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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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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寒便就这么安顿在了阳西山。
槐树通常在夏末开花,这日西翎种下的槐树恰逢花期,清早便打发了知秋一起去瞧瞧她种下的那些槐树。
如往常一样,白色的槐花串连在一起,顺着枝桠往下垂着,像极了一串风铃。
西翎想爬上去摘一束花,刚伸手便被知秋拉住,“您穿得一身干干净净出来,弄脏了衣裳回去自己洗!”
西翎只好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本来二人安安心心的赏着花,突然间知秋仿佛是想起什么,急急忙忙的说:“我的斗篷还没绣完!老祖宗您先等等,我待会回来!”说完便火急火燎的走了。
本来事事理清的一个人,突然忘这忘那,再加上后日便是溟渊的生辰,西翎不用猜都知道知秋这是在为心尖尖上的人准备贺礼。
虽然她的生活琐事都是由知秋打理,知秋办事她放心,但今日这丫头慌神还是让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心里想着,脚步却不由得往她最后一株槐树走去。院里的荷花已经快要凋谢了,有些槐花飘落在池塘的水面之上,落花流水,仿佛在说他们所有人,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走近荷塘弯下腰,一手捧住了水面上的花瓣,又慢慢得将水和花倒了回去,突然又觉得无趣,飞身上树,窝在了她常常躺着的枝桠上,背靠着树干,双手交叉背在脑后,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夏末的微风吹着树上的槐花,松动了的花瓣随风飘散,稀疏的白色花雨缠绕在她的身边,有的花瓣留在了她的发间,有的滑过她的脸庞,旋转着掉落在地上。
溟渊的生辰匆匆而过,与往日无甚区别,接了知秋绣的斗篷也只说了声“谢谢”,知秋却格外的开心。
当大槐树第一片叶子坠落时便是知秋的一千岁生日。
西翎捡起那片黄叶,向往日一样送给了知秋当贺礼,知秋零零总总也攒了一百多片槐叶。
知秋从来都是和西翎二人一起过寿,今日却收到了阳西山的一封信,上面写着“知秋姑姑亲启”。
知秋打开一看,原来是肆寒寄来的:
“在山上住时听说今日是姑姑一千岁生辰,特此祝贺,阳西山一切安好,勿念。”
“上山月余竟学会写字了。”西翎在一旁说道。
知秋笑眯眯的道:“这孩子确实聪明。”说完边收拾信件边又问一句:“你可有问问雀南肆寒的近况?”
西翎喝了一口茶,“前日传书问过,除了仙术样样都好。”
“这是为何?”
“仙法讲究一个造化,你生来就是仙,我得机缘成仙,有的族人潜心修习仙术大半辈子也成不了仙,而族人修不了仙术也不是什么怪事。”西翎淡淡的说。
知秋担忧的说:“没有仙术他怎么护得住自己……”
“今日是你的生辰。”
“对,今日是我的生辰。”
“今日是你一千岁的生辰。”
“啊,对,今日是我一千岁的生辰!”
“你烧的饭糊了今日我们要吃什么?”西翎望着她。
“……”
“唉,我的祖宗,你怎么不早说!”知秋急忙跑到厨房,一股焦味蔓延到整个院子里。
“看来今日要吃锅巴了。”西翎喝了一口茶自言自语道。
茶杯放下时她看向窗外,“天命难违啊。”
今日的午饭果然是锅巴,可西翎没有想到的是晚饭也是锅巴。
她端着碗平静的看着知秋,知秋端起自己的碗慢慢的吃着。
“天气干燥,吃锅巴上火。”西翎平静的说,说完又吃了一口锅巴。
“今天我越想肆寒心里越不是滋味,您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苦啊,一万个人才有可能有一个修不了仙术,这孩子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呢!”
没等西翎答话,她又开始说:“我喝水想着吧,做饭也想着,饭熟了也不曾发觉,这孩子难道就注定这么倒霉?”
