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转的时光》陶莲

2、傅年

　　她的这三年里，假装在认真做每件事，假装在和别人热情地相处，却都是为了掩饰黄昏下，黑暗里，心底最在意的某个人，某件事。

　　三年前的他，三年后的他，都是李清合心上的朱砂痣，明月光，没有一天不是。

　　他和她的故事，始于三年前，凉爽的日子里。

　　那时候的李清合，年少青涩，少女总是天真单纯的。

　　风从窗户外穿进来，拂动了清合的刘海。她借着老师转过头去在黑板上写字的档口，悄悄偏头，目光落向斜前方的一道挺直的侧影。

　　只有这样偷偷看着他的机会，清合才能够从心底感受到满满的甜蜜。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明媚阳光和枝叶飘摇的大柳树映衬得他格外干净。

　　他的头发黑黑的，没有刻意用发胶或者别的东西做造型，像所有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只是随意剪了，清合不知道是什么发型，但是很好看。

　　好看得让她心动。

　　清合总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十足的颜控，喜欢人从来看脸好不好看，但是她觉得他不一样，他不仅好看。

　　傅年的高中时代，是校篮球队的成员，每次和别的班打篮球赛，总是能吸引班里的一大票女生去观战，中场休息时，偶尔有大胆的女生去买水给他，然后周围响起男生了然的起哄声，女生的窃窃私语声。

　　班花徐嘉月也送过。

　　即使在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清合都不轻易望向他的脸。他的眼睛幽深干净，和他对视的时候，她总觉得他的眼睛能把她整个人定在那里，在那一瞬间，把她所有少女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都狂热地点着。

　　微风吹过他的头发，发梢轻动。清合不敢多看，收回她小心翼翼的目光。

　　老师写完字，回过身来，侃侃而谈。她说的话很多，很热情敬业，底下的学生却不一样，大多数都歪七扭八地坐着，有坐得靠后的，在互相说悄悄话，有坐得靠边的，在偷偷摸摸从抽屉里翻着什么。

　　这两类人基本就分走了班里的一半，剩下的一半里，有的只是假装很认真在听，实际上没怎么听的学生，和真的很认真在听的学生。

　　“傅年，你看懂黑板上的这道题了吗？”刚才李清合偷偷望着的男生旁边，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侧头向他问道。

　　傅年听她说话，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个女生面目姣好，她微微颦眉，一双大眼睛透露出些许的苦恼。

　　“我还是不知道这道题该怎么解。”

　　傅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从手边一摞书中抽出一本小册子，打开来，在上面边写着解题思路，边给女生讲解道：“你看，x和y是这样的......”

　　长发女生频频点头，等傅年讲完，冲他报以微微一笑，“这你都懂，以后我有不会的，都问你啦。”就这一句话，把班里竖着耳朵的大半女生给气个半死。

　　清合却不在这群嫉妒的女生之中。她没有看到这一幕，因为她也和那个女生一样，被这个题目给难住了。清合看到老师扬起了黑板擦，她慌慌张张地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快速写下题目，等她写完，老师已经开始讲下一题了。

　　下课铃不紧不慢地来临，老师还不甘心地想要拖延下课时间，等她说到“我再讲一题，耽误五分钟”的时候，底下的同学都嘀嘀咕咕地发牢骚。

　　李清合的同桌，她的好闺蜜张桐凑过来，说道：“段老师怎么这么烦啊，每次都拖堂。”清合小声八卦道：“你是想去见你男朋友吧，这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听李清合这么说，张桐急忙坐端正，故意做出一脸正气的样子，对李清合说道：“哪有哪有，我只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好嘛。不要想歪了。”

　　李清合才不理她的借口，朝她轻笑，一副我懂的表情，惹得张桐伸手作势要打她，清合忙做嘘声的手势，示意她小声点儿，别被老师捉到。

　　张桐这才悻悻放下手来。

　　约莫又耗了一会儿，段老师好歹讲完了题，满足地一挥手，下课。

　　教室里顿时哄闹起来，张桐又一次凑过来，要报复李清合：“我跟你讲哟，你男神傅年刚刚在上课的时候给徐嘉月讲题呢。”

　　李清合抬眼，看了看张桐，又低下头来研究刚才的难题：“那有什么，就讲个题，你男朋友还经常给我讲题呢，你怎么不吃醋。”

　　张桐一拳打在棉花上，终于不闹腾了：“哎呀，我总是说不过你的！”

