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世浮生》钟山寺

29、猜测

　　此时正值倒春寒，出了北海，只觉得浑身泛着哆嗦，西翎带着雪信腾云，二人沿着境河一路寻了过去。依照雪信的话来说，她在的这几年里，溟渊也不是在妫修的祭日里一去就是好多天了，所以今日虽然是妫修的祭日，但是他的消失还是不符合常理。

　　西翎不打算做一个最坏的预测，但溟渊的失踪绝非巧合。

　　初春的风呼啸犹如凛冬，境世里草木虽长出了嫩绿的芽儿，但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生机盎然。西翎原本心里想着事，因感觉到抱着她手臂的雪信有些发抖，于是她将驾云的速度慢了下来，抬手摩挲了一会儿雪信的手臂，感觉到她没那么冷了，她又继续驾着云。

　　西翎心想着，如今雪信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溟渊难道是想让她来接管大任？西翎越想越想不明白。雪信不知道西翎心里的这些百转千回，只一个劲地往云下探，想着快点找到叔叔的身影。

　　一日下来，一无所获。西翎在这一日内几乎找遍了所有他们常去的地方，却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二人只好折返北海水龙宫，看看溟渊有没有回来。然而，听守门的族人说，他并没有回来。

　　水龙宫里一向光线不大好，雪信吃过晚饭进院子时，只见得西翎举着一颗夜明珠在院子里，夜明珠隐隐发出晦暗的光，四周的珊瑚丛被这点点的光芒弄得一闪一闪的，西翎缓缓往里注入灵力，夜明珠越来越亮，灵力从中溢出，本是平静的水荡出了阵阵波纹，将那水底的海草震得摇摇摆摆，夜明珠刺眼的光芒惹得雪信遮了眼睛，西翎却是不畏惧强光，继续往里看去。

　　半晌，那夜明珠的光芒渐渐变得微弱，周身也平静下来，雪信好奇地上前打量着那颗夜明珠，又扭头问道：“西翎姑姑，这个夜明珠怎么能变得那么亮啊？”

　　西翎微微一笑，回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夜明珠，这是我尚在外界的时候女娲娘娘赐我的一件宝物，往里头注入灵力便能解开心中的谜团。”

　　雪信听了眼光一亮，兴奋地抓住西翎的衣袖道：“那岂不是可以知道叔叔在哪里了？”

　　西翎转过头，收起了夜明珠，表情有些讪讪：“这夜明珠虽然厉害，但是它的功效也要看持有者的灵力层次如何，我们孔雀族不擅长占卜，所以我只能知道溟渊此刻还活着。”

　　雪信听了这话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一方面知道叔叔现在还活着，她放下了心，另一方面她并不知道叔叔此时在哪里，她心中仍是很焦急。突然间她脑袋瓜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西翎姑姑，凤族不是擅长占卜吗？我们去找凤族的老祖宗，然后用上这夜明珠，不就可以知道叔叔现在身在何方了吗？”

　　西翎叹了口气，无奈道：“若是真有这么简单便好了，这夜明珠是认了主的，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用上这宝物。况且他凤寻又是个不愿意泄露天机的人，除非真的出了什么大乱子，不然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

　　突然，只听得一声：“还没有回来吗？”二人往那边看去，竟是小白回来了。雪信忙迎上去问道：“公子这一日去哪里了，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小白没有回答，西翎轻咳了一声，说道：“小白你随我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你。”又看着有些懵懂的雪信说道：“雪信你先回屋休息吧。”

　　雪信呆呆地“哦”了一声，就转身回去歇息了。待到雪信的身影消失在藻丛里，西翎也转身往自己屋里去，小白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二人进了屋子里，西翎将房门关好，回身对小白说：“坐。”小白也没有客气地坐在了桌子边，西翎绕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这情景倒像是拷问一般。

　　西翎把夜明珠放在右手中搓弄，眼睛也盯着那颗此时已是暗淡无光的珠子。不缓不急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和溟渊有过什么纠葛，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但我信任你，同时也希望你坦诚一些，若是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

　　小白低头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正经说道：“我确实和龙王有些纠葛，不过这也是我个人的猜测，事实到底如何我还没有调查清楚，若是真如我所想的那般，就算是让我一死，我也要让他终生不痛快。”

