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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龙套遇上主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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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濒临死亡的时候，他的脑内会充斥着什么样的回忆呢？
潘德拉克经常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有时候，当他以佣兵的身份赢下战争，抓获属于自己的俘虏时，总会向他们提问。
“能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吗？”
潘德拉克手中的短剑滴着血，空气中散发出浓浓的腥味。
同为佣兵模样的男人发出惨叫，在破旧的柴房里显得尤为尖锐。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总是大吼大叫的！”潘德拉克不耐烦地道。
男人大概是领会过潘德拉克烦躁起来的后果，因此即便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疼痛，他也只是满面汗水地咬住牙齿，身体颤抖着抵抗住叫喊的欲望。
然而，潘德拉克却突然用他手上的短剑朝男人的大腿刺了下去。
“唔啊——”
贯穿的疼痛是如此撕心裂肺，就像男人的嚎叫一样。
“虽然让你别乱叫，但我也没叫你闭上嘴啊……对吧？是你不好哦，明明只要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就好了。”
潘德拉克若无其事地摇着头，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去抚摸男人的脸。
“怎么样？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但是，没有回应。潘德拉克抓住俘虏的肩膀晃了晃，愕然发现男人已经因休克死去。
“切，结果还是不知道啊。”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人了，被自己这样折磨致死的俘虏。明明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为什么总得不到呢？
“或许，自己死一次就知道了。”
潘德拉克忽然涌起这样的想法。但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不会真的去自杀的，除非……
“能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吗？”
和自己说过的话如出一辙，一字一句都清晰的映入耳帘。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潘德拉克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被贯穿了大腿，正无力躺倒在地面。与记忆中，那个被自己折磨致死的男人几乎如出一辙。
而他面前的，是比自己高上两倍不止的怪物。
“原来，人在濒死之际会看到这样的回忆啊？”
潘德拉克嘴角上扬，似乎在笑。但，双眼却止不住地流下恐惧的泪水。
“死亡，是非常可怕的东西。而让人切实体会到这一点再死去的，是比那更可怕的存在。”
他忽然明白了。答案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对方和自己一样只是随意寻找了个借口来正当化自己的行为而已。他真正沉浸其中的，是虐杀的扭曲快感……
潘德拉克，在临死前领悟到了，自己也曾是他人眼中的恐怖这一事实。
现世报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呢？夏则许不知道，但他觉得那或许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号外号外！蓝湖佣兵团的食人魔讨伐作战失败！突然出现的巨魔击溃了佣兵，仅有团长潘德拉克一人成功逃离。与其共同参与讨伐作战的五十名一等佣兵全数丧生！两座村落被毁！”
小镇里快速传播着这样的消息，几乎人尽皆知。
“啧……这可是事件的味道啊——”
二等雇佣兵，夏则许仿佛哀叹般地发出感言。他本不是隶属于这个小镇的佣兵，之前一直都更偏僻的小村子里过着日出耕地，日落而息这样与农民无二的生活。
可今早却忽然接到了召集令，把他从乡下给调了过来。
“早知道是这种展开，我就该偷溜的。”
夏则许并不是单纯出于贪生怕死的理由说出这番话的。虽然其中确有一定贪生怕死的要素存在，但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自己是个龙套。
“啊，观众姥爷们别在意啊，我不是什么太特殊的角色，无非就是知道自己是被某个人不负责任地创造出来，然后又不负责任的给我强加上龙套身份的一届龙套而已。”
像是再说什么奇怪的绕口令似的，夏则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当然，那是路人视角，上帝视角的你一定不难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需要解释？好吧，简单来说，这个名为夏则许的角色是某个一时兴起的造物主……也就是对他而言的上帝所创造出来的。
对夏则许而言，这个一时兴起的上帝相当不负责任，既不完善自己的背景，也没有设定与自己相关的任何故事——他就像张突然出现的白纸，不仅没有身世背景，也不存在任何特殊能力。甚至懒于用文字去描述他外貌的程度。
