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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朝中乱局 ...

  •    不出秋恭所料,他们刚回白峰山,穆词便被罚面壁三个月。
      白峰山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后山的景致尤其的别致,高山流水,水榭楼阁,而穆词就在这后山受罚。
      秋恭找他的时候,穆词便坐在苑外的凉亭里,手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卷,垂目的时候,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说实话,师父罚你受过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为自己辩解。”
      那人似乎是笑了,目光缓慢从书上移到他的身上,浅笑。
      “言多必失。”
      “你倒是看的开。”
      “此地山清水秀,清幽静雅,俗世烦扰,偶尔静静心也未尝不是一件趣事。”
      “穆兄风雅自成,秋某佩服。”
      那人只是笑着不说话。
      后来,穆词受罚归来,他同他成了朋友,一同下山,一同出任务,闲时切磋武艺,畅谈天下,抚琴对诗,他的才华令他钦佩,他的智慧非比常人。
      然而,好景不长,也是直到那一天他才真正知晓他的身份。
      齐国的皇帝率人来到白峰山,随行从白峰山的山上熙熙攘攘的站到山下。
      那时,他与穆词下山归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那人原本浅笑的面容忽而变得严肃起来,隐隐的,秋恭察觉出了异常。
      在看到穆词的出现,先前那些站着的随行皆纷纷跪地而拜:“恭迎太子殿下回宫,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呼声盖过了白峰山的钟音。
      秋恭转眼看向站在他身旁的人,那个不顾生死同他活着走出地龙帮,那个总是淡笑手捧着一本书卷,那个同他朝夕相处谈天论地的少年竟齐国鼎鼎有名的太子的殿下。其实不是没有听说过他的传闻,也不是没有听过的少年伟绩。可当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从那深宫高墙,从那高高的太子椅上走下来站在他面前时,有一瞬,他觉得那个近在咫尺的少年忽然远在千里。
      往日的推心置腹不在,同行与交流变成了缄默与怀疑。
      而映在秋恭心里此刻的穆词忽然变得很陌生,他一身威严,从容的站在人群中央,用那双可以震慑住整个天下的双眸睥睨着那些跪拜之人,这就是所谓的皇家的威严,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平身。”
      “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从未想过你竟会是齐国的太子!”他在那人耳旁轻轻道。
      那人侧目深深的望了一眼自己,随后甩袖跪在那个从白峰山正堂走出来的皇帝面前。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帝没有说任何话,亲自将穆词扶起来,手搭在他的肩上:“瘦了。”老皇帝忽然肃穆起来,“不过……这胆子也大了,你给朕跪下!!!”
      那少年垂首跪地,背挺的笔直,神情肃然。
      “密信一次次催你回宫,朕送你上山历练,你却贪图自由潇洒,朕的隐卫竟被你甩的溃不成军,清儿,你真令朕失望。”
      “儿臣知错。”
      “回宫后去祭天宫给你皇爷爷守灵,没有朕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是。”
      秋恭还来不及抓住那人的衣袖,他的身影便被包裹在层层的宫袖官帽间,直至离开那个人都没有回过头来,而那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他。
      直到老皇帝薨逝,直到举国同哀,直到齐国太子登基,直到他知道那个人其实是个女儿身,直到……她权倾天下,他都没有再见过那个人。
