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刑》醉骨丑妖

5、第五章

　　（五），
　　偑郁在水道坍塌之前，看见氧化罩里的龙灲染突然睁开了眼，那是血一般的颜色，不对，是火一般的颜色！却是狰狞恐怖的！
　　紧接着下一秒他便看见龙灲染的盔甲里喷涌而出的一团火焰，一个挣脱，手脚燃起了滚热的红河，钳制在高温下迅速萎缩，连带着那条已经骨折了的手臂，竟硬生生的被扯断，无力的坠落于地，一时间红流喷薄而发，染红了他的满眼视线。
　　“灲染……”
　　破碎的水墙淹没了他绝望的声音。

　　还没有结束。
　　就在三位系首还在苦苦支撑的时候，执法者的火球掀翻了他们脚下的木舟，于是三位纷纷落水。
　　水质浑浊不堪，他们又不熟悉水性，一下到水里就被呛到头昏脑涨，更别说是战斗力了，眼瞧着胜算无望，他们还来不及叹气，突然一声磅礴有力的怒啸冲破天际，连殿堂外的众干都听的清楚，被吓得不轻；
　　一丈红光冲出水面，接着是一条火红色的龙形生物冲破污流，激起了千层浪，红色火龙熠熠生辉，恨不能吞云吐雾气壮山河。
　　它只简单的动一动尾巴，就能扇起无边火焰，让整个殿堂处于一片火海。
　　最赫人的是，它的火焰不怕水，甚至还能蒸发水，除非它自行熄灭，似乎没有什么是它的对手。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执法者们也到了不得不出面的时候了。
　　他们不敢相信，他们曾一心栽培的火系掌控者，如今竟已进化到如此程度，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这怎可能！她明明身负重创……”
　　实际上，对于龙灲染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
　　火龙再一甩尾，脚下就立现一条甬道，偑郁正沉在水底，三位系首还在愣神的功夫，只见水中某处窜出一个身影，浸舞以游龙之势迅速来到偑郁身旁将他托起，另三位系首也努力向他们靠过去。
　　现在这种形势，似乎他们可以歇一下了。
　　执法者依旧高高在上，但是看向火龙的眼神还是有几分畏怯的，“龙灲染，你虽然激发了潜能，但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经这一战，只怕你这一年都不能再有突破了，你可曾想过后果？”
　　龙灲染的意念幻化为龙，声音却没有太大改变，只是没有了以往的柔和，冷若冰霜，
　　“现在最紧要的是除掉你们，不然也浪费了我这一次的皮肉之苦。”
　　没有心情再与之拖延，龙灲染直接一条火蛇过去，在半途中却演变成无数条火蛇，四面八方直击执法者而去。
　　执法者本不担心，因为他们的前面还有一道通天屏障，他们不相信她能突破这道屏障。
　　果然，当火蛇遇到屏障时便消失了，只是还不等他们松口气，火蛇居然又在屏障内部突然出现，继续袭向他们。
　　大执法者始料不及，慌忙抵挡，一波火蛇灭了，还有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源源不断的火蛇铺天盖地的袭来，让执法者们很是被动。
　　偑郁悠悠转醒，见其他系首都在身边，有一瞬间的愣神，很快就感受到了滚滚热浪，头顶上的火龙咄咄逼人，直把执法者盯得没有反手的余地。
　　火龙的威力看似有增无减，但实际上已快气竭，龙灲染清楚自己挺不了太久，所以一直在找机会来一次致命一击。
　　龙灲染清楚，偑郁亦清楚，当火龙气竭之时，也就是龙灲染萎靡的时候，她拼了命也要护全他，他不能让她的功力白费。
　　于是偑郁聚集起精神，站上了那一叶扁舟，身上还水渍淋淋，脚下却已刮起了飓风，他们处在风眼之中，外围的风暴已经不限制级，连龙灲染都感到抵抗吃力，遂腾跃于高处；
　　暴风自然不是针对她的，而是辅助她的火焰，风助火势，将原本就难以控制的火焰更是蔓延了数倍。
　　偑郁再推动风的走向，连带着火势的走向，釕然见势发起攻势，无数无形的金针随之密布而去，虽然金针不能立时将屏障奈何，但是有了风与火的催化，金针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于是屏障破裂是分分钟的事，舞浸趁热打铁，再度掀起惊涛骇浪，在大浪的拍打与水的无孔不入下，最终屏障功亏一篑。
　　三位大执法者见状连忙跳到高处，只是话都没来得及说，火龙连发炮似的火球就迎面而击，让他们只有招架而无还手之力了。
　　龙灲染乘胜追击，直接放了最后大招：龙蛇群舞！
　　一条火龙与千百条火蛇直奔执法者们，上演了一幕“死亡翻滚”！
　　长长的火龙紧紧的缠绕着他们，数以千计的小蛇直接穿透他们的皮肤血液钻进身体里……可以说根本就是毫无招架之力，只看见执法者们的表情痛苦狰狞，然后变得异常怪异，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撕裂，最后终于喷薄而发，像火山喷发的岩浆，他们的身体已经炸成了粉末！
　　众系首们目瞪口呆，这样的场面远出乎他们的预料。
　　场面终于平静了下来。
　　执法者们毁灭了。
　　这样的结果确实是有些意犹未尽。
　　显然众亲还不敢相信，“所以说，他们是死了吗？”
　　“这样的结果真是出乎意料，但是太过瘾了！”
　　“我还以为他们还会垂死挣扎一番，说一些遗言什么的，好像有点仓促了。”
　　“大执法者又不是一般的对手，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就必须要扣的死死的，不然咱就是凶多吉少！”
　　“说来这也多亏了龙灲染了，不然咱们怕是真会折在这……”
　　说到这众系首纷纷看向火龙，却见偑郁已经先一步朝龙灲染奔去。

