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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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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安提前在晚秘冬屋里点上香,就拉着红豆出了屋。
天气转凉,夜晚还是微微有些寒意。夜逐渐深,祝安原本有些困意的头脑因为冷风也慢慢清醒。似乎可以听到四处的莺歌燕舞,再远一些便是西洄河水波的细语。
白桦早已回房了。
实际上白桦模样也足够出色。晚秘冬会防着她吗?祝安胡思乱想着,便又想到那块丝帕。自己如今已经到了玉芊楼,也就是原来的暖烟玉苑,但下一块帕子又在哪里。
祝安叹口气,玉芊楼大的很,找一方帕子该有多难。
红豆突然顶了顶祝安。“姑娘唤你泡雪凝茶呢。”
祝安回过神,进了屋。
雪凝茶比较珍贵,入口微带凉意,仿佛茶叶由冰雪所凝结。它微涩,并不算极佳,但由于茶名显示出高洁气质,便深的广大才子喜爱。祝安娴熟地把茶叶浸入冷水,又飞快斟上热茶,浇了茶壶茶盏后,又重新泡了一遍。
茶香四溢。
将茶端进里屋,目不斜视地斟上茶水,祝安又慢慢退出去。
出了屋,脑子有些迷糊了。这种催情的香真是难以忍受。
红豆笑问:“祝安,可是看见公子变糊涂了?”
祝安恍惚抬了眼,眼神有些涣散。“什么?”
“嘻嘻,我第一次见到公子时也这样。果真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啊,可惜冷清了些。”红豆半晌摇头可惜道。
祝安撇嘴。冷清还来这里,还找最热情火辣的晚秘冬?真是笑话一桩。
夜幕,真的降临了。
不过在这里,什么都感觉不到。除了空气中的湿润感悄然沾染了些凉意,月色变的更白更冷了。
往一边看,灯火通明,热闹宛如白昼。每一扇窗户都透着橙色的暖光,都埋藏着旖旎风光。祝安往另一边看,却是宁静的黑暗。水面宽广而平静,依稀有几点灯。再盯着看,连灯都灭了,只剩下黑暗。
目光无所及处,但耳朵却有。何处传来几声琴筝泠泠,如仙乐空灵,想必是棋若羽吧;无论晚秘冬如何诋毁,棋若羽依旧有其精彩处。有一瞬间,祝安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排斥在外,耳朵嗡嗡响,却又什么都听不见。
里间突然有晚秘冬的笑声。祝安听过晚秘冬的笑,娇羞可人。但不同于这个;这是一种很很活泼的笑,却又轻灵的琢磨不透。祝安突然想起以前舞剑时,雨点与剑鞘碰撞的声音,敲打心扉,却又好听的不忍停下。
再后来,就是晚秘冬的娇吟了。柔媚入骨,让人心里头都有些痒痒的,软软的。好像过年时怀着一份喜悦,咬上年糕的那种粘粘糯糯,让人不忍放开。祝安狠狠的呼了口气,打破冰冷空气里连接的暧昧。和红豆蜷缩在避风的角落,头撑在膝盖上,昏昏沉沉地要睡着。突然祝安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
祝安微睁眼,惺忪中瞧见了红豆。
“看,烛灭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祝安窥视了眼里间,光线暗淡。她点点头,深深浅浅地回了屋,便也是一夜无梦。
天亮。
祝安和红豆守在屋外。
白桦不久也到了。
晚秘冬的绾发丫头流苏倒是不见了踪影。祝安看到白桦的眉头紧紧锁着。
不知多久,才传来晚秘冬慵懒的嗓音。“红豆,备水。”
红豆应了声,很快准备好了热汤。
