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物是人非事事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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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临安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万人空巷，城门口泱泱跪下一片人，虽然窥见天颜的机会太渺茫，但百姓还是想沾沾凯旋的喜气。
明辙站在百官之首，望着城门口不由忧心，冗兵累战，大启的国库几乎被掏空，看似安稳的国家实则已经财政亏空，几乎摇摇欲坠，但是这样的事情万万不能被百姓知道，所以该进行的新法改革半点也不能拖，整个国家几乎是拖着病体在强行支撑，再受不得半点动荡不安。好在此次与西戎的战事大捷，退敌千里，可保十几年的太平。
“太子殿下看起来忧心忡忡……”
说话的是丞相曲江昇，四皇子明轩的亲舅舅，宸景帝御驾亲征，丞相和太傅辅政，结果太子揽着权，曲江昇半分插不上手，两道折子上去全被压下，太子什么也不说，他是半点脾气也没有。
明辙装作风大没听见，眺着远方并不理会。
头前清道的兵已经到了门口，随后便看见皇帝的仪仗向城门而来，太子看见仪仗在城门口停下便上前行礼，叩首，“儿臣恭迎父皇回朝。”接着便是泱泱一片人跪着山呼万岁，皇帝点点头，却并没有让众人起来，而是挥手叫将士将一方檀木盒子捧上前来，走在仪仗最前边，太子看着盒子上的字，心头一怔。
靖国将军黎清。
将军府已经挂起了丧幡，白色的幡在风里飘荡，云川静静的盯着，叹了声物是人非。
云川已经带着家仆跪在门口，陈管家跪在后面看着那个瘦小却倔强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还不过是个孩子，却一夜之间撑起整个家门。云川望着宽阔的街道，突然心痛不已，她从没想过父亲会战死沙场，在她心里父亲就是永恒的存在，恍惚间仿佛是看见了父亲纵马回来的样子，她闭了闭眼，终于看清队伍最前边那个檀木盒子，她狠狠的瞪着眼睛，只怕一眨眼，眼泪就夺眶而出，黎家的家训里有一条是只准流血不准流泪的。
“臣女黎云川叩见皇上。”
宸景帝俯视着跪拜在地上的女孩，心中一时酸涩不已，黎清并不常提起家里人，很多宫宴上也从未见过他带着家眷，忽然想起那晚夜谈，黎清苦涩的表情，言说是想念小女。
宸景帝翻身下马，走至黎云川面前伸手扶她，黎云川微微一愣，莫名抬头看向宸景帝，跪在身后的嬷嬷见此惊得慌乱起来，又不敢说话提醒，只在心里着急，哪有直视圣颜的，这可是不敬。而宸景此刻才看清了黎云川的面貌，她长相有五分像她父亲，算不得拔尖出众，虽然稚气未脱，眉目间却有股英气，将门虎女，便是如斯。
宸景帝牵着她的手走进将军府，见灵堂已经布置好，府中井井有条并没有慌乱，心里便叹道：子涧，你确实该骄傲的。想罢亲手接过檀木盒子，一步一步迈进灵堂，把骨灰放在棺椁之中，接过家仆手中的香拜了一拜，黎云川连忙上前“陛下，使不得。”
“无妨，你父亲为国捐躯，朕拜上他一拜，他受得起。”
黎云川只得跪在一边还礼，宸景帝看了一眼黎云川，心中升起一股痛来，黎清死前痛苦的神情又浮现在他脑海，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嘴巴里不住的溢出血来，最后才勉强说出“云川”二字，他还能记得黎清握着他的手陡然失了力气，当时的每一幕都刻在脑海里，痛在心里。
“靖国将军之女黎云川听旨。”
黎云川望着那张威严的脸，缓缓跪着了身子，“臣女接旨。”
“靖国将军黎清，骁勇忠洁，大义凛然，护国有功，追封为护国公，其女黎云川年幼，念孤苦无依，天资聪颖，收为义女，赐名明涓，封号安平，享公主俸，入住清流宫，钦此。”
整个灵堂的人都呆住了，这样的转折是谁都没料到的，黎清牺牲，皇上要追封，赏赐，这没什么，黎云川不过将军之女，蒲柳之姿，皇上如此高看，就教众人开始猜测。
黎云川听完旨意也没回过神，赐名，赏宫，放在谁身上都是天大的荣耀，可偏偏黎家只剩她一个人，如此一来黎家就断了。身边的嬷嬷小声提醒她该接旨了，她才朗声道：“谢皇上隆恩。”
“先替你父亲守灵把，丧事结束了，朕叫人来接你。”言罢，宸景帝转身离开将军府，黎云川听着众人呼着恭送圣驾，却始终没有开口，她起身走出灵堂，晴朗的天竟渐渐阴沉起来，嬷嬷走到她身边道：“小姐，起风了。”刚说完又立马啐了一口，“瞧我，叫顺嘴了，公主，回吧！”
“嬷嬷不必管我，明日来吊丧的人会更多，你们都去休息罢。”
“公主这是什么话，老奴……”
“嬷嬷让他们去罢，我想和父亲说说话。”
嬷嬷行了个礼，转身招呼了仆役们退出灵堂。云川转过身望着堂上的灵位，不由苦笑道：“子欲养而亲不待。”
黎清没有妾室，黎云川是将军府唯一的孩子，虽然是女儿身，却被父亲逼迫从小就如男儿般教养，读书习武，父亲不在时还要学着管家，年仅八岁，俨然是个小大人了。虽然早已习惯父女聚少离多，可此刻黎云川心里却恨自己与父亲相处的时光太少，而她又太不懂事。
她慢慢踱步到棺椁前，倚着棺壁坐在地上，“父亲，你出征前叫我背的兵法，我没背，怕你回来检查三日前熬着夜背完的，你不会生气吧？还有两月前我爬上咱家后院的大榕树，不小心摔了胳膊，现在还疼呢！您可千万别责罚我。开春的时候，御史白大人的小公子要与我抢一把象牙骨的扇子被我打了，他爹还告你一状呢，不过你不在临安，想必也没什么大碍。您走的时候还说要带一匹西北养的大宛驹回来送个我，您怎么食言了呢……”
云川望着灵堂门口，雨开始下了，仿佛要洗了这阴霾，送一片新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