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影》易疯

14、夜

　　千诸二十四年，七皇子十四岁。
　　七皇子躺在明德殿的屋顶上，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最近太子的眼睛越来越多的盯的五皇子身上，对五皇子越来越亲切关怀，这让他不由的感到惊心。
　　若是不知道太子是个怎样的人，他大概还会替五皇子高兴，在心里面默默的感激太子。可是一旦知道，太子的和善在他眼中也变得险恶起来。
　　漫天星光，树影婆娑。除了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一个声音。
　　七皇子警觉的坐起，伸头向下看，一个细长的影子在地上晃动。
　　七皇子不假思索，从屋顶上跃了下去。他跳下去时才想起，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如果对方心存歹意引他下去，他现在人在空中，无处借力，简直是自寻死路。
　　幸好那个人是友非敌。
　　两人打了个照面，七皇子愣了一下：“五哥？”
　　五皇子勉强一笑。
　　七皇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五皇子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有事。”他一面说一面退。
　　七皇子上前一步：“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
　　五皇子欲言又止，仿佛有话难以说出口。
　　七皇子拉住五皇子的衣袖：“你不说，我不让你走。”
　　五皇子叹一口气：“太子说有事与我商议，要我马上去见他。”
　　七皇子差点跳起来：“你不要去！”
　　五皇子沉吟道：“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妥，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再说我又不是他那边的。可是太子的命令，我也不敢违抗。”
　　七皇子出了个烂主意：“就说你病了。”
　　五皇子苦笑：“来传话的人看到我好好的，这么快就病了？”
　　七皇子仍然抓着五皇子的袖子：“那我和你一起去！”
　　五皇子：“……太子要我单独去见他。”
　　七皇子更急：“不行，还是不要去，你不知道，太子哥哥他……他不是好人！”
　　五皇子：“七弟，我们都是皇子，不比平常人家，争夺、排挤是免不了的，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说他不是好人。”
　　七皇子涨红了脸：“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太子哥哥他瞒着人，在宫里偷偷的、偷偷的……我说不出口！”
　　五皇子神色平静：“如果你说的是太子私养娈童的事，那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七皇子：“你知道？我就是担心……他想对你……”
　　五皇子的声音冷下去：“……谅他不敢。”
　　七皇子抓着五皇子的衣服不撒手：“不行！不要去！”
　　五皇子轻轻挣脱：“我不能让太子等太久，你……回去吧。”
　　七皇子眼看着五皇子一步步往前走，走进一片黑暗的树影，象是走进了无边的地狱。
　　夜风刺骨，冷得七皇子打了个寒噤，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五哥！”
　　五皇子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倒不妨替我在皇上面前告他一状。”
　　五皇子走后，七皇子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想起五皇子临走时的笑容就觉得惊心不已，越想越是担心，终于按捺不住，冲回明德殿，找出德妃过去的衣箱，在箱底翻出一套夜行衣，不甚合身，倒也将就了，再带上蒙面黑巾，俨然一个武林高手。
　　七皇子的武学主修的是拳法和刀法，轻功方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好在宫中侍卫偷懒的极多，他又加倍的小心，才给他一路摸到东宫。
　　东宫守卫森严，门前至少有十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七皇子尚有自知之明，知道随便哪一个过来，他也不是对手。要想避过侍卫的耳目进去，更是比登天还难。
　　眼看潜入东宫查探的计划无法成行，七皇子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将蒙面黑巾一摘就直奔上书房。
　　上书房更是守卫森严，离着几丈远，七皇子就被御前侍卫拦住。
　　七皇子又惊又喜：“师傅！”
　　万师父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七皇子：“七皇子殿下……怎么这身打扮？”
　　七皇子：“我有急事要见皇上，劳烦师傅通传一声。”
　　万师傅：“皇上吩咐过，今晚要专心批阅陈积的奏折，谁来都不见。”
　　七皇子快要急死：“我是赶着救命的，我五哥……他可能出事了！”
　　万师傅：“五皇子殿下聪慧过人，万事皆能掌握，殿下您多虑了。倒是这身衣服，快回去换了，别让人看见。”
　　七皇子：“若非事情紧急，徒弟也不敢强求，实在是……”
　　万师傅：“皇上的吩咐，老臣决不敢违抗……但若有人在此大声喧哗，里面想必听得到。”
　　七皇子感激的看了万师傅一眼，放开喉咙大喊：“皇上，诚儿有事求见！”
　　如此喊了十几声，就有个侍卫从上书房里出来，到七皇子面前行个礼：“皇上有旨，宣七皇子殿下入内见驾。”
　　七皇子大步走进上书房，全然没留意身后的万师傅眼里露出担忧之色。
　　进了上书房，不等皇帝开口，七皇子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求您救救五哥，他快要给人害死了！”
　　皇帝沉下脸：“住口！没半点规矩，看你穿的什么样子，进来就满口胡言！”
　　皇帝的目光四下一扫：“你们都退下。”
　　众侍卫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上书房，在外面关上门。
　　皇帝：“你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七皇子将事情详细说了，皇帝反倒不以为然：“无凭无据，你就来这里搬弄是非，还要朕去向太子兴师问罪，胆子倒不小。”
　　七皇子一急，又跪下了：“孩儿只是担心五哥的安危，求皇上去东宫看一眼，倘若无事，便是孩儿污陷太子哥哥，愿任凭皇上处置。”他虽说得确定，心里却决不希望五皇子真的出事，他宁可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宁可被皇帝降罪，也不愿五皇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皇帝盯了他半晌，缓缓站起来：“……看来这些奏折，今天是批不完了。”

