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飞鸟•降临 ...
-
翡翠和深红纠结在一起的颜色格外灼人，细碎的灰烬随风轻扬，不管城市里面的人们如何用自家里面的水和地表的水脉来灭火，这不断增加灼热依旧如夕阳一样红艳。
火焰燃烧之中不断传来树枝断裂的清脆响声，还有小孩子们的嚎啕大哭，妇孺们的满脸涕泪。
从来都是过着世外桃源般日子的人们第一次经历如此巨大的灾劫。数不清入侵部队每人都手持着善良的人们从未见过的武器展开杀戮。唯一可以与他们战斗的是守护这个城市的明灵族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是因为受人所托这么简单么，晚霞色的眼睛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她很快地解开了小米手上的绳子，安全地把她交到祭长的手里然后转身迎战。
“你是……”看着祭长和族长一脸的惘然，可凯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她究竟是谁，根本就不重要吧。
可是，没想到明灵族的人连小米也没有办法保护。
“哦！那个人是……她是由利家的孩子！”不知怎么的人群里面一个8、9岁左右的男孩子惊讶地望着可凯喊了起来。
“不会吧，居然是那个可怕的由利家的孩子，为什么她会……”
本来受惊无助的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那些大人和小孩子的脸也从感激万分的样子刹那间转变过来。
就和以前一样，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就是被所有人都讨厌的由利家的孩子，做尽恶作剧、欺负小孩、不合群、凶狠恶毒的孩子。
真的是这样么？除了妈妈和自己没有人会知道真相，自从那些可恶幼稚的邻家小孩散播谣言开始，所有发生的不好的事情都会不约而同地推到了她的身上。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没有人会听她解释的。谁叫她是一个突然出现在树海里面的奇怪孤儿，谁叫她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被温柔的由利收养的孩子，谁叫她是一个向来就喜欢孤独的孩子。
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一个不计较她的出身和那些不好的传闻，对她真心微笑的人。所以只有那份笑容，一定要守护住。
骚动不安的人群中一个忧心忡忡地中年妇女抓紧了围裙的衣角，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现身呢，可凯？这样的话，你很有可能会……
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妇女的手不禁轻轻颤抖。这样下去，那件事情会被识破的，千万不要走到那一步啊，可凯。
可凯无视下方对她投来鄙视眼神的人们，专注地留意着前方号称“疾火流星”的首领的举动。
“可凯。”小米的心揪紧了，可是在祭长和族长的保护下她不能随便踏出祭坛一步，更何况她本身根本不具备任何的战斗力，就算出去了也只会成为负累。
“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人类可以打败我么？”
“对付你这样的人类我已经足够了。”双方都不肯做出让步，可凯既然已经决心出来救小米，她就没有退路了，而且，对方没有想象中的好对付。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要走到那一步。
疾火流星也深知可凯的功夫匪比寻常，一旦硬碰起来的话很有可能会两败俱伤，毕竟她是第一个能够在他毫不察觉之下从他手中夺回商品的人。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让她成为自己的部下啊。可是，她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却马上把这个可能性给否定了。
“你是一块美玉，可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宁愿把它毁坏。”疾火流星一改镇静，眼睛眯缝成一条细线，那是猎杀者的真正面目。
“你应该也见识过了吧，我被称为疾火流星的原因。可是，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宛如一只讪笑恶魔，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把金属制的弓，上面刻有一些蛇形的花纹和古老的文字，看来已有一段久远历史。
