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年》密州山猪

8、第八章

　　夏辉在平安夜开着他的宝马撞上了高架桥的桥墩。这是圣诞节清晨，沈夏听到的第一条新闻。
　　当时的场景多么惨烈已经无从知晓，但是那辆安全性能极好的座驾算是彻底报废。不幸中的万幸，安全气囊在关键时刻及时弹出救了夏辉一条小命。
　　沈夏一整天都精神恍惚，周围同学隐隐约约的指责让她觉得如芒在背，到最后，几乎连她自己都相信了这场惨剧分明是她一手造成的。
　　愧疚和负罪感纠缠不休，每一秒钟都变成煎熬。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沈夏发现简墨挎着包站在她身旁。

　　夜很深，雪很厚，惨淡的月色在冰天雪地中泛出冷冷的光。
　　沈夏游魂一般，低着头慢慢的走，脚下的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简墨牵着她的手，迁就着她迟缓的节奏。
　　他们都说夏辉伤得很重，不知道他会不会死，如果他死了怎么办？背负着沉重的精神枷锁，沈夏的脚步也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去医院看看他吧。”简墨突然开口。
　　“啊？”沈夏像是突然惊醒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简墨，他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话。
　　“看看他的情况，或许你心里会好受些。”简墨继续说：“我陪你一起去，如果非要把这件事强加在你身上，其实我才是罪魁祸首。”
　　沈夏点点头又摇摇头，握紧他的手，把头靠在他肩上，这瘦弱的肩膀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全。

　　医院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再高级的病房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夏辉半睡半醒的躺在床上，鼻青脸肿，浑身绷带，活像一只木乃伊。
　　“阿姨，他又睡了？”一个瘦高的女孩推开门，抱着一个保温桶蹑手蹑脚的走进单人病房，不时探头张望一下迷迷糊糊的夏辉。
　　“是珊珊啊！”夏母起身接过保温桶，小声问道：“还没到探视时间，你怎么进来的？”
　　“混进来的！”那个叫珊珊的女孩举起胸前的实习证，朝夏母狡黠的一笑，原本硬朗的线条显得乖巧了许多。
　　“珊珊你别动，还是我来吧！”
　　见珊珊蹲下身给尿袋□□，夏母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急忙上前阻止。
　　“阿姨您跟我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珊珊熟练的弄好一切，端着便盆去洗手间倒掉，又仔细洗刷一番才出来。
　　见她忙前忙后，夏母不禁感慨道：“小辉他爸和他哥生意忙，这次多亏了你照顾。”
　　“阿姨您怎么又跟我说两家话！您和伯伯都是我爸妈的朋友，我和夏辉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再说我还是个学医的，总不能连这点忙也不帮吧！”
　　见夏母满面惆怅，她又安慰道：“阿姨您放心，夏辉只是腰椎压缩性骨折，神经损伤不大，大小便失禁都是暂时的，只要配合治疗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的。”
　　夏母拍拍她的手，努力的点点头。可是看着儿子那副惨状，哪个做娘的会不心疼。

　　探视时间一到，并不宽敞的单人病房一下涌进了许多人。除了夏辉的哥哥嫂子，还有沈夏和简墨。
　　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夏辉，沈夏一阵心酸，差点掉了泪。
　　“小辉，你同学来看你了。”夏母在他耳边轻唤。
　　夏辉突地睁开眼睛。眼睛尚未完全消肿，视线有点模糊，可他清楚的知道站在面前的女孩是沈夏而不是顾珊珊。他咧开嘴笑，一个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就痛的呲牙咧嘴直抽气。
　　“夏辉你没事吧？”
　　沈夏吓得一颗心都蜷缩起来，只会问这个显然很白痴的问题。
　　“哎哟……”夏辉呻吟一声，不忘回答：“放心，死不了，只是可惜了……”
　　因为声音太小，沈夏只得将耳朵靠近他的嘴巴：“可惜我那辆宝马了，想起来就心疼得我肝儿颤……”
　　医生还说他轻微脑震荡，看这情形，他脑袋清楚的很，应该不会变成植物人。当时沈夏的内疚情绪就一扫而空了。
　　接着简墨便跟上来向他表达班主任和全班同学的祝福，希望他早日康复回归班集体大家庭，跟同学们并肩作战迎接高考云云。
　　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夏辉显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半眯着眼睛从头看到尾，只看明白了一件事，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明白。这场战役他输得彻底，赔了夫人又折兵，毫无翻盘的希望。算了，玩得起输得起，权当前进路上的经验教训，他的人生目标还是努力考上三流大学，让他老爸知道他的厉害。
　　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夏母很客气的送沈夏和简墨出去，顾珊珊则径直走到夏辉床边，口气不善，开门见山：“那人是谁啊？”
　　“哪人？”
　　夏辉慵懒的闭上眼，要不是看在她精心护理的份儿上，他才懒得搭理她。
　　“那个女的！”
　　“同学啊。”
　　“我不信！”
　　“爱信不信。”夏辉做了个深呼吸，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顾珊珊紧紧攥着床单，胸脯剧烈起伏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全心全意的爱换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或者，错就错在当初就纵容他跟其他女孩子交往。那么以后，他应该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了。
　　看着夏辉平静的睡颜，顾珊珊越发强烈的想要将他紧紧握在手中，一刻也不松开。这个人是他的，谁也别想把他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