祝安被白桦推了进去,又被挡在里屋外。正不知作何,红豆突然探出半个身子。“给公子泡淡茶,早上公子喜欢饮。”说罢又赶忙退了回去。
祝安了然,斟了一壶送进去。
他们正在洗漱,周围围着一群人。祝安只瞟了一眼,就被白桦赶着去摆弄香炉了。
空气中还有残留的熏香,又夹杂着些许奇怪的味道。走到香炉边,把旧香取出来,除掉香灰,娴熟地加进去另一块小香膏。这是祝安闲暇时琢磨出来的,燃烧时间不长,气味是袅袅的竹香。浅绿色的香膏,慢慢蒸腾出白烟,升空忽而不见。祝安盖上镂空的金丝盖,端起放在一边的茶,在一边等着。
一会儿,众人退开。
洁白的玉臂接过青瓷茶盏,动作缓慢却妖艳无双。晚秘冬双眼微眯,露出如猫般的懒散神色,红唇微张,待到湿润唇齿后将茶盏放回。祝安满是佩服,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被晚秘冬演绎的繁琐而优雅。
另一只白皙的手端过另一个茶盏。骨节分明,被保养的很细腻,微缭绕了些墨的气息。这般出色的手,那面孔得出众到何种地步。祝安用余光瞄了眼,的确,俊逸如谪仙,眼中含着清冷和风流。这般男子,也难怪我晚秘冬会动心。
“什么味道。”吟鹤开口,不带疑惑,不带情感。
晚秘冬眼神落到祝安身上。
“是熏香。”
“不曾闻过这般气味。此香何名?”
“未有名。”
吟鹤手抚着晚秘冬的长发,指尖微微划着她的耳侧。“叫’秘竹’吧。”
晚秘冬笑意更甚,薄薄的纱衣只微微遮住关键,红色的肚兜也仿佛没了效果。如云的墨发垂下,有些凌乱,落在白润的肌肤上,妩媚中夹着清纯。
晚秘冬就是这般尤物。
“公子,喝茶吧。”晚秘冬轻启朱唇,声音尽是欢爱过的沙哑,却极其诱人。
“嗯。”
晚秘冬柔若无骨地伏在吟鹤胸前,她的芊芊玉手划过她的脸颊,喉结,锁骨,胸口,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吟鹤捉住晚秘冬的手,将茶盏随意放在床头,而后一手托着晚秘冬的后脑,唇便凑上去。晚秘冬勾起唇角,微微漏出些娇吟,玉指勾起吟鹤的手,凑近她的胸口。
祝安赶忙后退,并好心关上门。
她听见低喘,隐隐约约的,好像闷在哪里一般。
白桦和红豆都有些见怪不怪,也没有过多的言语。祝安无奈,也装作平静,继续候着。
晚秘冬最近似乎心情异常的好。
正巧只有祝安一人在旁边侍奉,她便喋喋讲着棋若羽的坏话来。祝安笑笑,拿起木梳,缓缓帮她理着头发。
“棋若羽这辈子是想成为下一个逐言。可惜啊,差太多啰。”
祝安不只一次听她讲过逐言,便好奇问:“逐言,究竟是什么人?”
晚秘冬斜睨一眼,“本不该跟你讲这些,但奈何我心情好。”她揉揉肩,“逐言本是长州人,不知为何沦落到这里。”
长州?
祝安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将去的下一站。难道,自己和逐言有什么关系?她晃晃头,继续听晚秘冬絮絮叨叨。
“你知道,我师父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然而,她说她不及逐言的皮毛。”晚秘冬冷笑了声,终于忍不住扯回棋若羽身上。“就凭她棋若羽,真是可笑。”
晚秘冬突然望向祝安。“我见你这丫头还不错才同你讲的。你可别再到处打听了,见过逐言的人下场都不好。”
“好。”
祝安想着逐言,便又想到帕子。帕子究竟在何处,又和长州有什么关联?她揪着头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天气热起来了,蝉鸣几乎要把人淹没。
祝安擦了把汗。这几天似乎有什么事,玉芊楼竟然也会缺人手。自己也被派遣到了大厅打下手。也好,顺便找找丝帕在不在这里。
“祝安。”一个婆子走过来,目光带着审视。“你是不是在找什么?”