      白峰山四季交叠,冬去春来,他曾住过的地方已布满灰尘,院内已杂草丛生,每每夜深人静,他站在他曾经待过的地方,日夜难寐。等到第二年的冬天,他站在白峰山的楼阁望着高山流水,他才真正的意识到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后来他才认真的想起来,原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道别。

      宫内,太极殿,群臣会集,每个人面目凝重,断断续续谈论着国事,不时还焦急的望向御书房的偏门。已经一个时辰了,皇帝还没有来。
      李安百无聊赖的守在玉桌旁,听着嘈杂的声音,很想装死,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人不肯为帝。如果你成天面对着一群不是嘈嘈的过分就是吵的不可开交的人,相信你不到一刻钟就会疯的。
      李安忍住怒火,谦笑着走到群臣当中,将拂尘搭在左臂,拱手微微作揖,“各位大人,而今午时已过,奴才想各位大人应该还没吃饭吧,不如先回家吃饭,等到皇上有空了,各位大人再来也不迟。”话刚说完,李安的面上便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脸上瞬间多了一道手印,抬眼一瞧,刑部尚书伊自成正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屑,气势汹汹地说道:“尔等鼠辈,也敢指画本官。”
      众臣一阵唏嘘,攒起脑袋窃窃私语:“这李公公可是咱们陛下身边的红人,听说打他就是在打陛下的脸,依我看,伊自成这回是惨喽。”
      “是啊。”
      伊自成,主管刑部,皇帝对其也要忌惮三分,然其吏下掌管的几司皆对其心怀怨恨,但又忌惮其手中之权,故并不敢与之正面发生冲突。无奈心里抱怨,亦无法奏明上书。
      李安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笑了笑道:“大人,好手力。”
      话落,上官玄清已从偏殿走来,一袭紫色男儿装,腰间挂着的美玉随着脚步的移动发出“丁玲-丁玲”的声音,那人的脚步很轻,如若不仔细听,根本就不会察觉有人向你靠近。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眉目清秀寡淡。
      皇帝一至,御书房内片刻安静了不少,上官玄清缓缓的走到玉桌前稳稳落座,大冷的天竟穿的这样少,李安心里不禁一阵心疼。
      众臣皆狐疑地盯着上官玄清的眼,那眼中辩不出喜忧,平静的如雪一般宁静,但眼中帝王所拥有的锋芒却丝毫不减,甚至透露着一丝杀气,杀气?想到这,众大臣各自快速的垂下头沉默不语。
      “伊大人。”
      伊自成料到上官玄清会唤他,所以并无畏惧之心,反而有些胸有成竹,“臣在。”
      “伊大人应知始皇雄才伟略,励志一统天下,故而革旧弊,谋贤士,募精兵,以壮国力。幸得商鞅,自此秦灭六国武器精良,且攻途势如破竹,终于一统天下。论起商鞅,此人对秦扫六国的贡献极大,其立的刑法为历代帝王所沿用。然其变法终究是过于激进。引起民愤,最终死于自立的刑法当中。”
      伊自成气定闲神,众臣早已浑身抖得厉害,心里皆为伊自成捏了把汗。
      伊自成未经得皇帝允许挺身站在那里,此举更是将他千刀万剐了,也不足以挽回皇家的颜面。
      上官玄清眉目一转,微扬起嘴角,幽幽道:“伊大人,你觉得五马分尸这个刑法是废还是立呢?”
      伊自成被问的噎住,面红耳赤,自新帝登基以来,刑部已将此刑法移除刑部档案,自然是立不得。
      “臣以为立不得。”
      “哦?”上官玄清收起笑意,话锋一转,“那伊大人倒是说说看,怎么个立不得法,说来听听。”
      “自古以来,此刑法极其残酷,若立必定会引起民愤,导致国之内乱,所以臣认为立不得。”
      上官玄清听完后缓缓一笑,眼中是掩不住的冷冽:“可朕暂立。”伊自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上官玄清,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皇帝是要将他五马分尸,“陛下,你不能杀我。”
      上官玄清收起笑,冷哼一声,“你目无法纪,傲慢不知检点,且目中无人,对朕的公公无礼也就罢了,连朕也不放在眼里,还是你想拉朕下位,取而代之。”一直一拉,上官玄清便知晓伊自成的所作所为,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动手,为了不被千夫所指,她才迟迟未动他,如今,伊自成自己送上门来,倒也省了她费些心思了。
      伊自成张口辩解:“臣……臣并无此意啊。”
      “并无此意,你是否是觉得朕昏庸无能,不敢拿你怎样?”
