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勇者的品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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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在众大臣皇子面前宣布任命皇十二子胤裪为镶黄旗满洲都统，将京城部分兵权分给了他。同时加命已身任议政大臣、领侍卫大臣、署理都统事务、兼宗人府右宗人专司宗室事务的吴尔占为镶白旗满洲都统。
这，大概是玄烨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此时若削了隆科多胤禛的兵权只会引发胤禛集团提前下手夺权。“朕摸不透他们的底。”他紧盯着一幅京畿布防图，对我说道。摸不透，所以不能下手太重。
我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站。“听那些喇嘛念经，你不会难受吗？”
玄烨笑起来，看向我的眸光炯炯有神。“想扰乱我的心志，三千个和尚喇嘛怎么够？”说完，他怅然起来，看着我满布柔情。“拉拉，朕说过让你更快乐一些，食言了……”粗砺的手掌抚上了我的颊，磨得隐隐刺痛。
“你愿意在这个时候让我站在身边，这就是我最快乐的事。”
他退后几步望着我，摇头问道：“你从哪里来的？一步步，离朕这么近朕才发觉。”
我也向后退着，隔着珠帘与他相望。“不论我从哪里来的，都是走了六十八年穿过了永恒光华才站在这里。”
“六十八年……”
远处铜镜中照映出我的模糊面庞，年轻飞扬得不像话神态苍老得不像话。
“皇上。”门房外梁九功的声音轻轻响起。
“什么事？”
“雍亲王爷进了上好的千年雪参请皇上进补，药膳房已经熬好了。”
玄烨低下头，苍老的手紧紧攥着。从牙缝中挤出一丝低喃：“胤禛……”
“送进来。”他猛然大声喝道。
梁九功吓了一跳，半晌才端了人参汤进来。“奴，奴才伺候皇上用药。”
“不用了，放这儿。”
“皇上，汤药凉了药效也会减半……”
“你过来。”玄烨打断了他的话，挥手要梁九功到他面前。
梁九功刚刚站定，玄烨一脚就踹在他心口上。梁九功哀叫着滚了几滚，身子停住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息怒皇上饶命皇上息怒！”
“滚！”
梁九功磕着头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玄烨走到那碗人参汤前，颤抖着伸出双手捧了起来。“拉拉。”他平静的叫我。“火盆呢？端来。”
我看着他把那碗浓黑的人参汤一滴不剩倾倒在火盆中，熄灭了燃烧的炭火。就像熄灭了所有的希望。
“老四，留不得了。”他看着我，平静说道。
“可是……”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他终是要成为皇上的。
“没有可是！”
前一天玄烨在南苑发布自己偶感风寒身体微恙的消息就是一个幌子。他这个时候身体传出病况，没有一个皇子大臣们能坐得住。他就是要把这池子水搅浑，与那股暗流做最后的对决。既然身体微恙，却从不曾召过一个御医前来诊治。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微恙到何程度。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丝期待和犹豫，这碗人参汤也彻底斩断了他对胤禛最后的幻想破灭。
玄烨一直反对滥用人参进补，常说体弱或大病之时断不可轻易服用人参汤进补。这样一碗汤被胤禛送了进来，就像是他站在玄烨的面前微笑着说：父亲，请您死去。
这让他，怎能不恨！
第二天，玄烨在畅春园召见胤禛。我，就在一旁安静写字。
玄烨倚在龙椅上，俯视请安的自己的儿子。“胤禛，站起来回话。”
“是。”此刻的胤禛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目光低垂，面无表情，整个人木呆呆的。
“朕身体不便，后天南郊祭天你代了吧。”
胤禛猛然抬起头，刚刚站定的身子又跪了下去。“皇阿玛，圣躬违和，胤禛早已六神无主心急如焚。请皇阿玛另选他人，让胤禛留在您身边服侍左右。”
玄烨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胤禛身边，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老四啊，你人品贵重，实是皇阿玛心中最好的祭天人选。朕最重视祭天，你也是知道的。至于朕的身体，还没有那么糟，放心去吧。”
“皇阿玛。”胤禛抬起头，黑色双眸染上一层薄雾。“让儿臣陪在皇阿玛身边吧。”
“唉，你还真是个孝顺孩子。朕记得，五十年的时候大病一场，你和老三衣不解带在朕身旁侍奉。当真心细如丝。这样吧，你去祭天，朕让老三在跟前侍奉。祭天时虔诚展祀可也，不要让朕失望。”
胤禛的头缓缓垂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胤禛遵旨。”
我正在书写的小楷歪斜的不像样子，不小心滴落的眼泪化开了黑色墨迹，它一圈圈的飘荡开来。
昨夜凌晨，玄烨密见吴尔占，要他立刻带领人马到南郊布控待祭天结束迅速控制胤禛。
这父子两个为什么非要这样？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了，没有合过眼的玄烨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畅春园的空气紧张的快要凝冻起来。直到喇锡前来报告：吴尔占接到皇上旨意，改由他恭代祭天。
玄烨猛然站起来，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刚忙扶住他，替他问道：“雍亲王呢？”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堂堂一个王爷去了南郊，人现在何处你这大内侍卫居然不知道？”
喇锡望着我，紧接着静静望着玄烨。“回皇上，雍亲王爷的确去了南郊，但此刻下落不明。”
面颊剧烈颤抖的玄烨终于开了口，‘哇’一声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他的身体骤然失去了力量，颓然跌在我身上。阖上眼的那一瞬，我分明看到里面的不甘。
“皇上！”喇锡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子。
“过不了多久，您就是都统大人了。”我用力撑着玄烨昏迷的身子，望着他冷冷说道：“拉拉在这里提前贺喜都统大人！”
喇锡的双眸刺向我，像是见到了一个鬼。
“皇上很好，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请你出去。”
扶着玄烨躺在床榻上，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尘土被四溅飞起随风飘荡在我的鼻息间。
“休想！”玄烨猛叫一声睁开双眼，手紧紧攥着我的。
我按住他的肩膀，摇晃着。“冷静！玄烨，冷静！”
他粗喘着望着我，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吴尔占怎么会相信朕另外下了一道旨意……”
“或许是情势所逼，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朕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望着他，一字字的说：“或者，勇敢承认自己的衰老和失败。”
“承认自己衰老、失败？”他望着我，质问的眸光刺的我心脏疼痛。
“是的。承认失败也是勇者的高贵品质。玄烨，唤回胤禛吧，肯定他，承认他，告诉他你原本属意传位给他，告诉他他会是个好皇帝。”
他的手指几乎都要嵌进我的血肉中，恨意绵绵长长搅得我肝肠恨断。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勇者的品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