　　皇帝用轻功带着七皇子从东宫侧面的围墙翻了进去。
　　太子的房间灯火通明，门前的守卫反倒不多。
　　皇帝和七皇子悄悄摸到屋檐下，屋里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出来。
　　“你伤得这么重，逃不掉的。”
　　这正是太子的声音，七皇子的心中一紧。
　　“你……你不要过来！”
　　五皇子的声音却有些嘶哑，明显中气不足。
　　“好了，你已经杀了我这么多侍卫，我们不要再玩了，你听话，将来我做了皇帝，就封你做王爷，再给你一块大大的封地……”
　　“哐”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见了来人，太子一下子脸色刷白。
　　屋里到处是血迹，地上还有几具侍卫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中。
　　五皇子雪白的衣服上沾满血迹，后背抵在墙壁上，正是退无可退，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剑尖还在滴血，握剑的手不住地发抖，太子与几个侍卫就在他面前，与他的距离不到三尺。
　　见了来人，五皇子眼睛一亮，剑却再也拿不住，“当”的一声坠在地上，身子也软倒下去。
　　七皇子扑过去，扶住五皇子。
　　没死的侍卫顿时矮了半截。
　　皇帝手指着太子，脸色铁青：“畜生！”
　　太子惊慌失措：“不是我，是他，是他说要这样玩的，是他勾引我，他喜欢这样，他……他还杀了我好几个侍卫……是了，他带剑进东宫，想要行刺我！”
　　皇帝大怒，跨前一步，右手一挥，重重打了太子一个耳光。
　　皇帝盛怒之下，手上用了真力，太子被打得跌倒在地上，手捂着脸，眼里尽是惊恐之色，辩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皇帝看了七皇子一眼：“带老五去我的寝宫。”

　　第二天，皇帝颁下圣旨，太子目无尊长，对皇上不敬，出言顶撞，欺君犯上，着令取消太子封号，即日起搬离东宫。
　　五皇子经太医检查，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受了惊吓，当夜就发起高烧，盖了几床被子，还是喊冷。
　　七皇子寸步不离的守在五皇子身边，十几天后，五皇子的病才大好，两人都瘦了一圈。
　　自此之后，兄弟之间更加和睦友爱，无话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