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浅》魅锦戏

6、出嫁，出家？

　　“洛家的大女儿要出嫁了！”
　　“洛家的小女儿要出家了！”
　　这两句话，如今是洛阳城中小儿的口头禅。说来百无禁忌是童言，这说的是个大实话。
　　洛样城中富商洛拜金的大女儿的确是要出嫁了，而他那小女儿，也的确是要出家了。
　　彼时的洛家老爷看着大女儿从容的模样，再看看小女儿淡定的模样，急得如同热锅上面的蚂蚁，最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在洛拜金大老爷这处，并没有这样的道理。
　　要知道面前这两个女儿可比金子贵重，她们可是摇钱树呀！
　　两眼冒着泪花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洛老爷用着近乎哀求近乎乞求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开始“深情”地背诵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台词。
　　“女儿们呐，父亲知道你们心里苦，心里难受，可如今天家已然下了旨意，你二人即使是心思定定了，也不能违抗那旨意的呀！”
　　说话的间隙，洛老爷瞟了一眼大女儿，好吧，没反应！再瞟瞟小女儿，似乎更淡定！
　　淡定的女儿却没有一个淡定的老子，下一刻才念了不过一句稿子的洛老爷从地上一跃而起，丝毫看不出他已经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毕竟，中气十足。
　　卿绮看了眼她老子，哼了一句，“想要如何？”
　　卿安看了眼她老子，同样哼了一句，“想要如何？”
　　两句话，让洛老爷重新跪回了地上。
　　洛老爷觉得委屈的很，他不过就是想用自己父亲的威严，吓一下两个女儿罢了。
　　不过洛老爷没有那胆子，此刻他能做的，只是如同丧了新夫无人照护的小寡妇一样，诺诺低语，“不过就是想让你们两个一生衣食无忧安乐开怀罢了。”
　　这话一说完，得到的是两个女儿异口同声的回答：“放屁！”
　　这么两个字，彻底将洛老爷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的确他不是为了两个女儿幸福安乐，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头上的脑袋，能够安安静静地在头上多留几日而已。
　　三日前陛下下令，凡是满十五岁的女儿，无论官宦世家，亦或是平头百姓，便是他这样的商贾之女，都得参加选秀。原本商贾之女是不被允许参与选秀的，也不知今年是何故，竟然被强调必须参加。
　　选秀选秀，选择秀气的女儿，嫁入宫中，此生困于宫门之内，一生都出不来。洛老爷心里感叹了一声，也仅仅是一声，便是准备将两个将将过了十五岁的好女儿送入宫中去，却被当面告知了两个惊天的消息。
　　大女儿泰然自若，指着身边的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爹爹，这是女儿自己选的夫婿，准备半个月后出嫁。”
　　小女儿云淡风轻，指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爹爹，今日白日梦一场，得菩提点化，女儿准备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洛老爷，吓尿了，要知道，官府的官文都下来了，就在他兜里揣着，这，这，出嫁或是出家，由不得他做主呀！
　　做主倒是可以做主，做主之后，他这颗脑袋，就不是他的了！
　　官文里白纸黑字地写着这样一句：
　　“一月内各家女儿如有嫁出亦或是出家者，其父母以包庇罪论处，判斩立决。”
　　洛老爷快哭了，为什么女儿出嫁出嫁，要死的是自己呀！
　　洛老爷不想死，他还这么年轻，不过五十岁而已，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可这几日两个女儿的态度，却像是打定主意想让他死一样，一个吵嚷着要出嫁，一个吵嚷着要出家。
　　今日是洛老爷撒泼耍赖的第三日，距离选秀开始还有二十七日，距离大女儿出嫁还有十二日，距离小女儿出家还有十二日，他记得清楚。
　　洛老爷的时间不多了，他要抓紧时间研究新的对策对付这两个小东西。还好，还有十二日，还有二十七日。
　　想到这里，洛老爷心安了一些，可抬眼看了看两个女儿，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想要松口的迹象，顿时心又揪起来了。
　　也罢也罢，反正还有些日子，一切来得及。
　　觉得自己尽了力的洛老爷，灰不溜秋地跑了。
　　洛老爷并不知道，他这一出门，原本镇定自若举止端庄的两个女儿，笑得是前仰后合眼泪鼻涕一起掉。
　　“你说老头子，怎么如此好玩呀？”开口的是一身红衣喜服的大女儿，卿绮。
　　“他一向这样好玩的！”回话的是青衣素裹的小女儿，卿安。
　　说罢，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哪里还有先时洛老爷所见那般深沉模样。
　　卿绮伸了伸懒腰，一下子便是往身后的软塌倒去。卿安则找了个凳子坐下，顺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难道你就打算，与那乞丐成婚？”
