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苏韵之

38、暗夜密事

　　行不法跟在后面没有出声，他只是低着头在走，不知去往哪里。
　　这家酒店还没有关门。
　　夜不深，酒家店门是敞开着的，门前却没有接客的伙计，也没有一盏照明的灯，甚至连牌匾也没有。
　　这酒家居然没有名字
　　仙鹤道人走进去，行不法跟着。
　　门前虽然没有灯，但店内却亮如白昼。
　　店内的灯是金丝雕文的，镶嵌在壁上，灯光照着六七张紫檀木上铺着大理石做的桌子，就连称重的柱子都是红漆雕木的。
　　这一切都与门外的摆设极其不符。
　　这里没有名字，没有名字的酒家往往只有一种可能！
　　行不法没有想，没有犹豫，他坐下。仙鹤道人就坐在他对面。
　　店内没有人，没有声音，大理石的桌案上同样也没有酒菜，这间酒家内除了豪华的装饰外什么也没有。
　　夜还不算深，但店内却静如止水，静的有些可怕。
　　过了很久，行不法本是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看着仙鹤道人慢慢的道：“我想我们应该吃点东西。”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目光已看向店内的一个角落，因为他知道一般酒家的厨房都会在那个角落。
　　他在看，也在等。在等仙鹤道人的答复……
　　过了很久很久，仙鹤道人忽然道：“我们来这里不是来吃东西的。”
　　行不法道：“我们是来见人的。”
　　仙鹤道人道：“你知道。”
　　行不法道：“我知道。”
　　仙鹤道人道：“我知道你饿了。”
　　行不法道：“是。”
　　仙鹤道人道：“不过，谁也没有权力不让你去吃饭。”
　　他忽然看向他，慢慢的接着道：“何况我们也许会等的很晚。”
　　行不法慢慢的站起身，又慢慢走向厨房。
　　厨房没有门，只有帘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忽然间，一道人影从帘子后面闪过，快如疾风，行不法下意识的出手，一件暗器已然脱手击出，那人影向后一翻，暗器打了空。
　　就在这时行不法右脚顺势踢翻了地上的一个酒坛子，这坛子向那人飞了过去，只见那人没有躲，也没有退，他只是抬起了拳头，击了出去。
　　啪的一声，酒坛子碎裂开，酒水雾一般的散开，酒香四逸。
　　行不法屏住呼吸，他的目光鹰一般的看了过去，喝声道：“什么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如此安静酒家店居然有人！只见眼前之人一身黑衣疾服，目光锐利如野兽。
　　行不法面上全无表情，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厨房里的这个人，但是他的心已在收缩，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喉咙干涩，仿佛自己的心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一样。
　　他有这样的感觉不因为别的，而是觉得恐惧，即便近年来他已很少有过害怕的事，似乎也没有任何事可以吓到他，但是此刻他忽然觉得久违的恐惧之感又回来了。
　　行不法不禁打了寒战，心里却在想：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自己和仙鹤道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就算一开始这个人就在店内，他也应该有所察觉的，也不该是现在，因为他的轻功一向很好，听觉也很敏锐，世上已没有什么人可以躲过他的敏锐察觉。
　　可是现在他错了，他当然错了。
　　行不法勉强笑了笑，道：“看来跑到厨房偷吃东西的人不只我一个，也许……”
　　行不法目光忽然变冷，袖口的暗器已露出半截，接着道：“也许你本不是来偷吃东西的？”
　　那个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走向了行不法，行不法没有动，但袖口里的暗器已滑落到手中，握的很紧。
　　是袖剑、
　　黑衣人忽然停下，因为他已看见了行不法手中的剑，一把短剑，这样的剑不但可以近身格斗，也可当做暗器飞射出去。所以他停下了脚步，凝视着行不法，慢慢的道：“不要紧张，我并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阴霾下星空里的神秘莫测，似乎带着几分讥讽缓缓的接着道：“你师父呢？”
　　行不法看着他，迟疑着.....
　　黑衣人又道：“你的师父带你来这里也是我的意识，我是你的师父的故交，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的师父.....”
