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奇侠》绘无神

3、宴席

　　燕试寒端着酒杯，却没有心情喝。

　　掌门就坐在他面前，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八仙桌上，从开始到现在，两人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燕试寒傍晚刚回神武门，就被掌门喊来吃饭，上座就他们两人，余下二十多名弟子则坐在下面，似乎随时注意着上面的两人，场面十分安静，只听得见碗筷声和偶尔发出的咳嗽声。

　　燕试寒不知道掌门想干什么，气氛似乎不对，聚无好聚，会无好会。

　　掌门喝着小酒，夹着菜，很是轻松自在的样子，燕试寒实在忍不住，索性放下碗筷，瞪着掌门不放，然而掌门似乎已经神游物外，并没有注意自己咄咄逼人的眼神，真是麻烦啊。

　　燕试寒不由得手心冒汗，狂生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老家伙要把自己困在这里多久？

　　“专心于自我修炼，任外界云卷云舒，燕试寒，你觉得这种生活如何？”掌门突然慢吞吞随口说道，双目无神，下面的弟子也望了上来，燕试寒怀疑他喝醉了。

　　“抱歉，我不知道”燕试寒冷冷的说，实在是没有心情想这些奇怪的东西。

　　相比之下，燕试寒更想知道掌门是敌是友。

　　“神武门创派之处，宗旨就是这个”掌门夹了一颗花生，这才看了看燕试寒，笑了笑，说道：“不光是武学，道学，佛学都是讲求脱离江湖，因为身在其中，反倒看不清，专注自我才是唯一的道，江湖上的东西本就没有道理，是本不应该存在的，你仔细想。”掌门说到最后狡黠的指了指燕试寒，又埋头吃饭去了。

　　燕试寒无奈叹气，嘴角微微抽搐，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人活在世上，怎能不被世事所扰，这老家伙估计是一个人呆在山上，闲疯了，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啊，燕试寒不是感觉自己也快疯了吗？

　　或者，这仅仅是掌门用来消磨自己戒心的胡言乱语。

　　“呵呵”燕试寒勉强一笑，说道：“我觉得一个人呆久了，会很闷”。

　　“嗯，不错！”掌门又拿筷子指了指燕试寒，双眼泛光道：“一个人虽然会很自在，独自一人面对的烦扰只有自己，所有的情感，烦躁，孤独都是你需要克服的，说到底，我们也是在克服自我，人类生在世上，除了超越自我，还能有别的目的吗？”

　　“说得有道理”燕试寒嘴角上扬，冷冷的说，他想看看掌门如何演这出愚蠢的马戏。

　　“你也觉得有道理吧？但是我最近感觉你被江湖俗事所绕，这对你自身无益，你已经失去过一次机会了，燕试寒，我不希望你再次犯险，我预感到，你这次只是第二次犯险。”掌门抬眼看看他。

　　燕试寒皱眉，直觉告诉他掌门似乎知道些什么。

　　“你要下山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害怕你下山只是因为你不世故的热血，将来你可能后悔，我们两人有缘，我会尽力阻止你去做将来后悔的事情，虽然我不太关心身边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帮你一把。”掌门已经放下了筷子，只是轻轻地叮一声，燕试寒发现掌门和座下弟子都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燕试寒盯紧了掌门，嘴巴一歪，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

　　计划泄露了，这其中果然有鬼。

　　“掌门，我不懂您，但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必须要下山。”

　　燕试寒神经已经绷紧，他毫不怀疑下一刻就会拔剑杀出这里，他甚至已经开始预判逃跑路线。

　　掌门叹了口气，他面容毫无波澜：“我知道，但只是你觉得，你的思想在骗你。”然后他以正式的口吻说：“留下来，我会保护你，魏忠贤不能把你怎么样，更可笑的是，他完全没必要把你怎么样，只要你一直待在这里，怎么样？”

　　燕试寒不知真假，却觉得还是不信为好，摇摇头，“掌门好意我心领了”

　　“我说清楚吧，我虽然洁身自好，也不能避免受到外界影响，我能够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会妥协一些东西，比如我必须让你呆在这里，并且获知你们这些人的情报，这是为了你好，你在这里，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全，你若出去只有死路一条”掌门全然不顾燕试寒瞪大的双眼，淡淡的说：“你瞧，我原本可以不把这些告诉你，但是，我是为你好，你慎重考虑下。”

　　燕试寒张着嘴，长吐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自己一直跟敌人生活在一起啊！燕试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在这里待了三年还没有在半夜被割脖子，真是太走运了！还真是可笑，明明就是跟阉党一伙的，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洁身自好，别看这老家伙疯，其实还挺幽默。

　　燕试寒瞪大双眼，差点笑了出来，他略带笑意的问道：“但是我有点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冒险庇佑的”。

　　“你对剑法的领悟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你年纪轻轻，酒浸扇的诸葛云都不是你的对手，你看他们。”掌门微微侧头，燕试寒看到的是下面的一群弟子，“你相信吗，他们，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这是事实，你能留下来，我们可以共同探讨剑术，你会继承我毕生所学，将神武门发扬光大，到时候你就拥有你真正的自由。”

　　“要是我要走呢，你会怎么办？”燕试寒思考半响才说，言语显得有些不确定。

　　“那你就是在给我出一道难题了，我也不确定我会怎样，我觉得你更应该考虑你会怎样，你很有可能在办路上就被人埋伏，你应该听说过诏狱吧，至今还没人活着离开那里呢，不过他们还可能把你送到东厂，那些阉人折磨人更有一套，反正你的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有可能因为忍受不了酷刑而背叛你其他的，’朋友’还是‘同党’什么的。”

　　不知为何，燕试寒听完觉得非常愤怒。

　　无论怎样，没有狂生自己早就是个死人了，现在狂生有难，怎么能还没尝试就轻言放弃。

　　掌门开的条件越好，自己就越心动，可燕试寒却因为自己心动的事实更觉得愤怒了。

　　混蛋，我岂是背叛朋友的小人。

　　“可我觉得，我拼一把还有希望，放弃的话，我的朋友就死定了！”燕试寒突然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掀翻，此时四下皆站起，亮出兵器。

　　掌门仿佛预料到了一般，嘴角微微上扬，他很轻松的看着燕试寒，就好像在看一个朋友一样，燕试寒呼吸逐渐加快，双眼瞪得越来越大，掌门双眼澄澈，古井无波，不知为何，燕试寒始终不敢拔剑。

　　突然一股劲风自身后袭来，燕试寒出剑了，眨眼间，寒光乍现，身后那人还没看清燕试寒动作，顷刻间便被重创倒地，燕试寒连忙荡剑回攻，只见掌门不动如山，刹那间宝剑出鞘，燕试寒只感觉到一阵寒光挥过，身下一凉，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疼痛，燕试寒大腿已然被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在下一秒涌了出来。

　　掌门回剑，喝了一杯酒，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燕试寒瞪大眼睛，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他捂住大腿，吃力的转身，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去。

　　掌门举手示意，座下弟子纷纷让开一条道，燕试寒艰难的走出了大堂，鲜血流了一地。

　　“他血脉被我切断，最多还能活半个时辰，不用追了。”掌门淡淡的说，他闭眼叹息一声，甚是可惜。

　　多好的苗子啊，说来终究不是阉党害了你，而是你自己害了自己，我又能如何？

　　掌门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