　　这话是对着茶盏里那个绰约的人影说的。
　　回话的却是此刻躺在软塌之上看话本子的卿绮，女子一脸的无所谓，“如何？你打算送我彩礼么？”
　　卿安切了一声，“彩礼？你若是有命收，我便送。”
　　卿绮同样切了一声，“我等着呢！”
　　姐妹两个如今在家无甚事情，如此刻这般闲来无事的时候便是要下一盘棋的。
　　大门一关，刚刚摆好棋局，外面便是有脚步声传来。
　　卿安放下手中的棋子，有些无奈，“好吧，我未来姐夫来了，我这个妹妹也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说罢从软塌之上退下来，都来不及卿绮喊一句慢着，卿安便是大开了门。
　　眼前男子比之初见，好看不知多少，面皮白净斯斯文文的，卿安如同欣赏画卷一样赏了许久，这才让开了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人微微点头，脸上带着笑意，“谢过小妹。”
　　小妹这称呼，卿安不是第一次从男人这处听，可每每听到，都要好笑许久，原因莫名。
　　眼下卿绮在场，她自然是要端着一点的，“不谢。”心里，却是憋到内伤。
　　终于忍不住，卿安火速转身，然后关门留两人独处。
　　房间里，一时寂静了许多。
　　卿绮首先开的口，“有事么？若是无事的话，陪我下棋吧！”说完也不给男人反驳的机会，“你看，安安都被你吓走了。”
　　男人微微点头，到女子的对面坐下。
　　两人在这处下棋的时候，那处的卿安同样也在下棋，却不是围棋，而是“跳棋”，且是同一个八岁的孩童下。
　　“我都已经说过了，小马过河四个字，一个字一个格子，自己待着的那格也算的，你怎么听不懂呢？”说话的时候，女孩儿似乎有些气愤，小脸鼓得圆圆的。
　　对面八岁的小男孩儿，小脸同样是气鼓鼓的，也很气愤地回，“才不是这样的，小表姐，刚刚明明是你亲口说，自己待着的那格不算的！”说完这些小男孩儿还亮出了证据，将原本的棋局给还原了出来，接着自己拿着棋子在上面画画跳跳，画跳之后，“你看，你就是这样吃掉我的棋的！”
　　这样的强势，这样的纠结，这样的计较的小孩子，卿安还真是没有见过。
　　她败了，败给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好吧好吧，算你说的对，这次算你赢！”无奈，卿安只得服输。
　　这样的胜利，小男孩却是不屑的，一把将所有的棋子恢复最初的模样，对着对面比他足足大七岁且是这个游戏开发者的表姐道，“我们重玩，表姐你不准耍赖，也不许让着我！”
　　听见这话的卿安，只觉得，这世界是怎么了！！啊，竟然一个小孩子，还有如此的上进心！
　　这接下来的一盘跳跳棋，卿安玩得很是辛苦。
　　正在最辛苦的当儿，一个妇人的声音救了她。
　　“小五，你在哪里呢？”
　　妇人是卿安的姑姑，唤作洛仪，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很有仪态的女子。
　　卿安踢了表弟一脚，提示道，“你娘来找你了，还不快去？”
　　表弟却是回，“到你走棋了，还不快走？”
　　卿安心里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这表弟承了谁的性子？她记得清楚，她姑父可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她姑姑更加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
　　叹归叹，棋还是要下的，毕竟对面小孩儿的脸色，不好看。
　　于是登到洛仪带着人寻到这一处的时候，见到的是两颗卤蛋在一起埋头下棋的样子。
　　喔，八岁的小五不喜欢在头发这样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干干脆脆地留了光头，从五岁到如今，一颗头光锃瓦亮的，至于卿安，则是三日前剃了头，一颗头同样光锃瓦亮的。
　　洛仪看了看边上的男人，似乎觉得有些羞愧，冲着那低头的两人轻轻咳了一声。
　　不过，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洛仪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句，“小五，安安。”
　　小五没有抬头，因为他的思绪全在眼前的棋局里面，抬头的是他对面的卿安。
　　卿安的心思并不在棋局上面，之前洛仪哼哼的那一声她也听见了，至于为什么不答，不过是因为对面的小表弟要求她用心专一，她只得装一装样子罢了。眼下洛仪开了口，她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姑姑！您怎么来了！”从棋局之中抬头，卿安装作刚刚发现妇人的模样。
　　紧接着推了推对面的小表弟，“你娘亲来了！”
　　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不能更加完美。
　　小表弟本是不会放过卿安的，毕竟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过自家娘亲来了，他自然不会违背娘亲的意思。姑且，这次放过她好了。
　　小表弟跟着姑姑走了，卿安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却不知道，缘已经种下，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