不过，仁慈的上帝赋予了他两样东西。
一是用路边广告牌上看见的文字随意拼凑出的，“夏则许”这一名字。
二是他知晓这是本小说，并清楚自己不过是为了丰富世界观而存在的，众多背景中的一员而已。
也就是俗称的龙套角色。至于是个什么类型的龙套，这儿有几个直观的例子：
“世界末日啦！”伴随着民众绝望的呼喊，包裹着烈焰的巨大火球从天而降。那威力是普通人单单被撞击的余波所波及就会尸骨无存的程度，无数民众在这火焰的炼狱中失去了生命——
假如出现以上描写，夏则许会是那无数民众中的一员。
同样的，换个角度来说，如果这是本玛丽苏恋爱小说，那么极可能会为了体现女主角在校内很有人气，而使他成为众多天天向女主告白，但实际却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量产型角色中的一员。
“嘛，要真是玛丽苏恋爱小说那倒好了，起码龙套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活。”他抱怨道，言语间颇有不满，“上帝抽的什么风，非要写个剑与魔法的西式魔幻世界观，难道不知道我们这种小人物在这类故事里活的有多辛苦吗！”
如他所说，故事的背景是中世纪，这是一个充斥着剑与魔法的幻想世界。就设定而言并没什么特别或出彩的地方。如果是日系的轻小说，这多半就是那种会经常穿越来一两个普通高中生龙傲天的异世界……虽然夏则许并不确定这是不是穿越系的小说就是了。
“嘛……算了。”
反正夏则许也有没有自己选择世界的权利，往好了想，在这一点上主角跟龙套也没差。更重要的是如果每件事都这般较真，他恐怕会连普通的生活都一并失去。
“话说回来，这个……应该算作事件吗？应该算作事件吧？”
他指的正是最开始就困扰着自己的“食人魔讨伐”事件。一般来说，推动故事进展的东西除了主角就是特定的事件了。
“不，仔细想想应该改口叫‘巨魔事件’了。”所谓的巨魔便是食人魔的上位种，传闻他们不但有着数十倍于食人魔的战斗力，智商也要高得多。
“巨魔呀……我讨厌这种聪明又厉害的东西，真要碰上多半是死路一条。”
龙套是没有世界光环加护的，所以要怎么随着故事的进度活下去就要取决于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因此，为了避免不知不觉被主线的漩涡给吞没，夏则许有一套自己的经验——
作为一个龙套，首先应当竭力避免与主角接触。
作为一个龙套，不论何时必须与麻烦而怪异的事件保持距离。
作为一个龙套，永远不要透露太过鲜明的特征。
作为一个龙套，即使爬上了很高的地位，也应当极力避免自大和膨胀。
作为一个龙套，决计不可抢占主角风头。
奉行着这样深思熟虑过的五大准则，是他能在冒险故事里生存的重要理由。至少他本人对此毫无怀疑。
“不管怎么说，现在溜应该还来得及吧？可恶，离发薪日就两天而已，这回怕是又要打白工了。”他叹气道。
夏则许至今都还没有遇见过故事的主角，因此日子过的尚算舒适。他也不知道这应该归功于自己的嗅觉还是说单纯的没出现主角罢了。
“不过，主角究竟长什么样啊？还真有点儿好奇。”夏则许想着，微微有些失神。假设是后者，多半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开始转动吧？不，倒也不能排除主角已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现了的可能性啊......
但道理是没错的。名为世界观的玩意儿始终是绕着主角在转，唯有主角才是故事的轴心。
只不过，这番话若被旁人听到，夏则许会被耻笑吧。
“前面的佣兵，请等一等！”忽然有悦耳的声音传来，夏则许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
“说我么？”他回过头并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
“难道不成还有其他佣兵存在吗？”少女一脸不解地反问。
她随意散着乌黑的头发，长恰披肩。褐色的瞳孔中闪动着名为活力的光芒，双唇有如染了淡粉的水露，再配以算不上丰满但却纤细标致的身材和相得益彰的白皙肌肤——显然是个在哪都会引人瞩目的美少女。
也就是说，与他这样连外貌描述都没有的龙套相比完全是两个画风。
夏则许不禁有些被环绕着她的气场所折服，为了不继续处于劣势，他侧目避开美少女的视线，同时活跃起自己的脑细胞来。
“糟糕，大意了！”他默默咒骂自己的疏忽，强烈的第六感表明，来人就算不是主角也是会与主角有染的女二三号。这是对于龙套而言，决不能轻易招惹的对象。
但面上还是强自镇定，毕竟在准则一被打破的时候，如何把握与主角一行的关系就成了重中之重。
“请问你有什么事么？”他试探道。
“听闻这附近出现了食人魔上位种的巨魔，我是通过冒险者工会的委托前来进行处理的。”
“啪”，夏则许两巴掌重重拍在自己脸上。
“还真是事件啊！”他心中充满了懊悔。
“怎么了吗？”少女冒险者向她靠了两步。
“不不，没什么，请别在意。”夏则许陪着笑，向后退了两步。
同时，他也因少女冒险者的身份而偷偷咋舌。
所谓的冒险者便是一群天赋异禀的人，能够随意驱使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这些人远比普通士兵和骑士之流来得厉害，总是自由自在地接受委托，自由自在地选择想要工作的对象和方式。
也就是一群因力量强大而获得了无数特权的人吧。
“嗯嗯——是有这么一回事呢。那家伙最近杀了不少前去讨伐的士兵，听说还有复数的村子被毁了。不过我最近才被调到这附近的所以并不清楚详情呢。”
本着既不能太好亦不能太差，同时还得甩开包袱的想法，夏则许决定如实告知。
“唔......是这样吗？”女性冒险者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那能请你带我去找你所属佣兵团的团长吗？”
“这种程度的麻烦倒是给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啊！”夏则许在心里吐槽。不论对方是个怎样的美人，只要一想到她身处主角阵营就会一阵胃疼。
