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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完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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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始终没有消息,连齐桓也开始在心底劝说自己接受现实,脑中就像有两个人在较着劲-----一个说承认吧,接受吧,然后才能好好过日子;一个在声嘶力竭,不会的,有点不讲理的狂吼,‘不会的,不会的’。
而许三多见到吴哲总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后来,吴哲自己笑着对许三多说--------“三多,我没事,真得没事。”
既然可以选择,为什么不能选择相信,这点坚持,也许没有意义,却是不由自主的,心甘情愿。
训练日复一日,吴哲和齐桓也让林子言的每一天都过得不一样。
没事的时侯,吴哲总会有片刻的恍惚,幻想一转头,看到那个烂人就嬉皮笑脸的站在眼前。
然后,一晃然间,便又恢复清醒,心跳的很快,冷汗一身。
训练场上热火朝天,口号声不断,在这夏日,更显聒噪。
“吴哲~~”一个散漫的声音微微上扬,低沉,微哑,浅浅带笑。
吴哲一愣,浑身一个激灵,觉得眼前的三排老A渐渐远去,所有的声音变得细小,最后统统化为虚无,世界一片空白。
那个声音仿佛是从心底发出,又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等待了很久,轻飘飘的,抓不住,甚至不再敢伸手去触摸。
“吴哲!”袁朗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愈发劲拔,有种拼命的想撑起整个世界的感觉。
吴哲转身,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训练场上的土坡,那个人,这种场景,太寻常了,就像平日里他在使唤自己去他办公室整理文件一样,寻常的让吴哲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的清醒。
袁朗笑望着吴哲,一动不动,有种历经沧桑后终于找到归宿的感觉。
三中队的人,训练场上的人,全部停了下来。
许三多要冲上去,一边的薛刚一把拽住了他,齐桓看着吴哲,一字一句地咬道,“那个玩失踪的人,回来了!”
“真得~”吴哲微微仰头,闭目,再睁开,依旧盯着袁朗,“是他吗?!”
习惯了等待,习惯了自己骗自己,然后忽然间,等到了,谎言成真,却不再真实。
袁朗看着吴哲,觉得自己心中有无数个尖尖的指甲在扣,在挠。
七天前,见到铁路时,铁路的眼神就像见到了一个离经叛道,出走闯荡,后伤痕累累,狼狈归家的孩子,恨不得,爱不得,打不得,宠不得。
那时自己还挤了一个笑脸---------“大队,您别这样看我,我心虚。”
当时,铁路直接就抵了一句--------“后面,有你心虚的时侯。”
现在,袁朗真得心虚了,看着吴哲眼中的小心翼翼,心虚了,快碎了。
吴哲的双手攥紧,又松开,攥紧,又松开。
“吴哲~~”许三多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队长~~队长~~”
袁朗一步步走近,走得很轻又很快,似乎怕打碎吴哲眼中那脆弱的小心翼翼,又似乎想接住吴哲眼中那渐渐蓄满的流光。
“我回来了,吴哲。”袁朗双手扶住吴哲微微发抖的肩膀,竭力平静的说道,“吴哲,我回来了,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吴哲渐渐回神,清浅的目光一狠,抓住袁朗的手,一个侧拌,动作快而狠,却只做了一半。
“对不起,我错了。”袁朗被扭至侧后面,贴住吴哲的背,低声道,“对不起。”
吴哲身子一抖。
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煎熬,都化为了两字-------爱、恨。
“吴哲,我这次可丢大发了啊~~”袁朗的声音有点戏谑,眼眸却漆黑一片,凝结的不见一丝波动。
当着全体三中队和几个小分队的面,堂堂老A大队长被以这种诡异的姿势掉着,前所未有。
吴哲眼中的血丝渐渐退去,微微松手,让袁朗转到了自己的一侧,然后依旧抓紧,很紧很紧。
那时,袁朗觉得他抓紧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自己的心脏,被抓得生疼,却有种很真实很幸福的感觉。
后来,吴哲说,那时,自己恨不得把他锉骨成灰。说这话时,吴哲的眼中又闪出了那一日的复杂------爱恨交加,极力克制的冲动,埋在骨子里的幸福!
