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双笙

36、夏九九（9）

　　我没有想到，我在学校门口救起的那个小女孩许七七居然是我同班同学，入校时总成绩第二名，和我的倒数第一简直是两个极端。
　　太极之所以称为太极，就是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我和许七七，就是太极的阴阳，注定要彼此扶持，相交莫逆。
　　在夏走红逐渐淡出我的生命、王军越发侵蚀我的爱情的时候，她，许七七，像一条瘦弱的小泥鳅，钻进了我这团淤泥。从此，我的混浊中，有了属于她的轻灵境地。
　　令人郁闷的是，当时欺负许七七的两个人，林冽和林蓓，居然也是我们同学。
　　林蓓那个喜欢编排别人是非的家伙，仗着初中和许七七一个学校，整天在同学面前抖落他人隐私，真怀疑许七七当年怎么会把她当好朋友。
　　我对林蓓的行为很讨厌，但是她说的那些是我乐于接受的，我迫切地想要了解许七七的故事。她的单身父亲，她离家出走的母亲，她贫穷而骄傲的生活，她眼底的绝望之花。
　　“夏九九，说说你家那位？”林蓓他们把许七七的故事翻来覆去说了N遍之后终于失去了兴趣，转而寻找新的谈资。
　　一群无聊的人，我不想理他们，眼睛盯着窗外的天空，假装听不见。
　　“夏九九，你听见没有？”林蓓不耐烦，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桌子。
　　她觉得盛气凌人就要所有人向她行礼注目么？我仍旧不理她，顺手扯了本书像拂灰尘一样扬过桌面。
　　“你……”林蓓气得说不出话。
　　我抬头，朝她灿然一笑：“劳驾，您的手让一下，免得我把您当苍蝇。”
　　“拽什么拽！”林蓓愤然离开，我听见她在那堆学生中说，“还不就是下贱胚子，王军玩腻了一样会扔掉！”很伤人的一句话，她声音很大，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
　　许七七不在教室里，她带了帮学生到教务处领课本了。
　　我冷笑，把窗户推开，风吹进来，撩乱我的头发。那群八卦的少年，爱怎么说随便说去，我无意争辩。
　　只是奇怪，王军的名字怎么随时听得到，如脑白金广告似的泛滥。
　　他们就像某些乱吠的动物，一旦反驳，就中了圈套，变本加厉。
　　而我，夏九九，并不是他们的谈资。
　　启明高中的前几天，我并不快乐，放学后换了衣服直接奔1779，几杯蓝色妖姬，把自己喝得七荤八素。
　　“九小姐？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吴老大这帮人居然也在1779，他端着一个杯子，皮笑肉不笑地问我。
　　他在嘲笑我王军不在吗？我笑了笑，转开话题：“只是想喝酒了，吴老大今儿又在这里打谁的主意呢？”
　　“哪敢哪敢，这里可是九小姐您的地盘，给我十个脑袋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吴老大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话里的嘲讽，没事人一样地回答我的问题，“今儿弟兄几个聚聚，可就借用您的宝地了。”
　　太岁？别以为我听不出，他在诅咒我早死。可是我不想跟他吵，他虽然不敢动我。可他毕竟是王军的大将，若真惹恼了他，对王军也无好处。
　　“那……希望大家能尽兴了。”我端起杯子朝吴老大敬酒，吴老大的脸色缓和了，笑起来一堆横肉。
　　见他走了，我舒了口气，抱怀靠在沙发上。舞池里灯红酒绿，是魔鬼的狂欢节。我想变成天使，可是我的本质是魔鬼。
　　我看见舞池那边坐了一个人。
　　我确信我没有看错。
　　她怎么会在这里？
　　是许七七，除了她，这里还有谁会穿着那么乖巧的T恤牛仔裤，还有谁会梳那么乖巧的发型，何况她高傲倔强的眼神，只一眼就可以记住，铭刻在骨子里。
　　我扬手叫了个人来，让他告诉吴老大，我要见对面那个穿学生装的女生，和，所有同来的人。
　　吴老大果然很快回来了。
　　他带来两个人——罗结和许七七。
　　罗结向我打了个招呼。许七七显然认出我，坐在我旁边。我们都不动声色。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恐怕她，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吴老大帮我倒了杯啤酒，又给许七七倒了一杯。