“我觉得今日的锅巴很好吃。”西翎夹了菜到知秋碗里。
知秋对肆寒这孩子是真心心疼,但是西翎如此转移话题她也不可能听不出来,只好不说了。她知道西翎是想让她好好过生日不去想其他的。
另一边的阳西山,这一个月来雀南看少年实在没有学仙术的缘分,平日便教教他文的,而其他的就只能想着增强一下少年弱不禁风的体质,每日让他挑水砍柴蹲马步,这少年也毫无怨言,吩咐什么就照做,平日也不爱说话,对人都冷冷清清的。
文的他倒是学得快,于是雀南就绝了让他耍刀弄枪的念头,专心想着培养一个“境世写手”,哪里知道这少年仍然挑水砍柴蹲马步,风雨无阻。
眼瞅着少年拔高了些,身体也不再柔弱,雀南还是有些欣慰。
雀后近日有些着急,大孙子已经五岁了,大外孙三岁,二孙子刚出生,孙儿遍地跑,就连小女儿的外孙也眼看着要临盆了,可这小儿子的婚事还没敲定。
她想张罗着给雀沧玦相亲却给雀皇拦住了。
雀后拍了拍桌子,又抚了抚额头,焦急的说:“沧玦的婚事不定我总不安心!”
“他有自己的主见,让他自己做主吧!”雀皇在一旁边看书边劝道。
“你说他上回说有心上人莫不是诓我们?”雀后疑惑的看着他。
雀皇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说:“他年纪又不小了,诓你做什么。”书翻了一页又继续道:“我看你啊,就是整日太闲了,不如去摆弄些花花草草,我也不拦着你。”
于是几日里雀后种了一后院的草,边种边想着帮他儿子相亲的事,雀皇偶尔看见也只叹叹气 。
雀沧玦近日不仅得躲着雀后还得躲着大公主,一逮着他就是:“王弟啊,你怎生还不找个好姑娘成亲呢?”
他只好托辞说有要事要办,匆匆的离开。
莫说旁的人,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那日晚上是做了梦,梦里一个仙女悄然而至,回头时早已不见踪影。
他去了那院子很多次却再也没有见着那日的容颜,他觉得自己是被魇住了。
在他被雀后大公主催婚催得不可开交时,雀皇体恤地派遣他去正在交战的狐族,为战乱中的百姓们发放粮食。
狐族的情况与孔雀族的截然不同,孔雀族和和睦睦,狐族却是民不聊生,同处一个大陆,西方的安定与南方的战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雀沧玦从此地残存的物品看出这原来是一个集市,白狐族的普通族人们四处逃窜,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红狐族马上就要打到这里来,这是红狐即将要占领的第三座城池。
下人询问了流民们的去处,赶来向雀沧玦汇报:“小王爷,有些人去白狐族都城投奔亲戚,有些准备去凤族龙族和孔雀族的领地。”
他挥了挥手以示退下,“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啊。”他皱了皱眉,从袖口掏出印有雀翎的乾坤宝袋,交予下人,吩咐道:“将里面的粮食都分发给此地的流民,就当做路上的干粮吧。”
“是。”下人恭恭敬敬的接过宝袋便去办事了。
不远处,一个三四岁的小童被过往急匆匆的人群绊倒在地上,在地上哇哇大哭,雀沧玦正准备上前,眼前却闪过一道青色的人影。
那个人穿着寻常的青色衣衫,戴一个斗笠,白纱自上垂下,走到小童身前蹲下将其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低声仿佛是安慰了几句,不一会儿,小童的母亲赶来向青衣人道了声谢便将小童带走了。
青衣人起身正准备走,雀沧玦鬼使神差般的叫住了她,“阁下请留步!”
青衣人闻言转身看向他,问道:“何事?”声音清冽好听,是名女子。
雀沧玦抱拳行了个礼,回道:“在下看姑娘好像不是狐族人,不知来此地是为何?”
“散心。”青衣女子语带戏谑。
“正巧,在下也是来散心的,看来我与姑娘好像十分有缘。”他嘴角微扬,笑容与秋日的阳光融化在一起,虽是轻佻的话语,他说来却十分和煦。
青衣女子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隔着白纱,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里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你这双眼睛我好像在哪见过。”
“在梦里?”他笑得越发开了。
“有趣。”女子的语气中带着一股笑意。
“不知姑娘可否赏在下一个面子,喝一口茶?”
“喝茶?”青衣女子望向四周,破烂不堪的场景让她语气顿了顿。
雀沧玦笑了笑说:“自然不是此地。”
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声,女子听了便说:“下次再喝吧,我有要事先行一步。”
雀沧玦也不阻拦,道了声“告辞”以后女子转身腾云,动作流利,转瞬间就消失在茫茫的天际。
“我怎么觉得就是她呢。”他留在原地自言自语,“希望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我竟又忘了问她的姓名。”他淡淡的笑道。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断壁残垣中竟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