　　功力尽失的龙灲染，火龙的模样早已灰飞烟灭，只余下一具轻飘飘的身体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跌进偑郁的怀里。
　　神智涣散的龙灲染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温暖。
　　是的，此刻的偑郁不再是冷冰冰的，他的手掌，他的笑容都有了热度，只是龙灲染已经不再奢望，她也没有资格奢望了。
　　偑郁感觉怀里的热度在慢慢消散，她的身体几乎没有什么分量，这让他心惊，然后是无限蔓延的恐慌。
　　“为什么会这样？你还做了什么？！”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什么，我只是把心脏寄在了玄心殿，交换了火龙符而……已。”
　　龙灲染云淡风轻的话语却犹如千斤重砸在偑郁的心上；
　　玄心殿，玄心巫师的居所，相当于黑色当铺，是两族间都不愿提及的黑色地带，你可以在她那里得到你任何想要的，当然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没想到龙灲染居然会和玄心女巫做交易，偑郁痛心疾首：我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的。
　　龙灲染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的渐渐透明，舞浸见状大声提醒道，“快用定魂丹！她失了心脏，如果灵魂也留不住，那她的肉身就会灰飞烟灭的！”
　　偑郁闻言大惊，幸好木鸾栖眼疾手快，迅速将一颗定魂丹放进龙灲染的嘴里，她的肉身才得以保存。
　　偑郁有些诧异，“你怎么会有定魂丹？”
　　“执法者遗留下的，不用白不用。”木鸾栖理所当然。
　　“还是要尽快把她的心脏找回来，”舞浸继续说道，“定魂丹维持不了太久，三天之内心脏不能归位的话，肉身还是会毁灭的。”
　　“我这就去把她的心脏找回来！”偑郁毋庸置疑道，他不光要找回心脏，还要救活她。
　　他已经欠了她太多。

