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刑》醉骨丑妖

4、第四章

　　（四），
　　偑郁脸色骤变，立时向龙灲染看去。
　　此刻她一身戎装，胸前有坚硬的盔甲阻挡，无法知晓她身体的状况。
　　只是她的脸色略微苍白了些，稍显疲惫之色，怎不知可否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他欲上前，却被釕然阻拦，“不要过去，现在她一身戾气。”
　　戾气？何来的戾气，他只看见她泛白的嘴唇和摇摇欲坠的身板。
　　若她真取了心口的血来破阵，又怎知坚硬盔甲里的身体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
　　说他不冷静也好，说他感情用事也罢，总之他压抑不住了，索性不管不顾了，什么冷漠，什么淡薄，什么步步紧逼，全都是假象，旁观者都知道他的意图，只有他不肯承认罢了，到了现在这一步，执法者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既然要推翻他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只是釕然却不肯让他靠前，那厮语气诚恳，“听我一句，现在你真不能过去。”
　　“可是她……”
　　“这就是她的意思。”
　　偑郁怔了怔，看见她的眼角尽是一片冰凉。

　　“事到如今，三位大执法者还不肯现出真身么。”龙灲染的声音冷漠。
　　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偑郁也被吓了一跳。
　　“你们诸位皆来者不善，尤其是你，龙灲染，”依旧是闻其声不见真身，语气亦是不紧不慢，“只不过我看你似乎是身体不适，不要说你现在的状态就想挑起战端，怎样，五系聚集，胜算会大一些？”
　　细听会发现，那个声音有了颤音的意味。
　　“不用五系聚集，”龙灲染淡淡说道，“我自己就够了。”
　　“好大的口气，”他们想笑又不敢，“看来你是过于自信了。”
　　“我时间不多，耗不过你们，所以速战速决。”
　　龙灲染说的是实话，因为此刻她胸前的伤口还在浸血，她清楚偑郁的原意是想护她周全，所以用玄风锢术将她控制，即便被旁者找到她，也不会伤到她分毫，毕竟不会有谁愿用生命做赌注，赌一场没有胜算的结局。
　　偏偏她会。
　　为了偑郁的相安无事她编了个谎，说自己是扶桑族，可是稍微谨慎一点就会注意到其中的纰漏：扶桑族与穆殷族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在接管自然系职位的时候，会事先被清楚调查自身的属性，包括身份血统；即便在学习法能时蒙混过关，那接管系控的时候也瞒不住；身份异端被穆殷族视为头等大事，何况像她这种体质特殊又要接管火系掌控者的角色，时刻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她若是扶桑族，执法者怎会留她到今日！
　　但今日确实是该了结的日子了。
　　她只是想让偑郁在他下决定前再认真考虑一下，虽知他善于心计，也想再混乱一下他的思维。
　　因为这个淡薄隐忍了千年的冰山角色，却在这个时候开始松动融化了。
　　龙灲染失算，她没能阻止的了他的任性而为，却在他想推翻专政的道路上推了他一把。
　　既然事情不可避免会发生，那就更彻底一点吧。
　　“若是我说今天的局面都在我的计算之内，大执法者你们信么，”龙灲染平静说道，“他们走到这一步，都是被我利用了。”
　　“龙灲染，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你没有这样的心计，”半空中的声音稍稳定了些，“难为你痴情，所以打算把所有的责任都独自包揽了么……”
　　“谈不上包揽，这是必然的结果，我是火系掌控者，有绝对的话语权，”龙灲染感觉身体机能在逐渐下降，所以必须速战速决，随即转向旁边对尚在“围观”的众角色命令道，“这个时候你们应该退下。”
　　“什么？”
　　“让我们扔下你一个？这场战端分明是我们挑起来的……”
　　“你才是那个该退下的！”
　　“灲染，你想做什么？”
　　四系掌控者明显感觉到了不安，尤其是偑郁，心里升腾着强烈的不安，她能狠心用生命破阵，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放弃的，就连对他的柔情，也早已抛之脑后了。
　　灲染，你一定要这样决绝么。
　　“少废话！再磨叽我连你们一起都烧了！”
　　龙灲染眼里冒火，就连身旁尚不确定发生什么事情的可怜的釕然也被扔了过来，釕然诧异的回头，只看见龙灲染的眼神如金属般冰冷坚硬。
　　已经没有时间再消耗了，只能开足马力，将一切都燃尽，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开始。
　　“不现身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看见你们的死相，顺便说一声，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也谢谢你们要杀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今天自己有多大的潜能。”
　　一个响指，一簇火焰跃然于她纤长的食指，如果忽略她残缺的拇指，这会是一只美丽的手，配合着它美丽的主人。
　　而主人现在，在做着毁灭的事情。
　　一个圆形魔法阵赫然出现在她的脚下，上面是一些匪夷所思的图案符号，这是每个法能拥有者都会具有的专属技能，每个系的魔法阵都不相同，这个我们暂且忽略。
　　阵由心生，魔法阵被火光照亮，在静谧的殿堂里凸显出一种奇怪的氛围，不等其他角色反应过来，龙灲染只手一挥，魔法阵的火焰便长了腿一样的蔓延四处，像一条条长长的火蛇，吐着信子，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热忱。
　　“灲染快停手！你现在的状况不允许这么做！”偑郁心里甚是焦急，但是话从嘴里说出来却是命令的味道。