　　黑衣人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完，突听一个喝令道：“你不该这样对待我的徒儿的，他是一个人才。
　　”
　　仙鹤道人已帘子后面走了出来，面容微笑，嘴角微笑，眼神也在微笑。
　　这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他在看着他。
　　黑衣人忽然笑了，笑的很神秘，慢慢的道：“你果然很守时。”
　　仙鹤道人道：“我不但守时，还很守规矩。”
　　黑衣人道：“我当然知道。”
　　仙鹤道人道：“你知道？”
　　黑衣人道：“我知道。”
　　仙鹤道人脸上的微笑已完全消失，冷面如冰，他看着黑衣人，缓缓的说道：“你不该试探我的好徒儿的，我说过我不但守时，也很守规矩。所以我带来的人个个都是好手，我答应的你的事也一定完成。”
　　黑衣人有些得意，道：“你很好，但是谨慎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谨慎。我试探他的身手也不为别的，只为我们这次的计划可以实现，可以成功，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值得我谨慎的呢？”
　　仙鹤道人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黑衣人的目光忽然看向行不法，低沉道：“我叫成霸。”
　　行不法的神情有些惊讶，却没有应和他的话，他已不需要说话，因为这世上已没有人不知道成霸是谁，也没有人不会不知道成霸是做什么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行不法知道。
　　在这里相见密事也势必和哪件事有所关联。
　　过了很久，仙鹤道人才轻轻咳嗽了两声，慢慢地问道：“我们的计划是不是要有些变动？”
　　仙鹤道人问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吃力，就好像生怕这答复并不如自己的预期那样好，生怕回答的人让自己失望。
　　成霸道：“都已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
　　仙鹤道人面上的紧张之色消失，紧接着道：“很好，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成霸道：“你完全不必担心我这边，现在我们应该集中精力对付那个人。”
　　仙鹤道人点头，道：“我们当然要集中精力去对付那个人了，因为他手里的刀就是宝藏的钥匙。”
　　成霸也点点头，缓缓的笑着道：“接下来，我希望你的徒弟要辛苦一些。”
　　仙鹤道人也在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你只需要吩咐他去做事，无需理由，只要你愿意什么样的事他都可以去做，因为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成霸微笑，他很满意，近年来已很少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如此满意，此时此刻算上一件。
　　酒家的二楼并不算大，有三间客房。奇怪的是这三间客房每一间都没有窗户，门也是石头做的，一扇青石门，就好像完全封闭一样。
　　成霸道：“这里有三道石门，无论你推开哪一个你绝不会后悔。只要你想，这门的后面绝不会让你失望。”
　　仙鹤道人，随手推开了中间的一扇石门，石门慢慢展开，耀眼的灯光在石头敞开的瞬间照了出来。他忽然发觉耀眼的灯光中有个女人，静静的坐在那里。
　　这个女人忽然站起身，向他走来了。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斗篷，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她的眼睛在耀眼的灯光中看来还是那么明亮，明亮之中却有带着一丝倔强。
　　行不法一直在身后跟着，他从未没有离开过。她走出来的时候，他在看。
　　她走过来的时候，淡紫色的斗篷，如流水般波动，漆黑的头发自然而飘逸，明亮的眼睛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怜悯和忧郁。
　　她怜悯世人的愚昧，忧郁自己的命运。他认识她。
　　她的美丽仿佛是无尽深渊中哪一束久违的黎明之光，光芒而亲切。可是行不法的咽喉突然堵塞，他看到她时，立刻就觉得有一股愤怒与委屈同时自胸膛中涌起，涌上脑髓。
　　他知道她，他认得她，她美丽，她善良，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她是神，是女神，他心中的女神。
　　她是李珠珠。
　　当李珠珠走出来的时候，她当然也认出了行不法，认出了那个让她苦等许久却又深爱着的人。
　　无数次的痛苦与绝望，是他的存在才让李珠珠有的活下去的勇气。
　　但是现在一切都好似萎变，她却已经没有了勇气与他相认。
　　她不能。
　　她已明白这一切或许都是上天注定，也已明白失去的，过往的早已无法改变。
　　她恨，她的手似已发抖，眼睛里也越发湿润，她想控制却难免也有些真情流露。
　　也许女人在生理控制方面要比男人强的多，等她走到仙鹤道人面前时，脸上已看不出丝毫动容失态之色，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意，道：“想不到在这儿能碰到您，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
　　仙鹤道人凝视着她，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你运气并不好。”
　　李珠珠的脸上故意露出惊讶之色，道：“为何？”
　　仙鹤道人道：“因为我对待你向来不是很温柔，也许你喜欢男人粗暴一点，但是你是不会喜欢我的。”
　　李珠珠勉强微笑，眼角控制不住的瞟着不远的行不法，人却已上前拉起了仙鹤道人的手向屋子里走去。
　　她虽然带着笑，但心已碎。这种感觉并不每一个人都能体会。
　　行不法呆呆怔住，面色惨白。他站在屋子外许久不愿离开，痴痴的守住，他如同一只即将发疯的野兽，头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甚至无法思考，有那么几次他几乎忍不住要冲了进去。他实在无法想象李珠珠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我宁愿这一切的痛苦都由他来承受，如果可以。
　　风高，夜凉。
　　门窗是开着的。
　　月光如水，苏迎着月光躺在床上，床边有酒。
　　星空凄迷，如梦似幻。他已很久没有这样闲下来慢慢去欣赏星空。
　　现在，以后他很少有这样的时间，但是他并不在乎，因为他已有了爱情，有了牵挂，这就像一只孤魂的野鬼从此不再浪迹天涯，心境也得到了平稳。
　　他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