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文曌

7、雏菊

　　安安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7层高的宿舍楼顶上有个大大的天台。脑子里装着事，也不想睡觉，她索性跑到天台上。深夜的天台上静悄悄的，安安倚靠在天台边沿眺望着远处都市的不灭灯火。安安觉得都市的世界总是一分为二，白天大家各自忙碌，城市就像一组巨大的齿轮，环齿相扣，按照设定的程序和规矩飞速运转。到了夜晚，城市化身为一个穿着华丽的舞者，一抬手，一扭腰施展属于她的魅惑。而身处都市的人就像舞者华服上的许多细小的亮片，他们依附着，各自闪耀。
　　明天就是新的学年了，安安来到这座城市已经两年，安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爱上这个活力真实的地方。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话，说一个人喜欢一处地方，肯定是因为这处地方有了让自己心动且牵挂的人。想着这个，眼前居然开始浮现黎诺对自己温和的笑……
　　回到宿舍后，安安居然很快就睡着了。直到明亮的阳光热热地爬上安安的脸庞，她才迷糊地醒来。发现林灼的床铺空空的。林灼恋爱后，两人朝夕相处的日子自然不如往常多了。安安爬起来往窗户外面望去。校园里一片热闹景象，又一批新生入学了。
　　白天课不多，安安像往常一样去了图书馆。南大的图书馆安静整洁，各类书籍分楼层分门别类有序摆放。不论心里多乱，进到这里，安安总是能很快沉静下来，跟着文字去到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直到校园南边塔楼的钟声响起，安安才收拾了东西往回走。夕阳下，南大的校园像披着彩妆，校道上悬挂着各式欢迎新同学的标语，校园协会又在招募新人员。活力满满的校园里，拖着行李箱的新生难掩脸上兴奋的神情。两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来到了这里，从此开始人生未知的旅程。两年前……也是在这里，遇到了严彦。
　　“刘安安”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安安转头发现严彦此刻真的就站在她的身后。
　　“严彦”安安慌忙和他招呼。“你怎么回学校了？”
　　“我送林灼过来。”
　　“哦，那林灼已经在宿舍了吧？”
　　“嗯”严彦朝她微微地笑。
　　“那我也回去了，再见。”安安转身准备离开。
　　“刘安安,安静的安，安分守己的安。”严彦忽然叫住她。这是两年前安安在宿舍楼门口对严彦自我介绍时说过的话。此时居然从严彦的口中说出来。
　　安安惊讶万分地看着严彦，他不是不记得自己了吗？怎么……
　　“我们走一走吧。”严彦靠近安安说。
　　安安也没回答，默默地走在严彦旁边，小心地隔出一个人的距离。
　　“你和两年前有了一些变化。”严彦看着安安柔声说。
　　安安回望他，眼神充满疑惑。
　　严彦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默默走了一段路，走到光线渐渐昏暗。
　　严彦的话打破沉寂：“人的一生其实都是在选择。选择学校，选择职业，选择人生伴侣，唯独不能选择的就是出身。这个世界就是个金字塔，你和我都属于塔底的人。金字塔内分了许多层，而且向上的每一层通道的门都在逐渐收紧。”
　　严彦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安一眼。“想要这个城市接纳你，想去塔尖看一看，我的每一步都不能选错。”
　　“回去吧，我也走了。”严彦朝安安挥挥手，转身留给安安一个高瘦的背影。
　　安安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脑子里不断回味严彦的话，这个曾经让她有过小小悸动的背影，如今却忽然从记忆中剥离，笼罩在厚厚的现实的阴霾里。
　　安安突然很想林灼，于是加快速度朝宿舍跑去。推开宿舍门，安安发现林灼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打字。
　　“小仙女，干嘛去啦，才回来。”林灼扬起嘴角给了安安一个坏坏地笑。安安看到林灼，忽又想到严彦关于选择的那番话，心中又是一阵恍惚。
　　“想什么呢？”林灼站起来拍拍安安肩膀。
　　“没什么。你在写什么？”安安靠近林灼问。
　　“明天广告策划课上要交的日用品牌市场调研PPT文件啊。你的做了没，快给我来参考参考，抄袭抄袭。哈哈！”
　　“我写好了，存U盘里了。”说着安安在背包里找U盘。翻了一阵，发现随身携带的U盘居然不见了。
　　“啊，糟了！”
　　“怎么，找不到了？再仔细找找看。”
　　安安又找了一遍发现U盘确实不在包里。
　　“快想想最后一次用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啊，我可能忘在鲲鹏设计公司了。”安安心中责怪自己的粗心，要是早些打印出来或者存在邮箱里就好了。
　　可是……鲲鹏设计，我现在要去接吗？
　　“怎么办？明天要交的，否则扣学分的呢。”林灼提醒道。
　　思索三秒钟后，安安果断出了门。