      “臣……臣……”伊自成惶恐的望着面前的皇帝,他没想到皇帝竟会为了一个公公要将他五马分尸,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昔日的傲慢不见,“臣……臣知错。”
      “而今吾国内忧外患,你不知齐心合力抵御外敌,在朕的地方出手伤朕的人,罪不容诛。来人,给朕拉下去。”
      众臣倒吸了一口冷气,五马分尸可是最严酷的刑法,可而今齐国民心惶惶,农民起义频频,若在此刻处决伊自成岂不给那些处心积虑的人抓住了把柄,更会落人口实,于公于私都是有害无利啊。
      左都御史段唯启奏:“皇上,而今国内民心不稳,若在此时处决伊自成恐会引起暴乱,臣认为不如先将伊自成押往天牢,择日再审,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左都御史段唯,刚正不阿,为人忠肝义胆,在朝数十载,鞠躬尽瘁,为国为民,深得皇心,因此他说的话一般没有人会反驳,自然皇帝也不例外,果然,皇帝命人先将伊自成收押天牢。
      “段大人,各位爱卿,而今齐国正处内忧外患,所以朕以为外患,内忧择其一皆不妥。朕决定,二者兼施,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皇上,区区一个太监你便要杀朝廷重臣,此举怕是……不妥吧。”左丞相杨监躬身奏道。
      “臣也以为此举不妥,且不说伊自成如今已经入狱,就算是死了,也不该是为了一个区区太监死。”
      “臣等复议!!!!”
      李安拦住上官玄清,却被其拉至身后,年轻的皇帝走下高堂,居高临下的看着左右丞相。
      “你还有你,下去自领一百个板子,然后在这太极殿跪上一天一夜,没有朕的允许……尔等……不得擅自离开。”
      “皇帝!!!你岂能如何对我等,我等辅佐三朝皇帝,是有功之臣。”
      “左右丞相,正是因为有功……才要更加效忠,你们不是说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朕绝无二心,区区小惩小戒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皇帝……你……”左右丞相怒目盯着年轻的皇帝,气的发指。上官玄清根本就不害怕朝中任何一位老臣,她也深知这些人根本不会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起兵谋反,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他们每个人的软肋都在她手里。
      年轻的皇帝缓缓笑着讲道:“杨爱卿,卫爱卿,朕对尔等寄于后望,切莫令朕失望。”而后笑意敛尽,一句冷冷的“退朝”结束了早朝。
      等回了孤鸾殿,上官玄清才转身拉住李安,细细观察他的伤痛后,言语温和的问他:“疼吗?”
      李安受宠若惊,慌忙退开:“皇上,我只是个奴才。”
      再抬眼,他看到那人伸到他脸旁的手缓缓的收紧,最终落了下去,冬季的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扬扬的落在那人的眉睫上,她微微眨眼,眼里被悲伤吞没,虽只是一刹那,便已令他体会到心碎的滋味。那个站在他面前的姑娘就那样平静的望着他,良久,转身离开。
      夜里,他提着宫灯去孤鸾殿守夜。
      门外白雪悠扬,李安站在门外目光投向殿里,玉案上只摆着一盏灯,那人今夜不在殿里。

      自那日起,左右丞相便对皇帝怀恨在心,不久,朝堂上便有大臣上奏扬言要杀掉李安,李安成了政治的牺牲品,皇帝坐镇前朝,将李安安排在陆离的太医院,只等风声而过,她也整日日夜愁眉不展,夜夜在孤鸾殿议事。
      后来,李安重回了太极殿,他没有死也没有受罚,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她的身边。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真相,那个人竟用自己培养出来的隐卫与左右丞相交换,才保得他平安。
      他急匆匆的找到那个人,那个人正坐在孤鸾殿的皇椅上,几日未见,神色倦怠。
      “我宁愿去死,也不愿你为了我受制于他人。”
      那人闻言,似乎是轻笑了声:“看来公公近日身体大好,没有枉费朕一般心思。”
      “上官玄清,你竟为了我将你的隐卫营送给左右丞相,我只是个奴才,值得你为我如此。”
      那人从高座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最后站在他面前,勾唇一笑:“公公,多虑了,朕不是为了你!”
      李安愕然:“那你是……?”
      “他们既然想造反,朕就给他们机会,急着想夺走朕的隐卫营的兵权,可有想过区区兵权又如何号令朕的隐卫营,况且隐卫营自古只认主不认兵权。公公,朕讲到这里……你……可明白了?”
      李安顿悟:“原来从一开始你就设好了局,等着棋落盘中。”
      上官玄清含笑走回座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着桌面:“朕可舍弃所有,但父皇的天下朕绝不能抛弃,所以……朕不能输,哪怕是粉身碎骨。”
      李安垂首,所以连我你也不惜利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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