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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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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外的众人虽并不看好夕漠,却都不愿错失了大燕四子的风采,所以不见围观的人少,反倒有愈聚愈多的趋势。小船儿见人越多了,又思量着古月哥定是打不败什么四子的,怕是要出丑,心中不由起了悔意。倒是文儿一副坚定相信的样子。
第一局是琴艺,夕漠自知不是对手,只是方才见对方弹奏,思及了母亲,反生出了许多亲近之意。此时见对方一副世外淡漠的神态,不禁道:“前辈绝艺,在下自知不是对手,只是方才的演绎让在下想起了一位亲人。不才愿以一支竹箫附和前辈妙曲,还请前辈成全。”说着,从腰间摸出了一支寻常的翠绿竹管。
而柳滴祗方才所奏正是他与心爱之人几年前的共同所作,当时一唱一随共游山水,神仙眷侣一般,后来伴侣西去,便再不得知音。见夕漠说想起亲人,自己又何尝不是思念着旧人,心中好感顿起,应允道:“此曲精在奇,巧之上,你方才只听过一次,若真能以箫和之,便也算赢了。曲谱本是同根源,琴箫一脉,乐之道无须外行束缚。这便请吧。”说着便坐到了琴案前。
夕漠见对方点头示意开始,便凭着方才的记忆,更多则随着柳滴祗的牵引奏起了洞箫。吹着吹着,便想起了娘在世的模样,忽尔情怨哀伤,又思及了羽飞与心中郁郁不得之情。情为之动,思绪便也脱了控制,箫声却是与琴声渐渐融成了一体,时而以琴声为主,箫声缠绵其侧,时而却是箫声划破了一切束缚,突围而出,琴音以辅。曲子也与之前大相径庭,却是弥补了之前的空隙,更加协调精进起来。
这曲子本是两人同奏,相辅相成的,自柳滴祗爱人西去后,柳滴祗为保留此曲便稍作修改作为一人弹奏之用,曲风也由甜蜜化为了哀伤,却不料夕漠亦是同样的心思,起先还需柳滴祗的牵引,之后却自入其境,融合一体,虽不同于曲子的原版,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柳滴祗一时恍惚,却失去了先导,琴音转而为箫声牵引,曲风虽不变,曲调已不同于前次所奏,渐次激烈起来,似乎有什么事矛盾重重,激烈地渴望,而又求而不得,无力无奈地让人身心憔悴。调子亦愈来愈激烈与高昂,夕漠急于宣泄心中的郁闷倒不觉得什么,柳滴祗却是附和地愈来愈吃力,终于因音阶过高,琴弦不堪负荷锵然断裂。
夕漠始才回神,茫然中歉责不已,可是心绪激荡,喉中如埂,半晌也只说出一句抱歉。
柳滴祗亦是一片茫然,见夕漠眼角泪痕昭然,不由感叹,对方不仅箫艺高超,又是性情中人,更是与自己同气连声,大有知音之慨。只是这次的比试,自己弦断,终是输了,却是输地开心,所谓知音难求,便是如此了。
“在下输了,公子高艺,在下输地心服口服。只是,请教公子大名。”
这一曲荡气回肠,不仅其余三子心为之动,众人即使不懂也都被曲中的悲伤所扰,只觉压抑难耐,柳滴祗这一认输,才又使气氛回温,且更高涨起来。无名小子竟打败了大燕四子中的圣手!
夕漠稳了心神,听对方询问,经此一役却也觉得无可隐瞒对方的,只觉对方如亲人一般,便也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直道:“在下古月,是浅酌楼的人。”
这一坦白更引得议论纷纷,四子俱是一惊,先是不料对方有如此才艺,又被对方的身份和坦白所震惊。
苏一鸣傲虽傲了些,却也最是热血之人,当下便道:“此一局,古月公子得胜。公子高才,我等俱是折服,接下来,公子可就要当心了。”
夕漠笑笑,“自当竭力。”
“等等,我与古月公子一见如故,既知公子姓名,日后还要公子合奏几曲才好。”柳滴祗道。
“求之不得。”夕漠拱手。
坐于棋案前,已有半柱香时了,夕漠小心对垒,却发现对方善置陷阱,最西请君入瓮,不留意间已被对方吃去了一大片。夕漠本就不认为自己可以胜出,胜了琴艺后,三子更是跃跃欲试,十二分地卖力。抱着必败之心,夕漠反倒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无欲则刚,棋势也看得更加清晰明了,偶尔退一步求其次,却常常可以柳暗花明。反是秦莱久攻不下,每次的陷阱都被对方识破,化解,不由焦躁起来,生意人又偏偏辎珠必究,一时贪念却落入了夕漠的围合之中,输得一败涂地。一局棋终,竟是满头大汗。
众人再度吃惊,比试却也进入了高潮。
“接下来,在下请教公子书法了。”苏一鸣朗道,兴致高昂。
书毕。只见苏一鸣所书乃破体,即为集百家所长,又以自身修为将行,草,楷,篆融为一体。此破体古已有之,只是修为不等,融合后的效果也自不一,若不得其要领,只能让字体成为东拼西凑的牺牲品。而苏一鸣所书,不仅融合地天衣无缝,奇峰中更觑得秀美。果然不同凡响。
再视夕漠所书,却是非颜非柳,似行似草,字体秀美却又气势滂沱,笔锋犀利,而笔势宏厚,封笔处往往透纸而出,再看其人,竟已是大汗淋漓。
“古月公子习过武么?”秦莱不解。
“儿时曾跟随父亲习过一点拳脚,多年不曾碰触了。”
柳滴祗对夕漠本就大有好感,此时忍不住道:“一鸣,这次你是遇到劲敌了。古月自创书体比之你的百家所长,如何啊?”