“……！”原来一开始只是稍微戏弄人们而隐藏实力么，可惜了绯岚的生命，不过，她应该还没有死去才对。
可凯隐约还能够感觉到绯岚体内发出的微弱气息。
不能大意！可凯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只是拿了弓而不拿箭，难道说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绝技？
正在她盯着对方自信满满的脸陷入深思之时，她突然瞥见对方迅疾地拉起无箭的弓朝她这个方向发射。
她下意识地敏捷向左移步。有什么东西略过头发，“嗖”地一声，那姣好的脸上被划上一道血痕。
那确实是真实的箭掠过耳际，可是，竟然捕捉不到实体？！可凯表面上冷静地拭去了脸上的血迹，可是心里却不由得震惊起来。
“害怕了么？那就是我疾火流星的无形之箭。”那居高临下的脸趾高气扬地宣告，目中无人的眼神仿佛想要告诉可凯她赢的可能几乎是零。
“那是特制的透明金属箭吧。”她偶尔到树海外游历的时候听说过有一种特殊的涂料可以让一些金属变得让人无法看见，却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识到。
就像捉摸不到的风一样。
果然不简单。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她真的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树海里面生活的平凡人类么？那首领对她越来越感兴趣。
但是，就算知道其中的奥妙也不可能轻易就躲开的。毕竟，他是人类世界里面数一数二的神射手，能够毫发无损在他箭下逃走的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除非他愿意放过。
不容得半秒钟的喘息时间，密集的无形的箭不断袭来，光是躲避就已经很费力了，更何况，对方的速度居然可以轻易地紧跟自己。
可恶！在群树竖立的森林里虽然可能借树的遮掩躲避一些攻击，但对速度的拦截却是相应的，而且，对方同样很擅长森林里面的追逐战。
无论怎么想，自己都是处于下风。
“再见了。”冰冷的声音悄然响起。
“什么！？”
猝不及防的三箭同发，即使可凯拥有多么高超的躲避技巧，作为一个人类，她始终有不能顾及的地方。
“……！”最后一支的透明之矢直直地刺来，几乎贯穿了她的左肩，她因突如其来的疼痛打了个踉跄，吃力地单手在一棵树的树腰支撑着身体，鲜血不断从伤口里面流出来，染红了整个左袖。
“可凯！！”小米远远地看见树丛中受到重伤的可凯，发疯似的惊叫着冲到祭坛的边缘，但很快就被明灵族的人扯了回来。
“太危险了，姻姬大人！”在祭长的示意后，身后两三个明灵族人立刻冲过来扯住了想要飞出祭坛的妖精公主。
“放开我！”不论眼泪怎样肆虐始终没有办法挣脱明灵族人的束缚，小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盯着父亲大人目无表情的残酷的脸，慢慢地垂下了肩。
“放弃吧，你已经输了。”疾火流星的嘴角划出完美的弧度，像是看着蝼蚁一样嘲笑般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
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是少有的能够把自己逼迫到要出尽全力对付的人。
“兄弟们，把这里攻占下来吧，一个也不要留下。”他冷漠地发出指示，异邦人的部队迅猛地涌入视线。作为领袖的他转身背向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女，带着胜利下达最后的命令：“还有，把鹭鸶环和它的承继者给我抓过来。”
“你休想……碰小米……一根头发。”可凯艰难地站直了身子，用力地吐出了口中喷涌的鲜血。
没有想到啊，居然把我逼迫到这一步。
可凯的身体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仿佛张起了巨大的洁白翅膀，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慢慢愈合起来。
本来，打算一辈子隐藏这个身份，安安静静地离开树海，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那晚霞般的深邃瞳眸变幻成耀眼的琥珀色，齐腰的棕色发丝如海藻般伸长，蔓延到脚踝，变成秀长的乌黑。
“可凯！不要！”人群里面那个拥有碧发金眸的中年妇女万分恐惧地呼喊起来。
对不起了，妈妈，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就算是为了这个城市也好，为了小米也好，就算被所有人讨厌，就算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没有关系了。
