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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忘时误闯梦红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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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是一路人,苏白的自尊当然容不得,向自己曾真心当过朋友的吕不离,去卖惨、博同情的打算。
幸好现在,他同个活路的陆大哥是个爽快人。
当天的时候,二人便早起,把活路备的差不多了。他交代大哥帮忙照看。
才去洗了澡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来到尚膳后门处,提着一小捆柴走来走去,装是送东西来的样子,等吕不离。
一更三刻的时候,吕不离自然还是没有出现。
“一两半”也觉得有些累。就寻了靠近古旧的围墙下的一个树影,避光的地儿,坐下来休息。
同时也发现,这后门走动的人影渐渐少了。
直到快二更天的时候。
那个吕不离提醒过,沿着走下去,可以进到阿朱姑娘院子的围墙远处。却慢慢朝这边来了,约五六个暖黄的灯笼。
他才开始有种不好的感觉,忙四下看:
才瞅见,那悬着灯的尚膳处的大门,竟不知何时上了锁!
后门更是!他几乎就没见这门打开过。
一股恐惧便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几乎身处在一个死角。
他可知道这围墙后就是阿朱姑娘的阁楼。
只是还看不清那一行是什么人而已。
但不管是是教习的管事们,还是阿朱姑娘的客人们。
四周人都罕至,如果人们发现他,他要如何去解释,这活路正该忙的时候,他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他手心出了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还不敢起身,便以手拨草探路,蹲着小心的向围墙根更暗处退。。。
一直退到了距墙约一尺多处,不由得脚下一顿
不只因为紧张的情绪,促使他飞速的思考,让他异常敏感。
还因为这里,真的有点奇怪:
这墙边的草竟比外面的稀不少,可能是光照不好的原因。
可正秋高气爽的时节,前几日刚落过雨,外面各处的土地都潮湿松软,可这沿着墙根处的土地,约一人宽的地方,却怎么会陡然变得坚硬干燥了?
苏白再便沿着墙的方向,往前和往后抚了抚,一条都是如此。
他才想明白,这是有人多次行走的痕迹啊!
换句话说,这附近有密道!
他是阁里的“一两半”。如果他现在走不掉,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人去发现了。
倒不妨看看这密道通向哪里,说不定就是一个好的藏身所呢?
他没得选择。
便向更暗的墙根摸去,直到后门附近的也没什么机关,又重新摸回来。过刚才的地方约十余步,地上就抚到了一块镂空的青石板。
此时,他抬眼才见到此处前就是一枚不高的假山,半环抱,中空。
藏着这么一个地界,怪不得无人识得。
于是他小心的掀开了青石板,直直下来半个身子余,内还是漆黑一片。
等他把头顶的板子盖回去,又蹲下,再在壁上一阵摸,不知按到了哪里,一方的墙才慢慢的转开,透过了亮光来。
果内有乾坤,不知是通向哪里。
苏白先走了一段,他看到见一小厅状的房间,内空无一物,却在四方接了出了数个路口,每个路口好像都长得一样;细看才发现,仅仅各个口内缀着不同的烛台。
好巧秒的小心思。
小少年在这一刻,才开始犹豫了。
因为他方向感还好,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了,那天吕不离领他,第一次参观尚膳坊那天说的话。
“尚膳虽居中靠后,但却是整个梦红阁的腹地。”所代表的意思。
若他没搞错,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密室,转弯的小厅就是尚膳后门的方向。
换句话说,如果他不转弯,继续沿着这密道向前走,那他就能一路直达那尚膳的正下方。
他还能隐隐听到,正前方方向传来的,木机关转动时,轻微的“咔咔”的声音。
若只有一个密道,那可能是那个居心的外人挖下的,或是府里受到什么威胁时逃难用的。它们应该通向院外去。
怎么会匍匐在这地下,四通八达,繁复宽阔。
虽然他已来了这里二月余,可他却还真的不知道,这梦红阁,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苏白现下,再一次对吕不离今晚,叫他来这后门的用心起了疑。
他不能继续往前走了,他必须回到地上去,即使被抓住也要死不承认才行。
可现实却容不得他的打算。
因为这寂静的地道中,他身后,他又一次听到了他下来之前,那沉重的石板同地面摩擦而过的声音。
他得逃。只有一个方向是潺潺的流水声,他必须躲去那儿。
即使苏白知道,那个方向就是那围墙之内,真正的梦红阁,阿朱姑娘的小院里。
左转右拐的,来到一个同墙外下来时,相似极了的小立洞。
不同的是洞内隔板不是镂空,上方可见一抓手,却不见一丝合拢的痕迹。
苏白举一反三的同样的向上翻开这板子,整个板子都很轻易往上移了一寸余,他又左右试了试,果能推到一侧。