袁朗的手指骨节分明,吴哲偏头看了眼袁朗,眉头一动一动,半天挤出一句-------你瘦了。
“呵~~”袁朗轻轻一笑,“吴哲,再不走,我可不敢保证什么事哦!”
年轻的身体,汗意淋淋,荷尔蒙的味道越发明显,夹杂着若有若无独属于吴哲的清新,一层层顺着炙热的夏风,刺激着袁朗的鼻膜,一路到肺,溢满一胸腔,念念不忘的感觉从梦中一下子冲出,便是决堤的洪水。
“齐桓~”袁朗偏头对一边一脸没有表情的齐桓挑眉笑道,“晚上加餐,现在,训练继续,就再来个五十里负重急行军吧~”
妖孽一般的声音,妖孽一般的气息!
三中队的人,悲喜交加。
回宿舍的一路上,吴哲很听话,有点茫然的听话。
袁朗拍拍他的脸,笑道,“喂,还没醒啊,是真的。”
说着,凑到吴哲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是真得,回来了。”
“哦。”吴哲点点头,“我知道。”
袁朗无趣的抿抿嘴,由着吴哲像跑一般的拉着自己往宿舍走去。
推开自己宿舍的门,吴哲才意识到自己的被铺还在薛刚的宿舍,床上空荡荡的,只剩床板。
“怎么回来的?”吴哲盯着袁朗,手依旧紧紧抓着。
“走了七天沙漠,然后,打了个电话,铁队直接派直升飞机接的。”袁朗很轻松的笑道,“这沙漠,不是人待的地方,我给你带了点沙,去沙漠的念头你给我断了吧!”
不能否认沙漠的气势,袁朗也曾见过海市蜃楼,可当时,恨得是锉碎了牙关。
“七天?!”吴哲一推袁朗,冷冷道,“你知道你失踪多少天吗?三个月,三个月!!”
吴哲伸出三根手指,点在袁朗的眼前。
袁朗一下握住那三根手指,触在嘴边,“吴哲,那三个月,我过得很辛苦,你也一样,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过得,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重要的是,我们不是又走到一起了吗?!”
当时,走出沙漠时,看到国界碑,袁朗靠在下面,想哭却哭不出来。
七天,走了出来,却走错了方向,走到了异国他乡。
不远处是刚刚走过的沙漠,安然寂静,却充满挑衅,那时,袁朗都快疯了,无助,癫狂。
咬咬牙,继续往前走,不是沙漠,却是比沙漠更未知的阿富汗。
手指触在血色很浅,有点湿漉漉的嘴唇上,麻酥的感觉‘嗖’的一下传到了四躯,传到了大脑,传到了心脏。
“你活该!”吴哲手指轻抚袁朗的嘴角,清澈澈的眸子,一点怜惜,一点冷,“我也活该!”
袁朗抿抿嘴角,幽黑的眼底中有个吴哲,在爱着自己。
“余政委说,垂暮的老鹰有个痛苦的涅磐过程。我查过,40岁的老鹰翅膀会变得沉重,它必须飞到山顶,用岩石击落长喙,等待新的长出,然后,再用新喙将指甲一根一根的拔出,最后,待新的指甲长出,再把厚重的羽毛一根一根的拔掉,5个月后,新的羽毛重新长出。”吴哲望着袁朗,目光很轻,变得柔和,“老鹰得到重生,开始飞翔!袁朗,这是你所经历的吗?但,必须得这么做吗?”
袁朗看着吴哲,轻轻的摇摇头,眼中有伤痛,埋的很深,“不。当我意识到我可能回不去的时侯,我发现其实还有很多的路可以通往涅磐,不一定得选这么惨烈的一条。”
“哦?”吴哲的眼睛闪闪发亮,“比如说----”
“比如说-----”袁朗妖孽的一笑,脸颊滑过吴哲的手指,贴在吴哲的耳际,“比如说--------我就是走这条路,回来的~”
吻,极轻极烈的落在了吴哲的侧脸上,所有的幸福一下子被燎起。
吴哲的手紧紧扣着袁朗的脖子,颈动脉的搏动声,让吴哲激动不已,一个沉默很久的声音在心中,在自己的世界中呐喊,宣告-------------------他回来了,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世界,变得完整,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