱人，可以将他至死不渝的爱恋再告诉她。”
　　老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
　　“所以，这世上啊本来只一块月光石，后来不知怎么四裂开来，残有不超过五块，而且还都不知散落在哪里，我这一块，大概是还能寻到的最后一块啦。”
　　“送给你。”
　　“啊？送给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嘻嘻，我从土里挖出来的，不觉得珍贵，放我这儿也没用，我出去玩带着也是累赘。小姑娘不是都喜欢这些古里古怪的小玩意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哪。过两天我要去涧西森林，这次会比较久，可能有段时间不能回来，你不要随便出去。仙界很大，高法力的仙人很多，而且性格各异，出去后就不知道会怎样啦。”
　　“好……，你……”
　　“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