他先听了一下,顶上静悄悄的,连风过树叶、和潺潺的水声都清晰可闻。
苏白才便伸出头去,发现来到了一处极开阔,说不出是清雅还是迷乱的地界,竟然还是屋内。
燃了灯,亮的正舒服,他从洞里爬出来。
才看清那洞的位置,原是用方条案前的坐垫盖住的。
等他再将隔板滑推回去,再向下按回原位和枣红色的木板,也严丝合缝。
即使不放那方坐垫,也完全看不出这里有方密道。
他可不想一会儿暴漏行迹或是找不到会去的路,赶忙把坐垫也归到原位。
做完那事,闻着屋里不知道燃的什么香,竟让满满心慌的苏白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由着自己那少年人的好奇,竟盘坐了下来,打量这屋子。
说不上是殿阁还是长亭的构造:
四根粗粗的圆柱子,分立四方,撑起了整个房梁。枣红的木地砖,棕黑色的家具。
四方的门还是窗,应是洞开着呢,。
因为苏白明显可以感受到有风吹进来。屋内四周。挂的许多长及地的白纱帷幔,也正轻轻的扭着。微透过着撩人的摆动,掩映住了院里水声。
条案上的香炉挨着烛台,袅袅的蕴着青烟,他已记不清当初那些熟悉的熏香叫什么了。
全部的感受,只剩了,这香真好闻。
歇了一会,他才想起转过条案去,那儿竖着个象牙色点缀着墨兰和红枫的屏风。
正隔开了里外间。
他怕内间有人,就轻脚探头去瞅。
真看到屏内榻上,倚躺着一个抹胸裙,敞怀披着朱色宽袍的女子。
一手扶在面前,一手坠着流苏的小扇微晃,不知是闭眼假寐,还是将睡过去。
除了一头乌发,身上是肤白胜雪。
能看出五官秀美,那左眼下嵌着枚小小赤色的石头,在室内透进的阳光下,艳红的像一滴就要滚落尘埃的血珠。
他猜想,这就是那日远远见过,但没瞧清面相的,这楼里最具名的姑娘,阿朱了吧。
苏白好奇的盯着看。
微微走神间,却闻身后外面传来轻轻巧巧的叩门声。
一个柔柔的女声在外喊,“姑娘,卫公请到了,你可醒了?打点妥当了?”
这是他惊得差点装上烛台。
苏白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在梦红阁中,自已“一两半”的身份。
他瞥见那外间屏风右侧一道道木框白底的推拉门,便冲了过去,快速打开门来。
把拉紧那柜里一排,至少二十多件,同样朱红色的外袍,腾出空间,挤了进去,将门留了一小缝拉上。
等他藏定,才听见内间女子困顿未醒,闷闷的呢喃:“嗯。哼~哼~起了。”
再一会,门外一个黄袍的女子,就领着已位紫袍的公子入了座,而那位阿朱姑娘也才晃晃悠悠的从里间走出来于条案后坐定。
一两半凑着衣柜漏出的小缝朝外看,位置恰对着阿朱,才瞧清了这姑娘的面相。
一双似拢非拢的娥眉,一双似颦非颦的含情目,那颗朱红色的泪石映的透出股妖艳的味道,配齐那秀美的五官在一块,说不上多脱俗,却实在在让人觉得舒服,吸着人的目光。她不太满意的撇嘴假笑着。
突然就让他想起一句忘了来由的话:红唇一点桃花瘴,甘穷尽人间富贵。
苏白听到,那被称为卫公的男子略匆忙的说:
“西夏那边的事,你便不要插手了。我已安排了老李去试探先生的意思,像是非做不可了。”
阿朱邪睨了那人一眼:
“想来是昨晚上旗轩传来的报告你还没看。北边那儿都约了咱先生来谈合作了。
哪里是先生非做不可,只怕是先生早被那狼子野心的番子盯上了。
对西边的动作,我想肯定有别的深意。”
卫公问:“看来昨夜楼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可还听到什么好玩的呀?”
阿朱笑:“哪有什么新奇的。咱这楼里,难道是第一次,碰到这些外乡人所谓的大动作?难道是第一次,记下让那些酸腐书生,惊奇死的里通敌国的交易?”
“那阿朱可是又有好的打算了?”
“别总把我说的,好像我是爱发战争财的无良商人。”阿朱正色道“”只是这时局多变,我总要为手下,和自己多做些打算。”
他在柜里听到阿朱似调笑说出的话,正印证了他在那密道之中所猜想的一切,这梦红阁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那男子又问阿朱:“昨夜的记事可在?且让我看看你批的那本。”
“哪日不在,重要的事项,我又哪日没给你抄一份送去?这月供,数年不给我涨了,你今儿,竟还得寸进尺的,想白讨我的辛苦差去?”
二人的言语还在继续。但是苏白已经听不进后面的话了,因为他的魂儿已经飞远了。
他已无数次的咽下那狠不得倒吸的冷气。
他想起了小厮们,甚至还有他所谓的掌事对他说过的话:
“这楼里发生的事,且不问公事私事,出了这个楼,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便是在这梦红阁做事的第一条规矩。”
他虽进阁时间不长,也知道多少权贵,因这句话,才到阁里,做了多少私密事。
依眼前这位阿朱的意思,谁能想到这些所有话竟不止被监听,甚至还被记录成了册。被像眼前的这个卫公一般,月月纳钱来读。
他俩在柜门外聊了多久,他一人就在柜里一动不动的躲了多久。
苏白觉得至少有得半个甲子那么久了,但其实也不过就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且等到二人聊完,阿朱站起来抬手恭送那人时。
苏白才趁机伸了下快麻的腿。却不想正碰到了,那挂满了广袖宽袍的衣架。
他忙定住,还是发出了一下响声,而朝外走了几步而已的阿朱,也转了头来朝这边看来。
苏白的全身血液仿佛被定住,心想,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