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南淮皓月

3、第 3 章

　　原来常冥家以前是在大散关一带作玉器生意的。金兵时来骚扰，越货杀人无恶不作，他们一家三口只好躲进这荒山以求安稳。不幸的是，常冥的爹娘在三年前纷纷病逝，只留他一支玉箫。可怜这孩子十几岁的年纪，竟要在着山中独立生存。现在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是打猎捕鱼甚至修葺房屋都样样在行了。

　　山中的岁月总是静好的。饿了到野地里顺几个红薯摘些野果，想开荤时常冥也能猎到几只野鸟山鸡，或者去谷地的溪里捉几尾鲜鱼，洒上些盐巴做成汤，一样鲜美。清玄一个千金小姐的，竟也学会了用山里动物的皮毛作衣服，也能把野生麻剜了织成布料。

　　这样的劳作倒也充实，竟然可以令人暂时忘却失去至亲的苦痛。

　　春花琳琅，夏雨洪荒，秋月诡谲，冬雪苍苍。

　　转眼间，四年光阴漫漫而过。

　　这日的集市很不寻常，有种微妙的气氛。原因大概出自那对少年男女吧。人们都对他们频频侧目。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孩子了。”一位卖菜老翁眯着眼说道。

　　那对男女也着实招人眼羡，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身材挺拔，面容俊美又温和；而那少女更是明艳无比，带有一股清新的灵气。

　　“丫头！”常冥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到处乱跑的丫头。

　　在山里生活了四年，第一次出来，难怪清玄会如此兴奋。少年假装生气地叩叩她脑门，又整了整她额前的头发：“别乱跑了。”

　　“放心吧，常冥哥哥，”清玄调皮一笑，又转过身去要去看对街的面人摊。一匹高头大马却突然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将她碰倒在地。那马上的军官穿着的男人勒住缰绳，居然跳下马反过来骂她：“你这刁民，胆敢撞我的马匹，看我不——”他的辱骂声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清玄。他是被眼前这少女的青春容光给震惊了！。

　　常冥连忙将清玄藏在身后说道：“这位官爷，我家妹子冒犯了您，还望见谅。”

　　那军官却似失了魂魄一般，对他的话闻也不闻，只顾着朝他身后看。仿佛是饿极了的野兽见着了鲜美的猎物，他的眼中射出贪婪的光，像是要穿过常冥的身体去捕捉到清玄。常冥此刻万分焦急：年轻貌美的清玄在那金贼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份可餐的秀色呢。他皱皱眉头，声音中略带愤怒道: “这位官爷，还望您海涵。”

　　金贼这才醒悟过来，吞回去口水。他见四周都是汉民，料想要将这汉人少女直接抢走可能不易。于是思忖片刻打定了主意。“这次本爷心情好，不同你们计较啦。”说完跨上马，朝着清玄望了两眼后便绝尘而去。

　　常冥也明白不能在镇上久留，拉了清玄急急忙忙往家走。一进屋，他便开始收拾东西。

　　“你这是干什么呀？”

　　常冥手也不停地答道：“恐怕这地方也不安全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儿！”

　　清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因为她还完全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但是常冥说的话她总愿意相信。于是她也帮着收拾衣物。

　　却在此时，大门被人狠狠地踹开了。那金兵贼子果然叫来了同伴，一路尾随过来了。他们一闯进来便贪婪地搜索着屋子，直到眼光落在清玄身上。

　　常冥一见此驾势，自知情况不容乐观。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拼死也不能让清玄落入他们手中。他挡在清玄面前，横手抄起一把猎刀说：“丫头，如果有机会，你就要头也不回地往外袍！”

　　清玄这时已是惶恐不已了。金贼们的样子竟与五年前那个夜晚的一样可怖。不，似乎远比那更令人胆战心惊。她最可依靠的常冥哥哥，也摆出一副与娘同样的姿态，要为了保护她而毅然赴死。她哭道：“不，我不走！要死咱们死在一块儿！”常冥猛然拉过她的手，右手挥舞着猎刀胡乱砍杀。金贼们被他疯狂的样子给镇住了，踟蹰着不敢上前。待到他俩移到门口了，常冥伸手将清玄推出屋去，反手关上了门。清玄在屋外听到他大声喊道：“丫头，若你要我安心应战，就赶快逃走吧！”

　　清玄只能转身急急地奔去。可是纵使她的身子奔到了山下，她的心却永远留在此地。尤其是常冥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神是永难磨灭的。

　　她恨，恨这命运！为何悲伤的事情一次次叫她碰上！她更恨自己，两次都将亲人留在危险之中，而自己却独自逃跑！

　　她摔了一跤，爬起来又继续跑，连身上的灰土也不弹拍。

　　她抹去遮挡视线的泪水，快快地跑。

　　后面传来响动，是那金兵追上来了么？那常冥哥哥又怎么样了呢？她猛然刹住了脚步，回头一看，果真是一个金兵。她又安慰着自己：只有一个的话，说明常冥哥哥还没事儿。抬眼去看那金兵贼子，见到他眼里贪婪的目光，清玄不禁打了个寒战。她银牙一咬，暗暗想到：就是死了也决计不容那贼子轻薄。她四下里瞥去，发现旁边有快大的石头。随后狠狠瞪了那贼子一眼，转身朝那石头撞去。

　　清玄感觉到头顶有热乎乎的血流下来了，她心想道：也好。就这样干干净净地死了也挺好的。这世界于自己，也不过是个残酷的牢笼。她还想起了常冥：常冥哥哥，若你能活着，那是最好；倘若不幸遇难，咱们就在地底下再见吧。

　　那金兵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清丽的少女转眼就要香消玉殒，仍然不死心。他还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腰腹火辣辣的痛。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腹部已然被利器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