　　西翎闻言眉头一皱，疑惑地说道：“能否方便说溟渊与你到底是有什么恩怨？”

　　小白沉声道：“老祖宗可知我族狐主妫修是惨死在他人手下？”

　　西翎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我自然知道，我从前还与你提起过。”这青年的话让西翎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小白继续低声说道：“那么老祖宗自然也看到了狐主是死在谁的怀里”

　　西翎点了点头，转而又严肃道：“有些话你可想明白了再说。”

　　“我既然同您说了，自然是考虑周全了。当年老祖宗只知狐主是死在龙王怀里，龙王后来让您不要插手狐族的事宜，却未曾细想过这其中的关系，我几次探过红狐王宫，有一回竟看到龙王出没在这王宫里头。”

　　西翎拨弄了一下手中的夜明珠，看着那白色帏帽中的青年坦然道：“他出现在红狐王宫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可能是和你一样，去调查这红狐王宫，不让我参与其中，大概是不想我拖他后腿。”

　　小白继续道：“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但老祖宗可能不知关于狐主的一件秘辛，狐主曾垂爱过红狐王。”看到西翎震惊的脸色，小白道：“世人皆知，龙王爱慕狐主多年，而狐主却垂青于本族的一位名唤赤彦的红狐青年，那时那位青年还是红狐族的王子，龙王知道此事以后或许是由爱生恨，结果了狐主的性命，如今频繁出没狐族，我猜怕是要搅起狐族大乱，报复那如今的红狐王赤彦，让红狐王得到狐族之后又跌落云端。”

　　西翎明显能听出小白语气中满满的怨恨，作为一个有志的白狐青年，爱戴狐主到如此地步令人有些匪夷所思。毕竟妫修走时他也不过三岁，和妫修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何又一副要去为妫修赴汤蹈火的模样。且他的推测，西翎半毛都不信这满是情感下的猜测，带着恨意看事情也总是会看不清的。

　　小白说的事实西翎仍是相信的，虽然溟渊行事确实有些古怪，西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红狐王宫，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溟渊爱妫修爱到骨子里，是绝对不会去伤害她的。况且她当年也看到了妫修在他怀里时，他那心如死灰的模样。

　　思索了许久，西翎淡淡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说心里话，我不相信溟渊会做这种事情。”

　　小白仍坚持道：“你不懂感情，感情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西翎寸步不让：“你不懂溟渊，溟渊不会为了感情面目全非，他爱妫修，他是不会伤害妫修的。”

　　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西翎想着想着又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妫修喜欢那红狐王的？”

　　小白沉默了半晌，却只说：“我不会骗你的。”

　　小白的一席话西翎嘴上说是不相信，但心里还是有些动摇的。这一夜西翎辗转未眠，若是溟渊在，她还可以死缠烂打问个明白，但可惜的是溟渊不知所踪，问也没处问。

　　小白说妫修喜欢红狐王赤彦，这件事西翎闻所未闻，妫修从未和她提起过这件事，但仔细想想，当年以为妫修开玩笑说的要嫁人，现在想起来倒也是有迹可循。她与妫修如此亲密，为何妫修要瞒着自己？

　　突然地，西翎想起了那个红狐王赤彦，那日远远地观望，现在想想竟是有些儿眼熟，但哪儿眼熟西翎自己也说不上来，看起来倒是个和蔼性子的人，却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大肆宣扬红狐族高贵，且频繁挑起争端，使得狐族分裂，而后又把白狐族人当作奴隶，搞得民不聊生。

　　一夜思来想去，西翎早早地就起身，觉得此事还得要去狐族一趟，又想着去狐族还是先叫上小白为好，走到小白的房间去敲门时，小白也刚好开门，小白的帏帽仍是密不透风，西翎正儿八经地对他说道：“我昨夜一宿未眠，现在觉得我还是得去狐族一趟，没准又要去红狐王宫探一探，那儿的地形我不太熟悉，还是请你和我一同去，不知你愿不愿意？”

　　西翎本是怕小白昨夜与自己生了嫌隙，说话也客气了些，小白却好像不是很在意，说道：“正有此意。”

　　二人准备要走时，雪信却不知是从哪儿得了信，竟找了过来说要一起去，西翎不想让雪信冒这个险，便打发她回去了。

　　待二人消失得快要没影时，一朵摇摇摆摆的小云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