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少女》流星海

6、惊变

　　夜很深了，宫皓杰倚在床头上看书，窗外下雨了，刮着疾风，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一阵一阵的，有个声音在门外轻轻叩了几下，门没动静。

　　宫皓杰以为是父亲，整个家里，只有父亲进他的房间会敲完门之后等他来开门，宫皓月从来不把他的门当回事，妈妈敲完们之后会喊一声。

　　等他开了门，却是宫皓月站在门口，秀直的长发刚刚及肩，穿着睡衣，一脸平静的站在他门口，可他明明看见了眼底的泪光。

　　“哥，我想找你谈谈。”她的语气也很平静，礼貌而又客气。

　　宫皓杰无言，侧身让开了们。

　　宫皓杰回了被窝，把那本摊开的杂志收好，拍了拍他旁边空了一年的位置，“上来吧。”

　　宫皓月很听话的脱了鞋子，和宫皓杰并排倚在床头，她就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就低头盯着毫无花色的被子。

　　“怎么知道敲门了呢？”宫皓杰摸摸她的脑袋，臂膀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哥，衣朗可能要不行了。”宫皓月使劲憋着的眼泪随着这句话决堤似的淌下来。

　　宫皓杰的手臂紧了一圈，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背。无言，这是早就预料到的。

　　衣朗三个月前曾经找到过他，那时候他在美国，衣朗在那里做第三期的治疗，某个午后，衣朗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他那时候看上去还好，新的治疗方案让他健康了一些似的，但是衣朗却告诉他，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了，第一期治疗的效果很好，第二期的时候就出了排异反应，说是继续维持第三期治疗，教授却不得不采取新的方案来治疗他，宫皓月什么也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说一声对不起，他可能会彻彻底底的伤了宫皓月的心。

　　“为什么这么说呢？一般的反应罢了，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不会跟我说实话啊，每天就冲着我笑，他笑的那么脆弱，我只要一回过头他就被病痛折磨的嘴唇都咬破了。”宫皓月的心跟撕裂般难受，捂着嘴嚎啕大哭。

　　“他不想让你知道就装作不知道好么？你难过他会更难过啊。”

　　声嘶力竭，喉咙要被撕裂，却压抑自己的哭声，在雨夜里呜咽。

　　“可我真的做不到啊.”

　　“月儿你来了啊，今天不是有课么？”衣朗把病号服的袖口拉低了一些，他的手臂上，全是斑驳的红疹，一直蔓延到胸膛。

　　“我好不高兴你记不起来今天什么日子啊。”宫皓月露出嗔怒的表情，心底里确实一阵阵的颤抖。

　　衣朗闭上眼，想了想，“不是月儿生日，不是衣朗生日，不是情人节不是劳动节不是儿童节不是建军节，我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日子了。”

　　宫皓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傻瓜，今天我们认识一周年。”

　　“你是说第一次你试图把我扑倒结果扑空了么？”他的唇角微微勾着，一脸的明媚。

　　宫皓月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给我盘头发吧，我不会弄。”宫皓月倚身坐在床边。递给他梳子。

　　衣朗转过身来，用梳子裁开她的头发，从头皮慢慢梳到发梢，她的头发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发香味，柔软而富有弹性，像一匹上好的缎子，在阳光下漫射着一层光。

　　梳齿划过头皮，如划过即将决堤的心湖，心被刮擦的战栗，堪堪溢出血来。宫皓月指甲狠狠掐着手心才控制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衣朗的手拢起她的发尾，指尖偶尔掠过她的后颈，散发着高热。

　　“直接做个低盘发吧，留两个鬓角，显得更温婉一点。”

　　宫皓月抽了抽并不存在的鼻涕，轻声说。“好啊。”

　　衣朗的手灵巧的把头发分成两股，然后将头发往里卷，食指作轴向内套了两圈。然后用发夹做了一下固定，最后用梳子再次整理了一下刘海，宫皓月拿过镜子来想照照什么样子，手却被衣朗轻轻握住。

　　“等等”他说。

　　他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盒子来，里面是只精巧的玉蝴蝶，莹莹然温润的光泽。

　　宫皓月突然就愧疚起来，那是之前衣朗托人从新疆带回来的料子，找人打磨做好了在白色情人节那天送给她，可宫皓月那时候却嫌太女孩气，衣朗什么都没说，只是换了个礼物，把那礼物收回去了，

　　衣朗把那只玉蝴蝶别在头发上，整理好，才递过镜子来，“还喜欢么？”

　　宫皓月死死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要哭，千万不要哭。“好看啊，之前怎么没觉得这么好看呢？”她瞪圆了眼珠子说。

　　“嗯，我觉得也很好看。”

　　宫皓月扭了头挤出了眼里的泪水，抓起桌子上的背包。“出去玩吧，我今天要带你出去。”

　　“嗯，那你出去一下我换衣服。”宫皓月假装没看见他领口上蔓延的红疹，转身出去，带上门，然后脱力似的倚在门上，缓缓跪下去，细小的泪水从脸上滑下来，打湿了睫毛。

　　宫皓月借了一辆越野，带着衣朗往山上跑，宫皓月喜欢这座山，因为没人，开发到半路就停工了，水泥路就修到半山腰，

　　剩下的一截山路是挖土机挖好了道路结果没有硬化，这么多年过去了，风吹日晒，直达山顶的路变得坑坑洼洼，上次宫皓杰带她来的时候开的车底盘太低，根本上不去。

　　越野走到了公路尽头，下一截就是颠簸的土路。宫皓月换了档位。

　　“坐好了啊，这段路有点颠。”

