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年》密州山猪

13、第十三章

　　沈夏匆匆跑回教室的时候，差点撞上夏辉。他坐在轮椅上，两肘撑着扶手，眉头紧皱十分痛苦的样子。
　　根号二推着轮椅，凶巴巴的冲沈夏吼：“你看看几点了，啊？还在到处乱窜！”
　　夏辉扬起头说：“老师，是我让她出去帮我买东西的。”
　　根号二看到沈夏手中的橘子，基本相信了夏辉的解释。沈夏愣了半秒，直到夏辉朝她伸出手来，这才恍然大悟，极不情愿的把橘子塞进夏辉手中。
　　根号二见交接完成，大声喝道：“还不赶紧回去上课！”
　　得到赦令沈夏拔腿就跑，匆忙之间，她仿佛看到夏辉冲她挤出一个艰难的笑。

　　根号二办公室有一条硬板沙发，夏辉身体不适主动要求过来休息，她忙前忙后张罗得十分周到，一边收拾，嘴上还不停的夸赞他的坚持学习的精神。
　　“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不要太拼命！”
　　根号二把沙发上杂物都清理干净，伸手去扶夏辉，却被他推开。
　　“老师您去忙，我自己躺会儿。”
　　夏辉撑着扶手慢慢挪到沙发上，根号二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摔倒了自己负不起责任。
　　“能把那个垫子借我用用吗？”夏辉毫不客气的指指根号二转椅上那个看上去很舒服的靠垫。
　　夏辉如愿以偿的拿到根号二的垫子，然后把它垫在腰下，舒服的平躺下来。
　　闭起眼睛，脑袋中又是乱糟糟的一团。
　　前天晚上武莲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忙的脱不开身去看他，只好打个电话问候。开始聊得好好的，一谈到专业课考试，武莲那头忍不住哽咽起来。夏辉一直穷根究底，终于套出了实情，原来武莲被姓马的糟蹋了，作为补偿那人答应保证她通过面试。夏辉当时就火冒三丈，要不是当时身体条件不允许，他肯定当即冲到那个姓马的家里把他揍个满地找牙。武莲央求他不要告诉沈夏，结果他今天早上一不留神还是透露了蛛丝马迹。
　　知道又怎样，朋友不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他越发觉得，作为朋友，沈夏有权利知道实情。

　　消失了一节课之后，夏辉重新回到教室，脸色好了很多。他一进门就摇着轮椅直奔沈夏而去，同学们纷纷发扬精神给他让道。
　　沈夏抬眼看见他先是惊讶，随即笑道：“橘子你留着吃吧，反正不要钱。”
　　“我本来也没打算还你。”夏辉也笑。想起武莲的事情，他脸上的笑又隐了去，“下午我去医院复查，就不来了，所以有件事想现在告诉你。”
　　沈夏愣了一下，医院二字已经足够她神经过敏。
　　“你知道了？”夏辉反问。
　　沈夏紧张的摇头，一张小脸褪的煞白。
　　夏辉突然于心不忍，沈夏只是个女孩子，一没力气，二没背景，即使知道真相也只是徒增烦恼于事无补，这件事还是留给自己处理比较妥当。
　　“到底什么事？”沈夏跟他一样穷根究底。
　　夏辉故作轻松，打趣道：“我还是想追你怎么办？”

　　司机来学校接夏辉的时候正值中午放学高峰，校门口乌压压一片全是人。上午坐在教室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就连最矮的小女生也比他高出一截儿，平时玉树临风的帅哥郁闷的蜷缩在铁轱辘里面，忿忿的仰望众生。
　　众生里海拔最高的莫过一个卖水果的，他站在自家皮卡上吆喝的响亮：“皮薄肉甜，好吃不贵！薄利多销，十块钱七袋了啊！”
　　此人正是苏九生，一到放学时间，他开着破车把生意从后门转移到了前门。
　　经过摊位的时候，夏辉觉得苏九生一直在看他，这注视盯得他如坐针毡，十分不爽。他扬头，果然对上对方直视的目光，心中更加恼火，如今连个卖水果的都盯着他看起来没完。
　　“你看什么看！”夏大少语气强硬。
　　“我看你手里的橘子又不是看你！”战斗机也毫不客气。
　　“我女朋友送的，你不服啊！”
　　从早上开张到现在，卖出去的橘子屈指可数，流入学校又流出的无非就是沈夏拿走的那两袋，这会儿却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手上，而这人的情形居然比自己还惨！苏九生无语，简墨再不济还是个全活人，这丫头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橘子是个好东西，不过得提醒各位，天干物燥容易上火，别吃多了！”
　　苏九生吆喝了一嗓子，转脸就去招呼莺莺燕燕的小姑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句话好像是对夏辉说的，又好像不是。
　　夏辉这厢还没吃橘子，就莫名其妙的窝了一肚子火。