　　“阿诺，晚上和我一起吃个饭，见几个人。”黎川在电话里和黎诺说。“地点在华庭，早点来。”黎川挂了电话后对秘书说。“你去安排，周全些，有重要客人。”
　　林劲松就是黎川所说的重要客人。晚餐设在一个岭南特色的庭院内。地方比较隐秘，并不对外营业。林劲松只带了自己的司机王海前往。黎川亲自出来迎接。并派专人安排了王海在外庭的包房用餐。林劲松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此刻他随着黎川往内庭走。往内庭走的石阶旁种了一排长长的翠竹。他望了一眼，翠竹枝干挺拔，清丽高洁。
　　未到内庭，已经有人迎了出来。“林书记，您来了。”林劲松对来者微微一笑点点头。来者是朱远明，南区分管建设和规划的副区长。经过一道雅致的屏风来到了用餐处。用餐处黎诺还有黎氏集团几名高层已经等候多时。大家纷纷起身，待林劲松落座后才坐下。黎川示意朱远明坐在林劲松的左手边。自己则在林劲松右侧落座。朱远明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晚宴则是独具岭南文化特色的潮州菜。潮州菜偏好珍贵食材，轻加工。鲍参翅肚等各色海鲜搭配年份悠久的红酒，口感细腻有层次。餐桌上，黎川领着黎诺分别敬酒。朱远明也陪着笑脸连连给林劲松敬酒，林劲松每次都象征性地喝一些。大家都不多言，气氛客套。黎诺深知此次饭局的意义，却还是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于是，自己埋头多喝了几杯。
　　晚餐过后，黎川领着黎诺一起送林劲松到车里。随后让秘书抱来了一株兰花。林劲松会意地收下。林劲松是懂兰花的，这是“素冠荷鼎”，是兰花的珍稀品种，以其姿态优美、数量极其稀少而闻名。在市场上，一株“素冠荷鼎”的售价高达数百万。
　　看着林劲松的车在夜色中驶离，黎诺疑惑地说：“哥，饭桌上什么也没说啊。”
　　黎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有些话虽然不说，大家却都懂了。”

　　黎诺心里闷得慌，加上多喝了些。于是就让司机送自己回了离此处较近的鲲鹏设计。此刻的他只想回设计室里待着。
　　等安安抱着一丝希望来到鲲鹏设计时，发现公司的门没有锁。她有些欣喜，推门而入，却发现一楼设计部已经没有人在加班。迅速走到原来自己的办公桌前，发现U盘果然忘在一个文件夹下面了。一阵庆幸，好在找到了，不然明天该如何交差。转身准备回去，下意识地透过落地窗往上看，那是黎诺的办公室。咦？黎诺的办公室这么晚了还亮着灯。
　　难道黎诺还在加班？不知是好奇心还是别的什么驱使，安安轻轻地上楼。黎诺的门虚掩着，轻轻推开，发现黎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屋子里还有未散去的淡淡酒气。安安就这样在门外望着黎诺，也不敢轻易进去，又不愿马上离开。黎诺穿着衬衣，上端的扣子已经解开，冷气开得很大。犹豫一番后，安安小心地走了进去，拿起放在一旁的西服俯身将衣服盖在黎诺身上。此时黎诺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安安俯身在自己身边。“安安？”黎诺一阵惊喜。还未完全清醒的他，一把抓住安安的手，胡乱地将安安搂在了怀里。“黎……”还未等安安开口，黎诺的唇已经印了上来。黎诺的吻温和中带着些许霸道，让安安根本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