祝安手一抖。
她缓缓回过头。“没有啊。”
“还敢胡说。”婆子厉声道。“我观察你很久了。”
祝安知道不能随意暴露出帕子的事情。她没有犹豫,飞快接口。“前几天我弄丢了姑娘的耳环,估摸着是在大厅,就想着这几天找找。”她憋出满眶泪。“别告诉姑娘。”
婆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
祝安松了口气,余光看到她向老鸨报告了什么。
老鸨发现的?
祝安多了个心眼。为什么自己找东西会惊动她们,难不成她们知道帕子的事情,只不过她们从没找到?
正想着,红豆急匆匆地跑来。“祝安,快回去,姑娘正在砸东西呢。”
“什么事?”
“别提了。”红豆气喘吁吁。“你知道姑娘爱慕吟鹤公子吧。”见祝安点头,她才继续说道,“吟鹤公子要娶妻了,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祝安没说话。
这般情境,祝安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待在晚秘冬旁边这么久了,自己也有些了解,晚秘冬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出身不好。
虽可惜,但这就是命。
两人赶到时,晚秘冬已经平静下来了。
白桦正蹲在旁边清理瓷片碎渣。
“祝安,帮我出去买酒。”晚秘冬突然说道。
祝安拿了些银子,急急忙忙往外走。白桦拉住她:“记得后几瓶兑水。”
祝安点头。
刚出门便看见吟鹤。
祝安躲在角落看着。本来高傲的吟鹤此时当了车夫,过一会儿在西杭城有名的点心店停下来,买了些东西送上车。
祝安透过珠帘,看见一个侧影瘦削但极温婉的女子,旁边有丫鬟陪着。
这般女子。
祝安突然有了些感叹。这般女子,叫晚秘冬如何比得过。相貌,家事,性子,没一样有什么缺陷。这般女子,配吟鹤可能还是可惜了。
祝安摇摇头。别人在看当初的自己和祝星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当初太暴躁,如今清醒过来,却自惭形秽了。
世间最可悲莫过于不自量又不自知。
晚秘冬站在庭院中央。夏日的风暴来临,她的一袭红衣,鼓着风,好像盛开的花。祝安紧紧地盯着。
雨很快来了。
她被雨打的湿透。她依旧屹立,站在一片阴霾和混沌中央。
祝安之前从未听她唱过歌,此时却听见她略有些沙哑的嗓子哼着调。声音被雨打的几乎无可辨识,但是却清晰入耳。
淋了这么一场大雨,她很快病倒了。
祝安不得不说,美人无论怎么样都是美的——即便她被病魔折磨,却依旧美貌的惹人心疼。谁都没想到,吟鹤竟然来了。
“吟鹤公子竟然有脸来!”红豆气鼓鼓的,像吹鼓的河豚。
祝安倚着墙,苦笑着摇头。
两人就这么听着墙角。
“公子——”
“我吟鹤对不起你。”只听见清冷的男声,“迎娶她并非我意。”
“然而,终究她是良人。”
“但挚爱不是她。”
祝安后面的已不愿多听。
晚秘冬之前说要对他冷淡,但却未能如愿。她只轻轻的哭,然后将他赶出去,然后此生再不相见。
红豆之前说她冷情,祝安此时信了。一个男子,迎娶美娇娘,却还让另一个女子对自己怀着寄托。此般举措,晚秘冬一时虽是得到慰籍,长远看,却是给这辈子束了枷锁。
此生便难以解脱。
晚秘冬最后的做法是大醉一场。白桦曾劝过她把负心人忘掉,但她没有答应,她说此生与吟鹤相识乃是幸事。
祝安还在回想着,只听红豆透着窗喊:“祝安,该伺候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