　　玄心殿。
　　“我来赎回龙灲染的心脏，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偑郁开门见山。
　　“这两天我的生意好像突然变好了，先是来了个换火龙符的，今天你又来换心……都在玩什么游戏，这么尽兴的？”女巫语气暧昧。
　　“玄心女巫从不过问顾客的隐私，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么。”偑郁没有心情与她闲侃。
　　“行，不想说我自然不多问，”玄心知趣收住话题，“冲你这完美的皮囊，我给你打个折，要的不多，只要你能让我笑，那颗心脏我就送给你。”
　　“这么简单？”偑郁挑眉。
　　“就这么简单。”玄心媚眼如斯。
　　一点都不简单。
　　玄心女巫有着绝美的容颜，据说她一笑，山河倾城，粉黛失色，但是却没有谁见她笑过，即便她和你交谈时语气轻松，也不会表情严肃，但是想让她笑却也不简单。
　　“好吧，我确实不太会逗女孩子笑，”偑郁实话实说，“连我都不怎么对女孩子笑，你这样的要求有点……让我难以办到。”

　　“那我就不能把她的心脏给你了。”玄心面无表情。
　　“我……还想问，龙灲染为什么一定要换火龙符，如果我没记错，她自己本身的潜能还是很大的。”偑郁开始了套话模式。
　　“具体我不清楚，只知道她应该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不够吧，因为她的属性是凤凰，与龙相比还是差一点，如果开启作战模式，即便将凤属性发挥到极致，还是没有龙来的勇猛。”玄心心情好，难得和一个交易者说这么多。
　　“你怎么知道她的属性是凤凰？”偑郁诧异，像属性这一类比较隐秘的事情，旁者是很难看出来的，只有执法者才有权利知道。
　　“不要质疑巫师的实力，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玄心自信满满。
　　“那你应该也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笑。”偑郁巧妙的把话题转了回来。
　　“当然，只要我想。”说这话时她依然没有笑容。
　　“我真的赶时间，不然你换一样好了，”偑郁耐心快要磨光，“我的皮囊，或者是我的心脏？”
　　“这么完美的存在，还是鲜活的好，留在我这也是死气沉沉。”玄心由衷道。
　　“你也知道鲜活的好，”偑郁就势说道，“何不就成全了我？”
　　如果不能救活龙灲染，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空有一身皮囊，是无能的角色存在。
　　看着偑郁无奈的眼神，玄心有一瞬间走神，这个拥有完美皮囊的存在，也是个厉害角色呢，厉害到可以放弃自己所坚持的事情，只为了心爱者的心脏。
　　她何尝不记得那个倩动的身影，两个同样为爱执着的角色，让她动容。
　　为何她就遇不到呢。
　　她笑了。
　　为爱祝福的笑意，不掺半分虚假，以至于当偑郁离开后，玄心仍半天没有回过神。

　　多年后当偑郁和龙灲染说起这一段时，也会感慨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幸运遇到执念的龙灲染，幸运玄心女巫心不玄。
　　但是多少会有点遗憾吧，例如龙灲染对以往的事情记忆总是很模糊，所以他至今不得知晓龙灲染与当初的执法者有什么关系；
　　就像龙灲染的真实身份，偑郁知道她不是扶桑族，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其实无所谓她什么身份，偑郁从不在乎这些，他在意的只有她；
　　他也不会告诉龙灲染，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她再也不能使用自身的凤凰属性了，因为火龙符先入为主，即便她属性觉醒，亦是会被火龙符喧宾夺主。
　　不过对此好像影响不大，因为龙灲染的火龙符已是越发的得心应手。
　　还有最后一点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和玄心女巫做了一次等价交换：他用自己的笑容换取龙灲染对他不变的情感。
　　这无疑是一件残忍的事情：面对自己的心爱，却永远笑不出来；以及自己爱着的对方，永远不会对自己笑。
　　好在还是彼此爱着的，就好。
　　原三大执法者毁灭后执法者位由龙灲染接管，穆殷国度也从专政转向民主，一切都向好的情势发展。
　　历史向来是赢家的天下，毫无疑问。

　　（PS：补充，虽然龙灲染的肉身保住，亦捡回一条命，只是那条扯断的手臂已经面目全非找不回，龙灲染成了独臂女王，好在偑郁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