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患者》三木小姐

30、第七章（1）

　　回边城的路上，苏轻暖一直很平静。平静得连发现母亲生气了，都还能淡定安慰她几句。她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状态，就像平时例行公事那样，抓住问题中心点，把问题一步一步地分割开来解决。
　　就把它当成一件事，不掺情感，只把他当成一个工作……先送母亲回家，然后再赶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的苏轻暖默默在心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看似镇定，实则紧张的推开门。毫不夸张的说，她那一刻近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屋内，阳光四溢，轻灵的光散射在周围。越过一缕明媚的光线，她与床上的人对视了一秒。然后各自别开脸去。
　　不过两天而已，但感觉，却好像是多年没见了。
　　生硬，尴尬，都不足以描述此刻的气氛。
　　自己的事总要自己来解决，事情拖着，只会越拖越糟糕。
　　“你没事吧？”
　　话才出口，苏轻暖就有点懊恼。言折远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憔悴得好像丢了魂。自己这个问题真是问得太蠢了。
　　但除此之外，他们又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做错了，就不该到这里来，这样的关系，纠缠不休，明明就该断了。
　　“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就欲出门，但手在握上门柄时，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听见背后轻如蚊呐的声音，她确信，自己花了两天才下定的决心，在这一瞬间，从心底，顷刻粉碎。
　　苏轻暖承受不住言折远用那样无助又悲哀的音调乞求自己。
　　“回来…你…回来。”
　　嘶哑暗沉得不像他的声音，反而像钝刀子，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是她不敢回头，当然也迈不出步子。只得僵在原地。
　　好想转身让他不要再说了，但那沉重恍若坏掉的小提琴般的声音，还在日复一日，自顾自得的在耳边厮磨。
　　“轻暖…我其实不想的，不想的。”
　　“……”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控制不了！我不想总是一个人，就像小时候一样…我，我也不想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像两个人，我拼命的想把另一个人拖回来，塞进身体里，让他好好的呆着…但是，我又会发现，所有的事我都有记忆，没有另一个人！只有我，都是我…”
　　听着他混乱的叙述，她敏感地感觉到了，这人原来是有多么的惶恐，多么的寂寞。光鲜傲人的外表下只剩千疮百孔的心在默默啜泣，呜咽。
　　可是，他可怜，并不是可以将痛苦转给自己的理由。她想问，自己做了什么事非得让他出轨，从别人哪里找安全感呢？
　　“不，还有…还有，我想和你在一起，对，主要是这个。”
　　多么卑微的理由。以爱之名，看似伟大，但实则却是卑鄙的把所有的过错都推了个干净。不过就是这样拙劣的理由，总可以骗无数的人。
　　包括此时的苏轻暖。想和你在一起，这实在是太好听的理由了。世上很难有女人不被这动听的语言迷惑，但事实上只要苏轻暖转身仔细看看他，就会发现，他的目光看似深情实在微闪，神情更像是小学生在背诵课文中，遇见老师指导的伟大情怀——歌颂高山，歌颂大海…但其中的意境能有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折远…”
　　这一声亲密的叫法，刚一出口就掠夺了两个人的神智。苏轻暖觉得自己叫得生涩晦暗，心底苦不堪言。将两人的气氛又推回了冰点。
　　她是真的再也待不下去了，推开门，“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