　　好在下午医院的复查结果给夏辉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们看这儿，骨折线已经很模糊，说明愈合的不错。”白大褂的老头儿扶着老花镜，指着灯箱上的X光片给夏辉母子解释。
　　“我是不是不用坐这破玩意儿了？”夏辉厌烦的拍拍身下的坐骑。
　　“小伙子，着急了？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慢慢养，你急什么！”老头儿故意卖了半天关子，才笑嘻嘻道：“理论上讲可以下地行走了，不过腰围还得继续戴着，不能负重，不能久坐，不能剧烈活动，不能……”
　　“能走就行！”夏辉兴奋的插话。
　　“循序渐进，一定要循序渐进！”
　　夏辉复查完要走的时候，老头儿还一直絮絮叨叨着他的四字真言。

　　此后夏辉又消失了一个星期，再出现时俨然已经进化为直立行走的生物，尽管样子看起来有点弱柳扶风。
　　其实沈夏心里比夏辉还要高兴。上周夏辉抛下一句话就不见了踪影，她还以为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要自己负责。好在有惊无险，他康复了，自己也就再没必要提心吊胆。倒是最近艺术院校陆续开始面试了，武莲反而没了动静，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夏辉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谈到艺考，武莲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坚定，她说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参加考试。他不免担心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找了那只大马猴的麻烦，会不会影响了武莲的前途，毕竟这是她用自己的身子换来的筹码。忍，也只为一时的风平浪静。夏辉生平最恨那种趁火打劫的货色，那只大马猴跟父亲什么交情与他无关，反正早晚要给他点教训。

　　中午放学，等大部队撤得差不多了，夏辉才悠哉悠哉的慢慢溜达着出去。自从出了车祸，家里就不让他自己开车，专门安排司机每天负责接送。
　　踱到大门口，他远远看见沈夏和上次刺激他的那个卖水果的家伙坐在一起吃盒饭，嘻嘻哈哈聊得不亦乐乎。一股酸溜溜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为什么沈小姐一看到自己就苦着一张脸好像见到扫把星一样？
　　夏辉悻悻，本打算不动声色的走过，却被眼尖的苏九生抓个正着。
　　“小子，好得挺快啊！拿两个梨补补吧！”隔着老远，苏九生就跟他打招呼。
　　夏辉此时又饿又闷，无心同他理论，只顾走自己的道儿。
　　苏九生捣捣沈夏：“你不是把作业本落在家里了吗？叫你男朋友司机送你一程呗？”
　　“滚，什么男朋友！”沈夏最烦苏九生瞎起哄，一听这话立刻拉长了脸。
　　苏九生只当看不见，继续吆喝：“你能不能送沈夏回趟家啊？梨就当白送你了！”
　　听到沈夏二字，夏辉不由自主的住了脚。
　　“你裹什么乱！烦不烦！”沈夏吼道。
　　苏九生看出沈夏对那舒服的高级车有点向往，只剩嘴硬而已，于是添油加醋道：“有车不坐不是傻瓜吗？来来，剩下这点儿饭我帮你吃了，你也不用减肥了！”说完，当真毫不客气的抢下沈夏手中的盒饭。
　　一个推，一个接，沈夏就这样迷迷糊糊上了夏辉的专车。
　　就着汽车扬起的灰尘，苏九生吞下一口冷饭，心道其实这丫头眼光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