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双笙

22、许七七（21）

　　以后无论谁说我许七七没有定力我都得承认，因为我还是去赴了约。
　　在家里自我战斗了一天，甚至把阳台刚刚开出花朵的‘步步高’都给摘了，然后像一个十分迷信占卜的小女生一样，数着花瓣。去，不去，去，不去……
　　记得最后一瓣是不去。
　　看来我还不是足够的迷信。
　　选穿什么衣服的时候，我在颜色上也迷惑了很久，红色，蓝色，紫色，黑色一一试了个遍，最后还是选择了黑色T恤，牛仔裤。因为衣服上的抉择，我迟到了。
　　定的时间是七点。
　　而我七点三十五才到。
　　季侑果真在电影院的入口等我，一眼就可望见，他不仅买了票还买了吃的，爆米花，可乐，薯片。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有一点小愧疚，毕竟前几天才跟他大吵大闹说我不来的，但是今天不但出现了，还害得人家苦苦等了我半个多小时。
　　季侑哈哈一笑：“没关系，迟到是女生的专利，其实，我认为你不会来。”
　　我扬了扬眉问道：“如果我真的没来，你也会等下去吗？”
　　季侑很认真的望着我，直到望得我不好意思起来，他才说话：“我会等到电影散场，那时候，聚也是散，散也是聚了。”
　　这话很深奥，深奥得让我的眼睛里有一点点泪水。
　　我许七七当真是个爱哭的小孩子，连这样都会流眼泪。
　　当然是飞快地眨眼睛，不能让面前这位大帅哥发现。
　　“干吗这样眨眼睛？放电不是你这样放的！”季侑调侃我。
　　“我……”我一时语结，狠狠瞪了他一眼，“谁对你放电了？拜托，现在是晚上，不是白天，您老人家脑子清醒清醒，别做白日梦好不好？”
　　“那你这眼睛眨个不停，难道是进沙子了？”季侑好无辜。
　　我心里偷笑，欺负男生好像也是女生的专利，谁让他眼巴巴地抱着爆米花在这里等我？
　　电影是七点半开的场，我们没敢耽搁太久，是一部青春题材之类的片子，所以观众寥寥无几。
　　在电影的播放过程中，我多半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大屏幕上闪动着那些人影，放映了什么内容。
　　我觉得我像一台爆米花消费机，机械的机器，手不停地抓起食物放进嘴里，不停地重复，一尘不变。
　　我从不喝可乐，可今天也坚持喝了两口。还是不太能喝得下去，季侑不知道我有胃病，可我自己知道，我的胃还是不能接受这种灌入了二氧化碳的饮料，一旦喝下去，嘴里立刻就泛起血腥味。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后，电影散场，我们出了电影院。
　　那天晚上太不专心了，以至于我至今都无法回忆起电影里演了什么。
　　我只记得，在电影院门口，我问季侑：“这电影感觉怎么样。”
　　他不自然地笑了下，说：“还好，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自然地笑了下，说：“还好。”
　　彼此心照不宣。
　　“那么，你是想回家还是去逛一下？”他问。
　　“逛什么呢？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我想了一下，自己下了决定。我不想在外面耽搁太久，在他面前，我的脑袋像个无法思考的木瓜，这太反常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季侑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很绅士地说。
　　“嗯。”我点点头，低头看自己的脚。
　　街上的行人很多，因为这条街挨着步行街，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不经意地转头，我一下子呆在那里，手脚冰冷，好像突然得了重病。
　　“怎么了？”季侑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盯着前面走着的两个人，不能言语。
　　夏九九，我绝对不会看错，那个穿着黑色衣服，化着清冷妆的女子赫然不就是她么？而在她身边那个揽着她走路的人，化成灰我都能认识，罗结，只有他，罗结。
　　我的胃开始疼，我的心开始疼，我的全身骨骼都在疼。
　　我突然知道，季侑所占的位置绝对比不上他，比不上他们。在我心里，这两个人，如此至关重要，如此让我放不下，让我最为安逸的心也能随时随刻疼痛难耐。
　　“夏九九？”我喃喃地说。
　　对面走来的夏九九似乎没有听见，她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
　　“这个人？”季侑顺着我的眼神望去，也看到了夏九九。他一定认识她，她那么独特，那么出名，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季侑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回答任何人的疑问，我的心正在一片一片地碎掉。这是她最近不理我的原因么？这就是她很忙得原因吗？难道，她和罗结在一起了吗？
　　终于，夏九九抬起头，从她眼睛里的惊讶知道，她也看到我了，我看到罗结揽着她肩膀的手慌乱地松开了。
　　我苦笑一下，说：“原来你们在一起了，很好，真的很好。”
　　“七七……”夏九九这样叫我。
　　“七七……”罗结也这样叫我。
　　两个人都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辩驳。
　　“别叫我，我一直觉得你们很合适，真的。不骗你们。”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我想，那个样子是极其可怜的吧。