　　她用手撑着头，姿态懒散地看李清合面前的题目，嘴里说的却跟题目没丁点关系：“徐嘉月是不是喜欢傅年啊，她跟他坐同桌后，我怎么看她怎么不对劲，又是带零食，又是求讲题的，干脆叫傅年帮她打饭好了！”

　　李清合在和面前的题目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张口就说道：“对，叫他帮忙打饭好了。”

　　张桐眉毛一拧：“你又敷衍我！”

　　李清合没安慰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张桐，今天下楼的时候，你男朋友说给你带了零食，你还不去取？”

　　果然，张桐听到吃的两个字，两眼登时放出强烈的光，迅速从李清合身边撤离：“我靠，真的假的，那我去找他啦。”

　　李清合笑道：“记得给我留点儿啊！”

　　张桐答应了一声，飞快跑出教室，往楼上去。李清合继续埋头啃着题，终于在尝试了好几种解题方法后，看出了一丝答案的踪迹。

　　她又想到张桐说的话，不由得装作无意的模样，往傅年那儿偷偷瞄去。

　　傅年静静坐在座位上写自己的练习册，任凭旁边的徐嘉月反着坐在椅子上跟后座的闺蜜如何地叽叽喳喳，他也是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在作业本上。

　　不知道是女人的第六感还是什么，李清合总感觉徐嘉月即使在跟闺蜜聊天，她的眼神也一直往身旁的傅年身上飘。

　　李清合的心里仿佛长起了一根小小的刺，挠得她不舒服。但是很快，她又亲手拔掉这根刺，“徐嘉月是班花，长得那么好看，正常的男生多么献殷勤都不为过，何况傅年只是帮她讲了小小一道题呢。没关系的。”她暗暗对自己这么说。

　　她重新投入到艰苦的解题中，即使在数学这块她真的天分不显，也要为了一年多以后的高考多做准备，吃点苦没什么。

　　一年半以后就毕业了，好快。

　　李清合的思绪又从题目上飘走了。等到毕业的时候，傅年会去哪所大学？他成绩那么好，是不是一本很有希望？自己现在的成绩，大概能稳妥上个二本，但如果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再拼命一点，是不是就能跟他一个学校了......

　　她想得很久远，但是马上回过神，给自己灌下清醒的“冷水”：不要说那时候了，现在光是一道题目就能看出自己和傅年的差距来。

　　教室里，同学都三两坐在一起，嬉笑怒骂。窗户外面的长长走廊里，男生连成一排趴在栏杆上，不着四六地胡聊，眼睛也往对面教学楼长廊里的女孩子们身上瞄。

　　李清合合上书本，她觉得自己现在是解不出这道题了。把书塞进抽屉里，她心里想着下一节课要用的历史书，肩膀猛然被人拍了一下。

　　“看看我拿了什么来！”

　　她被吓了一跳，身体抖了抖，一回头，看见张桐的笑脸。

　　“吓死我了。”李清合心思全都放在别处，被张桐冷不丁一吓唬，魂儿都要没了。

　　张桐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冲动，但是美食当前，她决定跟清合先分享吃的。

　　张桐把手上的盒子放到李清合桌子上，李清合看她放在自己一摞书上的盒子，是日本的白色恋人巧克力。

　　“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个可难买到了！”饶是决定再多好好学习一点的李清合，这时候也不愿意再去想学习的事情了，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是她和张桐的最爱，她们两个没事就喜欢捣鼓搜罗零食。

　　张桐掩饰不住得意的表情，在李清合旁边坐下来，“刘雨柏的姑姑去日本旅游，我叫他问问他姑姑能不能带点吃的回来，刚刚上楼去找他，就拿到这个啦。”

　　刘雨柏是张桐的男朋友，她的学长。

　　李清合却关注到了一个点：“你叫他问他姑姑？那他姑姑知道你吗？”

　　“没有啦，当然没有。现在我和他都没跟家里人说呢......”张桐的声音小了下去，高二谈恋爱，给家长知道了，要扒了她的皮不可，尤其是她妈，下手狠辣，肯定不会放过她。

　　李清合知道戳到了她的痛处，小心地转了话题，“哎呀，没事的，等毕业了你们就自由啦。”说着，就动手拆包装，“我说怎么今天早上刘雨柏那么急匆匆叫住我，要我转告你去找他，原来是这样哦......”

　　看着张桐又恼怒又开心的脸，李清合笑了起来，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斜前方不远处的傅年。

　　李清合很早就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很想每时每刻都看着他，一个侧脸，一个背影都很好看，都能让她陷入无限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