　　“你的指令我已经听得够多了，现在就请闭嘴吧。”龙灲染冷冷回应。
　　不要和我说话，不要再让我分心了，事到如今，孤注一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样想着，龙灲染的功力便更狠，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加大火势，无异于火上浇油，所到之处遍地红光，一片火海，热浪滚滚熏的连眼睛也睁不开。
　　“灲染！”
　　不知是火光的视觉差，还是偑郁眼花，他看到的龙灲染已经出现了幻影，在火里摇摇晃晃，有随时倒下的可能。
　　他正想冲过去，却见龙灲染一个火球甩了过来，他下意识退了一步，一个风掌推到一边，火势又大了几分。
　　与此同时一股窒息的力道突然迎面打来，龙灲染避闪不及被直击胸口，虽然有盔甲阻挡，还是感到一种重力压迫迅速在身体里炸开，将她炸出三米多远！
　　一股热流立时上涌，破势而出，顿觉喉咙火辣辣的。
　　在场的四系掌控者都惊住了，偑郁更是觉得那一掌是打在了自己身上一般，看着龙灲染浸了血的嘴角只觉得心疼不已。
　　那一道隔空打来的力度不用说就知道是执法者所为，他们不露面是要保全自己，但不代表会坐以待毙，这边刚将龙灲染震出三米远，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下一秒就将她罩在了氧化罩里，想着她身体虚弱又身受重创，即便她知道氧化罩的弱处却也无可奈何。
　　四系掌控者见状终于怒气爆棚，知道事到此刻骑虎难下，既然难下，那就杀之而后快。
　　只是杀虎并不容易，何况执法者这几只老虎连面都不肯露，法能又远高于他们之上，唯有五系联手，尚有胜的可能，而实际上，五系的能力都是执法者赋予的。
　　这一决定，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一时间，风生水起，土木繁星，原本光洁的神圣殿堂恍若颠覆：
　　火焰，在风的漩涡里达到了顶峰，水流，伴随着泥土来势凶猛，一时间波涛翻滚，水火两重天！
　　五系之首，乘着木鸾栖的一叶扁舟行驶在惊涛骇浪里，而龙卷风夹杂着赤焰，呼啸着在前面开路。
　　执法者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隔空传力，一道道光束刀剑一般刺目而来。
　　釕然手持金盾，不时挡下扑面而来的攻击，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远远的只见氧化罩几乎快被埋没在逆流中，只露出一小截罩顶，再过不久就会被全部淹没。
　　氧化罩虽然固若金汤，即便外面再大的风浪也不会渗透到里面，但是氧化罩内空气稀薄，龙灲染又身受重创，情形如何不得而知，而且又有外面的双重压力，如果龙灲染心急如焚下做了无谓的抵抗，那只会消耗她更多的能量，最后窒息而亡亦是分分钟的事情。
　　“偑郁，得想办法把龙灲染救出来！”釕然焦急说道。
　　偑郁回望了一眼那即将消失的顶尖，狠下心道，“我去救，你们顶住！”
　　“快去吧！”其他系首亦催促道。
　　舞浸更是竭力劈开一条水中通道，可以轻松的到达氧化罩那里。
　　偑郁迅速移了过去，当他看见罩内被钳住手脚阖目静立的龙灲染时，心更是再次被狠狠揪了一把。
　　龙灲染像标本一样静立不动，脸色愈发苍白，骨折的手臂更是被以奇异的角度被控制，应该是在落地的瞬间就被钳住的缘故；
　　虽然手臂已骨折，但是如此姿态一定很疼吧，尤其是在想到她的手臂是被自己的騰啸兽所伤，心里就更加自责。
　　但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偑郁用手敲了敲透明罩，想知道她是否还有意识，龙灲染没有回应他，依旧安静如雕塑。
　　这样可不行，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其余四系仍在与执法者对抗，时不时会有错漏的攻击打到氧化罩上，但是氧化罩纹丝不动。
　　怎样能打开氧化罩呢，偑郁快速的思忖着：用风掌肯定没有效果，即便是龙卷风都不能将它掀开，单点击破也不太可能，氧化罩比钢铁还要坚硬，风龙挤压更行不通，只会让里面的空气更稀薄……唯一行得通的方法就是找到控制氧化罩的系统按钮，可是按钮在哪里？
　　偑郁以风的速度将殿堂搜寻一遍，未果，便再次回到氧化罩前。
　　舞浸已在催促，“偑郁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
　　要暂时断开水流需靠强大的念力，但也同样烧脑，耗费体能，舞浸一边支撑的水道，一边与其他系首合力对付执法者们的“狂轰滥炸”，很快就体力不支应接不暇。
　　要说执法者们能一统穆殷族几千年，能力自然不是盖的，虽不现真身，但是这集齐了多系法能的本事也足够几个首领喝一壶的，攻击犹如连珠炮似的铺天盖地，而对于几系的攻击，一个通天屏障就将其通通拦下。
　　说来也郁闷，整个殿堂亦是如铁桶般密不透风，殿堂里水深火热惊涛骇浪，殿堂外却是风平浪静阳光明媚，里面的事情外面一概不知，可怜了聚集在外的各系族员，还在苦等系首的指令，却不知里面早已打的不可开交。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动静？不然我们冲进去看看吧？”
　　“不要冒进，里面的情形尚不知晓，若是突然闯入，破坏了系首的计划就不好了。”
　　再说殿堂内，偑郁还在恼火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见舞浸喊了一句，“偑郁我撑不住了！”
　　舞浸话音刚落，迎面就挨了执法者的重重一击，当即就飞了出去；
　　“舞浸！”
　　由于念力顿失，水道在下一秒就溃然崩塌，倾泻而下的巨浪像高墙一般挡住了各系首看向偑郁的视线，眼睁睁的看着混着泥土的污水墙将他们淹没，舞浸亦被击落水中，不见踪影。
　　虽伤心欲绝，仅余下的三位首领却不能懈劲，还在苦苦支撑着，如果他们投降，就是俘虏，尊严尽失的同时也会更快的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