紫色的猎衣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紫的优雅长裙，墨黑的缎带无所依傍地飘浮在左右，左耳上的银制耳扣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暝海的眼睛蓦地睁得硕大，金黄的眼睛里面燃烧着无人察觉的火焰。面对眼前突然发生变幻的少女，记忆中小时候的虚伪笑脸和她绝美的脸庞渐渐重叠在一起。
只有那个人的脸，即使化为灰烬也会认得。
“璇雨！”皇天不负有心人，原来你一直就躲在这里。暝海好看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化为狰狞的狂笑。
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我7岁的那个夏天消失不见的亲爱的二妹妹。
*********************
你连再见也没有说过就离开了，你把我的一切夺走就离开了。可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为什么……
是我做错了么？
蝉鸣四起，夏天闷热的天气弥漫在树海之中，那名为“弗蕾雅”的倒树撑起硕大的天宇，留下一大片舒适无比的绿荫，可是，在这个终年不雨的地下城市里，夏天，依然是个不受欢迎的季节。
阳光微微地刺疼眼角。
呼，呼……大滴的汗水不断渗出，仿佛要将身上所有的水分流干。少年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脚步飘飘然地快要支撑不了身体。
还不能结束么，父亲大人，已经整整一个早上了。
茂密的丛林之中，有一排整齐有致的灌木林。涂上深红染料的树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里面有大小不一的利箭不停射出，无法预计它发射方位和时间。
金属的箭头上满涂有剧毒。只要十分钟就可以致命。
一双常人没有办法看见六翼翅膀在其中来回穿梭，熟练的身姿仿佛看穿了所有从树洞的突然发出的杀气，巧妙地躲过每一支利箭。
这是父亲大人给自己制订的训练，必须好好完成。
看起来还应该是自由嬉戏年龄的那个拥有巨大翅膀的孩子穿着单薄丝织的衣服，一头深蓝色的清爽短发随着身体的翻飞而甩动。他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矫健动作和成熟眼眸。
尽管脸孔还是小孩子那样天真可爱。
我是未来明灵族的继承人，所以一定不能丢人现眼。他无时无刻不这样对自己说。经过几乎可以说从出生到现在的艰苦训练，他终于博得父亲赞赏的目光。
尽管他先天的能力并不足够。
身旁另一边的灌木林不时传来巨响，漫天飞舞的形状各异的树叶随风吹来，他清晰地听见树木倒下的声音。
大概又要请修复妖精来帮忙了吧，他轻轻地笑了笑。在另一边训练的是和自己同年的双胞胎妹妹绯岚，虽然只是刚刚开始参加父亲的训练，可是他很清楚，绯岚拥有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妖精之力。
“如果不努力一点的话就会被赶上的哦。”突然在纵横交错的树枝上出现了一个幼小的身影。
“是呢，璇雨。”他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利箭突然全部收了回去，训练瞬间终止了。
“这样做可不好哦。”那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把树顶的训练装置关闭了起来。
“可是，到休息的时间了吧，暝海哥哥。”只要看见这个调皮妹妹的烂漫笑靥，纵使平时如何竭力保持严肃的暝海也只能举手投降。
他缓缓放松了绷紧的神经靠着树背坐了下来，就像平时一样，他这个妹妹总会在训练期间给他和绯岚带来一些在家里面偷来的小点心。
“呐，那么今天又是什么。”
“没有哦，今天没拿到。”还不到一米高的小孩特意地别过脸，装出难过的表情。
暝海不禁抿着嘴笑了起来，他指了指高处一棵树树枝上用白色布裹着的挂包，毫不在乎地望着妹妹可笑的脸，“你看，蜜蜂都飞到那里了。”
“啊！我好不容易偷到的蜂蜜蛋糕！”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赶紧向那树枝跑去，不料却打了个趔趄。在她将要摔倒的时候，一只不太强劲却足够坚实的臂膀把她勾了起来。
你以为我闻不到妈妈那手制蜂蜜蛋糕的香甜味道么，傻瓜。
暝海把想法都显露在脸上了，璇雨认输似的吐了吐舌头。
“怎么老是败给你啊，哥哥。”
“因为你是妹妹。”
暝海粲然一笑。
她却突然沉默了起来，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好啦，我开开玩笑而已。”暝海还是什么都发现不出来，什么到……
人们的思想习惯。