　　我的脸上强自镇定，而手指已经暴露了我的内心。不知不觉的，我捏紧拳头，指甲掐进季侑的手掌心。身边的大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住了我的手，在给我无形的支撑的同时，也被我无情地摧残了。
　　我突然知道，这个世界，从我看见夏九九和罗结在一起的时候开始，需要我一个人走下去。
　　我也突然知道，在我准备独自迈步的时候，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候，身边又有人跟上来，拉住我的手，把他的力量给我，告诉我，我不是孤单一个人。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不在意。
　　本应该心乱如麻，其实却什么都没在想。
　　我麻木地移动脚步，有点模糊，隐隐约约看见你在我的前方，朝我微笑。我一步一步向前，你却背转身离开。你向远方走，我们得距离越来越远。
　　我拼命地向你狂奔，直到你在我的眼前消失，直到你在我的生命力消失。
　　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开始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愚蠢。
　　这是一段很傻很失落很难过的话，却刚好用在我身上，我的身我的心都在疼痛，我全身疲惫，连我的血管都几乎萎顿。
　　我不知道这段话里的“你”是指谁——夏九九？罗结？
　　不用刻意指代，我知道你们都已经远去，看我，多傻，多愚蠢。我敢说，我是世界最蠢的人，我的好朋友与我的男朋友在一起了，我却一直笑着祝福。
　　那天晚上，季侑的手掌心里被扎出两个月牙形的血窟窿，是我指甲的功劳。我给他上药的时候泪水没有停过。
　　泪水为谁而流，我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季侑有意无意地偏偏要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他笑着说：“怎么了，知道为我心疼了。那你掐的时候怎么不手下留情啊。”
　　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许七七，我情愿你朝我大吼大叫，也不想你默不作声。”他的眼神有点失落。
　　我的鼻子突然又开始发酸，我应该坚强一点吧，刚才不还在为九九和罗结祝福吗？我吸了吸鼻子，捶了季侑一拳：“你就是个贱骨头，谁让你突然抓住我的手，活该被我掐！”
　　“嘿嘿……”季侑笑起来傻傻的，他把受伤的手缩回去，突然在我脑门上一拍，笑道：“这才像我的许七七嘛。”
　　“谁是你的了？”我横眉竖眼，假装生气。
　　“好好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季侑嬉皮笑脸地讨饶，又傻傻地笑，憨厚老实，活像一只帅呆了的抱抱熊。
　　“我送你回去吧。”见我的心情好了一点，季侑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问我。
　　“好的。”我点头，周六本来就应该回家，家里比学校要温暖很多。不过我当然不能忘记问一下季侑的打算，人家毕竟是我暴力之下的伤病员。“你呢？是回学校还是回家？”我问季侑。
　　“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我家。”他说。
　　我看见他扬起的受伤了手，抱歉地笑笑：“手记得不要沾水，会发炎的。”
　　“你在为我担心吗？”他咧开嘴，露出痞子一样的笑容，让我心里一阵发寒，好像自己不小心把自己卖掉了一样。
　　“做梦！”我咬牙节齿地说，他却哈哈大笑，仿佛捡了金子。
　　不过我希望我不是金子，我想要成为某个人的宝贝，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回到家的时候许臻荣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电视依旧开着，哇啦哇啦地放着广告。屏幕上，老头老太为了代言一个营养品而扭腰扭屁股，而比他们年轻许多的许臻荣，却苍老疲惫，连衣服都没脱就睡倒在沙发上。
　　我翻开他的身子，找到遥控器关掉电视机，又到房间里那了床薄毯子盖在他肚子上，然后采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卧房。
　　一间黑漆漆的房，没有灯，只有天光。
　　连天光都是寂寞的。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终于可以哭泣，但是我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
　　我在黑暗中流眼泪，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血腥味漫进口腔，尝出的，还有眼泪的咸涩。
　　手机一进门就丢在床头柜上，一直闪烁着，震动着，是罗结或者夏九九的来电。我盯着手机，像盯着一个怪物。
　　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抛弃我，背叛我，没有什么永远，没有什么快乐。
　　只有寂寞和孤独是永远的，我必须学会去适应空气的稀冷。
　　笑过，哭过，吵过，闹过，一切都经历过了，如今我所需要的，只是冷漠，用冷漠来包裹自己，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假装，自己很坚强。
　　整个晚上都睡得不踏实，时不时醒来，窗户开着，有冷风侵袭，裹紧被子，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