　　越野扬起一片沙尘开上去。

　　最后离山顶十几米的地方有一个超大的平台，是之前规划的停车场，上面长满了杂草，宫皓月把车子停在那里，从后备箱里把东西拿出来，太阳已经在遥远的山边了，不久就会暗下来，宫皓月背着毯子和相机，拽着衣朗踩着石头往山顶上走。衣朗的衣领拉的很高，还带着口罩，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宫皓月攥着他的手，只觉得手的主人在颤抖。

　　“我挺喜欢这里的，算不上城市最高的地方，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就知道我们多么渺小。”

　　衣朗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完全是孩子似的兴奋和新奇，他从来没有爬过任何一座山，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书里说的那种征服欲和满足感，仿佛世界就在脚下。

　　“稍微等一下，我带了个东西。”宫皓月从背包里掏出来一台DV来，调好了镜头，对着衣朗好奇的脸咔嚓按下了快门。

　　她撑好了DV的架子，调整了角度，使他正对着坐在毯子上的衣朗，然后把DV拿起来，按下了录像键。

　　第一个角度是远处脸面的群山.

　　“()嗨，大山你好，我是可爱的宫皓月小月月，现在我位于无名山一号的山顶，咳咳”

　　她换了另一个粗声“画外音，由于本人是个文盲所以不知道这山叫什么，姑且就叫无名山一号。”

　　语气回归正常，“来，让我们把镜头对准下一个山头，我们的无名山二号，他比我们所处的一号山要高出三十米的高度，上免长满了松柏，下一个山头是我们的无名山三号，那是个矮个子的小姑娘，为什么说是小姑娘呢，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矮了，就像是夹在两个哥哥中间的小姑娘，那么下一个山头是我们的巨无霸，当当当，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我得仰望它伟岸的身姿。。。。。好吧没让我们回归正题，今天本次的DV故事的主角是本姑娘我和我可爱的男朋友衣朗同学，()嗨，衣朗同学和我们打个招呼好么？”

　　衣朗摘了口罩，冲着镜摆摆手，宫皓月把DV　固定在架子上，跑过去和衣朗坐在一起，对着镜头灿烂的微笑。

　　“本次DV的主题是衣朗月儿99问，首先，由月儿同学提出前五个问题，由衣朗同学无条件回答，第一个，衣朗同学的初恋是谁？”

　　“宫皓月”衣朗看着镜头微笑。

　　“那下一个，衣朗同学的第一任暗恋是谁。”

　　“这个没有，我喜欢我的初恋的时候我初恋也很爱我。”

　　宫皓月白了她一眼。

　　“第三个，衣朗同学的第二个女朋友是哪里人。”

　　“表示并没有。”

　　“第四个，衣朗同学的初吻给了谁。”

　　衣朗低声笑了一下，刚要说。

　　“低于五岁的不算。”宫皓月提出严厉说明。

　　“疗养院里的护士姐姐。”

　　“。。。。。。。”

　　“第五个，衣朗同学现在的爱人是谁。”

　　“她叫宫皓月，刚开始的时候不喜欢我叫她亲爱的，叫她亲爱的脸会像可爱的西红柿。我喜欢叫她月儿，他却说月儿这个名字不如耗子好听，。可不管怎么样，不管她叫什么我都喜欢她，她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人。”

　　衣朗慢慢说完这句，宫皓月的眼泪就扑簌扑簌的下来了，衣朗认真的盯着DV的镜头一字一句的问，

　　“月儿会幸福么？”

　　“会。”

　　“月儿会永远幸福么？”

　　“我不知道。”

　　“月儿会听话么？”

　　“会。”

　　“月儿会听衣朗的话么？”

　　宫皓月已经泣不成声。

　　“会。”

　　“月儿会听衣朗的话永远幸福下去对不对？”

　　宫皓月哑着声音说，用最后一句话完整的说，“我不知道。”接着嚎啕大哭。

　　。。。。。。。。

　　衣朗对山上的不知名的野花，很感兴趣，兜兜转转揪了一大捧，用一根细线全部绑在了柔韧草茎编成的头箍上，

　　编成了一个花环戴在了宫皓月头上，把那只玉色的蝴蝶卡在上面。给她戴好之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晚风撩起了她鬓角的那绺头发，宫皓月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张高清五码的唯美大图就出现在了衣朗手机上。

　　天幕渐渐染上了黑烟，西方的余晖中出现了第一颗明亮的星星，那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金星，

　　“哥哥说过，启明星和昏星都是一颗星星，在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的传说里，它既隐喻死亡，有象征复活。它是阿兹特克人的神魁扎尔科亚特尔，能使灭绝的人借着从死人王国中偷来的骨架复活，并用这位神灵赐予的血再生。”

　　“真是颗让人充满希望的星星啊。”

　　暮色四合，星星在黑夜的衬托下露出璀璨的光来，宫皓月在后备箱里放了一架天文望远镜

　　望远镜里的星空比肉眼直接看到的更加震撼，浩渺的星空更像是摄人心魂的巨大旋涡，人只能感觉到无尽的渺小。

　　“觉得喜欢观察星星的人都好孤单啊，他们沉默的从一颗星星看到另一颗星星，那颗星星上可能是永远的冻土层，可能是无尽的尘埃，他们就那么默默的盯着那颗行星死气沉沉的岩石表面，看那个星星孤独的转动，一圈一圈的像是看孤独的自己。”

　　衣朗摸摸她的脑袋，给她戴上卫衣的帽子

　　“宇宙那么大，几百亿光年都不止，我们人类很笨啊，但是很可爱，在庞大的宇宙中寻找和它一样幸福的小朋友，所以可能观察星星的小朋友都是在茫茫星海里找他的朋友啊，因为地球上找不到，所以他们回去观察星星然后去找他的小伙伴啊，所以他们将来也会有一天不孤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