因为是妹妹，所以会败给哥哥。
“哈哈，被我骗倒了吧。”她一转脸色，愉悦地回应着。
暝海敏捷地勾走了树上的挂包，轻盈地落到地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拆开活结取走了最大的那块。
“喂，那是我的好不好。”她扯住了贪心哥哥的胳膊，死活不让他吃下去。
“敬老啊，懂不懂。”暝海玩笑似的拍了拍璇雨的头，眼睛一闭地就把一大半给啃了下去，剩下璇雨故意泪水汪汪似的眼睛。
可恶的哥哥！
“暝海，你的练习呢。”璇雨还未来得及喊出来，那沉重的脚步碾过了刚刚长出来的嫩草和刚才飞散过来的碎枝。
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像是危险的预兆。
转过脸后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的脸。高大的身躯遮住了能够看见的阳光。好像被收在阴影里一样。
“父亲大人！”只有暝海一个吃惊地喊出了声，而她则无声地望着那个被称为族中最强男人的脸，收敛起原本丰富的表情。
“继续训练。”话音刚落，密集的箭毫无预兆地再次飞闪而出，暝海抱紧了妹妹迅速地张开翅膀，把她送到训练场地以外。
没关系吧，暝海哥哥。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他看出了她担心的神色，轻轻地抚了抚了她硬直的黑发，淡然微笑，然后又迅速飞了回去。
“呆会在老地方等吧，和绯岚一起！”
听觉之中只剩下哥哥的急促的声音。
她呆呆地站在花丛之中，远远望见身后林间熟悉的黑色祭衣渐渐远离。
她转身跑了起来。
那高大魁梧的背影渐渐清晰了起来，就差一点了……
“父亲大人！”
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空气里面只剩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什么事。”
仿佛机械般的回应，完全不参杂任何的感情。那是族长固有的威严。
“那个……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参加您指定的训练？”
她也已经5岁了，也很想好像哥哥那样将来独当一面，成为可以让大家依靠的人。
“有他们已经足够了。你就和其他人一样就可以了。”
那流光溢彩的眼眸黯然暗淡下来。
“还有，你一直这样就好了，那件事情，永远隐藏起来吧。璇雨。”
璇雨。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父亲大人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好高兴哦……可是，为什么眼泪……”不断的银线滑过脸颊，直至浸湿了全部的衣襟。怎么也擦不干。
为什么呢，她明明同样是他的女儿，她明明就继承了妈妈最强的“控水力”，就妖精之力来说早就盖过了暝海和绯岚。可是，作为次女的她却永远注定被“长子长女”光环淹没，默默无闻地带着次女的陋名平庸地走过一生。
无论再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永远是什么概念？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能力永远地隐藏起来？
大概，她根本就不能奢求什么……
父亲大人的背影慢慢在视线里面消失了，毫不留情地。
连那花海里面的芳香都好像弥漫着一阵恶心的味道。她几乎吐了出来。
下午那毒辣的太阳升到树缝的中央，快把空气里面的水汽都蒸发掉。
在倒树那深绿的阴影中央，是一个长满嫩绿水草的小山坡，清澈浅细的水脉轻轻流淌着，刚刚没过草尖。艳阳投下的细小光斑在水面形成一个又一个五光十色的彩圈，蜿蜒连成一串泡沫似的路伸向远方。
一阵怡人的凉风轻轻拂过脸庞，缭绕起那深蓝或乌黑的短发，甜美而童稚的笑容荡漾在那驱散炎炎夏日的微弱旋风之中。
“已经可以顺利控制好了吧？学习得真快。”
两个有着相似样貌的孩子背对着坐小山坡的坡顶上，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了抚着有着和自己一样齐肩短发的小女孩的深蓝发丝，露出了欣慰的笑靥。
那个手中微微升起旋风的女孩望着他亲切平易的脸，咧开嘴笑了。
第一次被称赞了，被自己最喜欢的暝海哥哥。
一样的衣裳，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发色，一样的高度。如此酷似的双生儿，唯一可以从外表区分他们的方法唯有那女孩瞳中一抹异于金黄的橙色。
他们是树海中娇贵的宠儿，明灵族族长最疼爱的双胞胎儿女，作为长子的暝海是将来继承族长之位的唯一存在。
“你们快看，这是父亲大人今天给我的，是祭礼上面会正式授予给我的明灵族秘宝，他说今天可以破例让我看看。”