　　我讨厌喝这种满是气体的饮料，看得出来，许七七也不喜欢。好在罗结体贴地给她换了一杯血色浪漫，可是，谁帮我换？
　　我突然很想笑，怪不得罗结说他找了个乖女孩，如果连许七七都不算乖孩子，那，还有谁算是呢？
　　可惜，罗结不适合她，她不应该挑这样的人当男朋友。我皱了皱眉头。
　　“结老弟，真真心疼自己的女人哦。”吴老大恶心巴拉的笑脸凑向罗结。他一定想惹事生非，刚才从我这里没讨到好去，现在正好有个出气筒。
　　“她不喜欢喝啤酒，让吴老大见笑了。”罗结陪上笑脸，一心护着自己的小女人。
　　我知道吴老大一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有场好戏即将上演。我决定袖手旁观，看许七七会怎么做。
　　果然，吴老大一拳打在罗结胸口，让人端了十杯啤酒来，说：“喝完才可以走，否则没人可以离开这里。”说完，又阴恻恻地加了一句，“包括罗结。”
　　许七七脸色惨白，我很好奇她会怎么做。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如果她此刻看向我，我一定会帮她。我受不了她的眼神，瘦弱的身体里摇摇晃晃的灵魂，那么坚强，不轻易屈服。
　　可惜许七七没空看我，她端起一杯啤酒，指关节微微发白。
　　“别，七七……”罗结想要阻止，DJ震耳欲聋的音乐把他的声音盖得死死的。这个大七七两岁的男人，还不会保护自己，如何保护他的女人？
　　许七七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十大杯啤酒上。
　　“砰”。第一个杯子。空杯子摔在钢化玻璃上，让人心里悚然。
　　“砰”。第二个。我仍旧坐在这里，我的心脏已经开始颤抖。
　　“砰”。第三个杯子摔在桌子上，我已经忍不住要站起来，可七七已经喝下了第四杯。她连着喝干四杯啤酒，脸色从原本的微红变得惨白，比死人褪了色的皮肤还要苍白。
　　“我来帮你喝。”我抓住许七七的手，她手里端着第五个杯子。
　　“您不会想要插手吧？”吴老大问。
　　我盯着啤酒，第五个杯子里的液体，像浸入浑水中的泡腾片，突突地翻着泡沫。我说：“我喝完，你放他们走。”
　　吴老大面子上挂不住，却不得不依我，因为我头上有王军压着。他脸色变了变，终于同意我喝完剩下的六杯。
　　其实我真的很讨厌啤酒，这种胀肚子的液体，像马尿，喝了活活要人命。
　　可是我说出了话，同样不能反悔。
　　我迅速喝完所有的酒，把杯子一扫，对罗结吼道：“带她走！”
　　罗结看了我一眼，拉着许七七就推门出去。那个女孩子娇小的身子偎在罗结怀里，看起来那么虚弱。我的心，被狠狠地锥了一下。
　　我扬起头问吴老大：“可以了吗？”
　　吴老大还在发怔，听我这样问，就问我：“九小姐，你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我笑。我们一次都没有搭过话，算不算认识呢？我对吴老大说：“吴老大，她可是我的朋友，希望你不要动她。”说完，我理了理衣服，慢条斯理地走出1779。
　　他们走不远的，有胃病的女孩子不能喝啤酒。
　　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她在，他也在。
　　许七七靠着一棵树站着，虚弱。脚边一滩殷红，像春天里展开的鲜花。可惜现在是秋天，春天的花到了秋天，都只有凋谢的命。
　　她实在不该来1779。
　　来1779的人，全身带着腐烂的馨香。而她是新鲜的花朵，有鲜活的生命和未来。
　　“擦擦吧。”我把手帕递给她。
　　“谢谢你。”她朝我笑了笑。
　　纯净美好的笑容，虽然虚弱，却像灿烂的阳光，照亮我的生命。我一时不敢看她，只好挑了挑嘴唇，说：“七七，以后来就找我吧，1779是属于我的。”
　　突然觉得，宿命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就像注定好的，然后等待机遇。
　　于是有了重逢，离别。
　　我和许七七从相识到重逢，就像被宿命牵引，谁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