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南淮皓月

1、一

　　大宋年间，金兵大举进攻中原，战事频频告急。汴梁城内却是一派和平安详的景象。金兵南下，边关告急，也只不过给人们提供些茶楼酒馆相互攀谈的话题。至于国破家亡，在百姓心中，至多是戏文里唱到的故事，却不可能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

　　时至开春，京城里的男女老幼都纷纷出外踏青。北方可不比江南，能见着“鲜花四季当窗放”的好景致。这里的春天可是金贵得紧。只有在那短短的数月里，才可见杨柳新绿，映日花红的漂亮景象，才可闻鸟语莺啼的绝妙音韵。那时，连空气中也酝酿着花草鲜香。

　　河边的绿林中，洛清玄正和丫鬟们捉迷藏。她眉目如画，娇细柔美，脸上稚气的神情遮掩不了清华高雅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的女娃儿。可是谁又能想到，她不仅出身不凡，还是京城巨贾洛福山的掌上明珠呢。

　　就在清玄为躲避丫鬟往后退时，不留神踩到了地上什么东西。忽然身后一声惊呼，吓得她猛一转身，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年坐在地上，捂着刚刚被踩的手一脸愠色。

　　清玄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来是为自己犯了错惹恼了人家；二来则是被那少年的模样给惊住了：他十五六岁的光景，却清俊得不似凡人。

　　愣了好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清玄才结结巴巴地说： “对、对不起。没伤着你吧？”她紧张的抽出一块帕子，“要不要包扎一下？”

　　少年抬起眼来，看见眼前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又听她语气诚恳，气也就消散了。他打趣地问清玄：“小丫头，又没破皮流血，怎么包扎啊？”

　　被他这么一问，清玄更加窘迫不安了。她偷偷瞄一眼那少年，发现他也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一时间羞愧难当，低垂了头去不再作声。

　　“不打紧的。”少年边说边站起来，拍去衣袍上的尘土。这时，不远处一个家仆模样的老头儿朝这边挥手喊道：“少爷！”少年侧头应了一声，然后像是在喃喃自语：“好像我也该走了。”

　　清玄心里一阵失落，正恍着神呢，突然觉着手中的帕子已被人抽走了。待她抬起头来，只看见少年离去的背影，手中还挥着她那张罗帕。他低吟的声音响起在早春微寒的清风里：

　　缥缈见梨花淡妆，

　　依稀闻兰麝余香。

　　唤起思量，

　　待不思量，

　　怎不思量？

　　自湖边一别已有数月。清玄却发觉自己在一直挂念着那个面冠如玉的少年，竟然有些茶饭不思。平日里不爱梳妆打扮的她会对着镜子将头发细细地打理上一遍又一遍；看着天上聚聚散散的浮云，会不禁地发出幽叹。

　　天上浮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不知她这片云，还有没有机会与他重逢……

　　就在这时，佟王府向洛家提亲了。来使个个衣冠华贵，气态悠然，就连抬聘礼的下人也是容貌秀美，人人有股自傲的神情。洛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没有谁见过这么多珍宝：东海的碧血龙珠、长白山的老参精、南海的白玉珊瑚……任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一时间，京城中人人相传：佟王府的小王爷听闻洛小姐美名，下了极其奢华的聘礼，要在小姐十八岁时前来迎娶。

　　随同附上的还有一块罗帕。

　　洛老爷高兴得整日合不拢嘴，暗忖着自己的宝贝千金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人人称羡的归宿；其他人也从未质疑过其间原委。而清玄，打从看到那块罗帕起就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个令她日夜牵挂的俊美少年，到底还是要走进她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