暝海兴奋地望着那用华美锦盒装着的银质耳扣，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绯岚则是万分羡慕地在一旁恭喜着。
“很厉害呢，绯岚姐姐，暝海哥哥。”独自坐在不远处的黑发女孩伸着小腿，踢踏着溪流，溅起冰凉的水花。
被旋风卷过来的水珠形成一阵化雾般的小雨，朦胧了视线，错落了时间。
如同寒冬一样冰冷的语气，丝毫让人听不出任何赞扬的意味，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自己所钟爱的灰黑色褶皱裙，回头望向受到所有人疼爱的双胞胎哥哥姐姐，有些落寞地埋头回看随水悠闲摆动的水草。
“璇雨，别顾着自个儿玩，过来这边吧。”
面对哥哥高高扬起的水，她虚弱地微笑地摇了摇头。
她喜欢形单只影，但其实更喜欢和兄长一起。只是，她看见哥哥耳骨上那个精致的银质耳扣时，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苦涩。
会忍不住哭出来的，所以宁愿不要靠近。
作为一个羽翼未丰的孩子，她也很想要试着获得族人们关注的目光。只是，上天没有给她机会。
下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明灵族成人祭礼，只要是在这年里满7岁的孩子就可以接受洗礼。同时，亦是宣告暝海成为继任人的万众瞩目的日子。
而今天，这对双胞胎刚好7岁。
女孩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她缓缓走向正旁若无人地嬉戏的哥哥姐姐面前，露出她最真诚的笑脸。
祝你们生日快乐，我亲爱的暝海哥哥，绯岚姐姐。
然后，冥冥中，夏风掠过水面，吹起微微的难以察觉的涟漪。
我在不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反正没人会理会。
那笑容蓦地收敛起来，她头也不回地转过身，赤着脚踩着水花，越跑越远，不论身后的声音怎样呼喊，她始终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了踪影。
逃到连那拥有翅膀的哥哥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一个月以后，盛大的祭礼如期举行。但途中，举行祭礼的蜉蝣山圣湖之中卷起了巨大的漩涡，激起海啸般的巨浪。
顷刻间，不知吞没了多少身影。待一切安澜平静过后，暝海失去了他作为继承者这证明的秘宝，同时亦失去了他最疼爱的妹妹。
残影和混乱之中，他只记得那个本来天真无邪的女孩却在漩涡中心目无表情地控制着作为灾祸之源的水柱。
最后，她虚弱地望向他，淡然笑着说着：
“对不起，哥哥……还有……”
她轻轻一举手，浩大的水声湮没了她剩下的话语。
那天，终年不雨的树海第一次下起了淅沥的霡霂，爽肌荡骨，却洗不去心里面烙下的伤痕。
他的世界被冲刷得沟壑纵横，四分五裂。
他飞奔着去寻找她的身影，几度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做梦。但当他一无所获地回到圣湖时，当他看见所有人望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后目光交接、窃窃私语、低言轻笑时，他便发觉，世界从此暗淡无光。
只会飞翔的他失去了作为依靠的明灵族秘宝，继承权成了一纸空谈。
自己最信任的妹妹背叛了自己，消失不见。
本来对他终日欢笑的绯岚牵着父亲母亲大人的手，转身离开。
他的未来在所有措手不及的灾难之中轰然沦陷。记忆中轻轻摇曳的纯真身影渐渐走远，他独自错愕地看着身边一直阿谀奉承的伙伴对他不屑一顾地离开，第一次体会到现实的含义。
你回来啊，璇雨。
为什么不回来。
只有虚无缥缈的雨声回应他的呼唤。
*********************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呆愣着望着原本以为永远再也不会预见的妹妹，紧紧握紧了剑。
一只纯白中在头顶参杂几丝冰蓝羽毛的飞鸟突然在上空飞来，一边拍打着翅膀一边停落在那宛然天女般惊艳的少女手上。侧耳倾听她的低声吟唱。
“天地之间所有象征自由之翼的生灵啊……”
天空的彼方有什么在聚集着，树缝外的世界充斥着繁杂喧嚣的声音，越发强烈。
“请接受我的请求……”
十只，一百只，直至数以万计的飞鸟在空中卷成一个巨型的彩色漩涡，掩盖了天空原本拥有的色彩。
“把羽毛化做锐利的剑锋，刺破敌人的喉咙吧。”
半闭的琥珀色眸子和左耳骨上的耳扣一起闪烁华光。让这群愚蠢的人类见识一下吧，明灵族秘宝——青鹤扣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飞鸟•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