苏一鸣虽心有不甘,可眼前之书又偏偏有让人不得不折服的气势,只得道:“自愧不如。自创本比承袭古人要难得许多,况且又是如此之作。”
“过奖了。实不相瞒,古月只会此一种书体,对书法亦是没有什么研究,只是一直便如此写,便也不曾有更高的觉悟了。”夕漠颔首。
听得夕漠之言,苏一鸣大惊之余,心中舒畅了许多,“古月公子谦虚了,此局我既然输了,就不论什么幕后之情了。日后还当与公子交换心得。”
夕漠听闻,心中一喜,不料如此一来竟多了许多朋友,物超所值。
最后比试的是画,所抽题目为广博,限香一柱。
病恹恹的西山鬼才此时却是精神奕奕,挥笔便描画起来。夕漠本想画父亲喜欢的荒漠,可有大漠西行图在,不敢擂越,稍作踟躇,也落笔圈点。
此时场中仅剩了两名青年,俱是月白的长衫,又是一样的俊美,春风撩发,二人均专注于笔下之画,竟似一幅绝美的真实之画。
良久,却又似一刹那,林衾卿将笔搁置,夕漠吸口清水喷于另一页白纸之上,又将画覆于其上,二人都大功告成,香也刚好燃到了尽头。
三子入场,先是鬼才之作,远山连绵,云雾缭绕,端地无边无际,让人忍不住要眺望窥视那望不见的一面。而细瞧山体,一松一草,一虫一鸟俱是活灵活现,百态横生。真可谓神来之笔了。
而瞧夕漠所作,竟是满纸的浮云,亦是千姿百态,亦真亦幻。
柳滴祗指着一处墨迹道:“这个像是匹大宛良驹。”
“恩?那个明明是一只大雁!”秦莱道。
苏一鸣听二人如此争执,忍不住好奇望去,看到的却是一个垂垂老妪。众人这才发现这幅浮云图竟是动的!第二页白纸上的水珠不断地渗入第一张,濡湿了墨迹,又经风一吹,却造就了一幅浮云流动之图。从远处看,浮云灵动飘忽,千姿万妍,竟像是调皮的少儿般越变越快,行云流水般的意境。
鬼才林衾卿更是望着夕漠,对眼前人倒是无比好奇似的。夕漠见他也不过十六七,想必因身子不便也不常走动,一脸的孩子气,忍不住绽颜微笑。
林衾卿见状,却慌不迭低了头咳起来,涨了满脸的通红,却不知是咳的抑或是羞的?
苏一鸣却已从神翕上捧了大漠西行图交于夕漠手中,“今日,我四人皆败在古月兄手中,却是心服口服。自此,我苏一鸣便认了你这个朋友。”
“小兄弟,别忘了我这个知音。”柳滴祗淡笑。
“在下输得凄惨,却也想交你这个敌手,日后再来拼过。”秦莱道。
夕漠心中激动,却不知如何回应盛情,只道:“蒙众位不弃,算是古月之福了。众位各有所长,古月虽胜,却总是依仗了旁门左道,赢得侥幸,论真才实学却远不及众位了。”
四子听他如是说,保留了极大的面子,自然更觉亲厚。
“古月兄太过谦了。”
鬼才林衾卿早止了咳,向夕漠道:“古月兄不弃,也算小弟一个,日后还多望指点。”
夕漠见他身弱,不由过去扶着道:“林兄不必客气,能见识到鬼才画中仙笔下的鬼斧神工,神来之笔,在下也是折服不已的。”
林衾卿听他此言,又被他扶着,不由笑了笑。
“这天下第一的美人儿竟然笑了,古兄好大的面子吆!”苏一鸣笑语。
众人见状均笑作一片,至此,大漠西行图觅得良主。西城庙赛事终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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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好象,很开心?”燕五爷望着从西城庙一出来,就没把笑容收起过的燕二爷,试探着问。
“遇到了开心之事自然开心。”燕二爷兀自笑着。
“你认为你和场中那四子和那个什么古月比,能胜出么?”五爷继续试探。
“定然不能。”二爷倒答的干脆。
“那你高兴什么?”
“高兴什么……”二爷敛容思量,只是知道了那人的名姓么?虽然他的才华气质度量以及身份均让自己吃惊,可知道了他的下落,却一切便也足够。“只是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二爷说得轻,五爷却没听着,见对方走远,只得回头问身边的小厮,“你听到了么?”
“没有。”小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