“那个......我还有事儿来着，冒险者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给您指条路自己去怎么样？”
可她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的夏则许直冒冷汗。
“有......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我那个......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走错地方......所以，不是因为路痴哦！”她有些慌慌张张的解释道。
“啊……这种展开么？难道现在的人都喜欢这样的设定？我记得是叫什么反差萌来着？虽然坐拥实力与美貌，却时常被生活常识所困的傲娇型女主角？”夏则许一针见血地低声吐槽道，“开什么玩笑？现实里哪会有这种人存在的。”
“你在说些什么？”
“不不，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我会扮演好引路人的角色的。”夏则许面不改色地应道。
“引路……人？”
“不必在意，是我这边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走在了前面。并非自己热心，只是一番计较过后得出了“这样解决最快最好”的结论。想来，既然上帝创造了自己，那肯定是会起到什么作用的。
“如果只是当个引路小卒……那也未尝不可。”
甚至还有点儿小高兴，夏则许哼哼出小曲儿。然而，在他头也不回的接连穿过一条条曲折的小巷，没有丝毫迟疑地抵达了团长平时总会混迹的酒馆前时，他并未注意到一项重大的失误。
“到了，我想他应该就在......喂人呢！”嫣然回过头，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人。
“不是吧喂……”
夏则许从未想到自己能犯下这种常识性错误。过于着急摆脱对方的他错估了少女不谙世事的水平。可即便后悔他也没有时光倒流的能力，就像在做选择题一样，眼前是两条现实的分支路线：
1.找人
2.假装之前的事没有发生不了了之
“这个情况下，选项2才是我的风格吧？”夏则许苦涩地笑，“但是，适当卖些人情给主角大概更好，而且就这么不了了之没准会和主角交恶。”
一番天人交战后，他叹了口气。既打算走中规中矩的路线，那就姑且给对方留下个不差的印象吧。
那之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原本清澈见底的环城河反倒因这红色而显得有些浑浊。被风吹落的树叶沿着水流漂浮在红河中，仿佛一艘艘吹着无畏号角驶向地狱的战船。
这么一番景致虽算不上轻松写意，却也别有一番肃杀的滋味。因此驻足的观赏行人也是不少。
然而总有些人不领情，夏则许便是其中之一。于他而言美景毫无意义，反正就连这个景色也不过是烘托氛围的龙套罢了。更何况他现在被更要紧的事情绊住了悠闲的心情。
没有料到找个人会这么困难，不得不说是自己的失策。他本以为那样挂着光环的人是很容易找到的。
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很容易找到的，因为夏则许不论向哪个街边路人询问都能得到与之相关的信息。
“哦，你说那个漂亮的姑娘啊。我有看到她在中央广场哦。”
于是他赶到了中央广场。
“哦，那个漂亮的姑娘啊！我有看到她在市政局门前帮一个老太太捡掉了一地的苹果哦。”
于是他嘴角抽搐着跑到了市政局。
“诶？你说那个超级漂亮的小姑娘吗？说起来好像被几个很熟络的男人带去商业街了。”
于是他气喘吁吁地奔到商业街，在一条小巷里见到了被揍晕的几个男人。
“……”沉默，夏则许连吼一吼的力气都不剩了。
就像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总是差那么一小步和她擦肩而过。但追逐着她脚步的夏则许却不难想象她这一天的经历有多么丰富多彩。
“果然还是得问人吗？” 叹着气的他无奈地向又一个路人搭话。
“哦！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留着漂亮的黑色头发和褐色的瞳孔，五官精致犹如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儿啊？”
这样的口吻和刻意形容方式还真是比自己都要典型的龙套，夏则许很想吐槽，但现在有更优先的事项。
“对对，就是她，果然你也见过吗？她在哪？”
“小哥，那个人在你身后哦。”
看到对方把自己当白痴一样的眼神，夏则许错愕地转身——
找了半天的家伙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身后，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儿。
“唉，感觉这么风尘仆仆的自己像个笨蛋啊......”夏则许默默地想。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抱怨：“突然失踪添了很多麻烦。”
“对，对不起……一不留神就……”
“这个年纪都还能在有人带路的情况下走丢，你恐怕是路痴界的古今第一人了。”
“对不起……”少女只是一味地道歉，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儿般深埋着头。
“啧……拿你没辙啊。”虽然夏则许没什么恶意，但对方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反倒使自己看上去像在欺负人似的。被路人定义为反派角色的他立即感受到了周围投来的诸多颇具威压的视线，夏则许恐怕这就是自己一生中最受瞩目的一刻了。
于是他叹口气，转而蹲下身面对冒险者牵着的小女孩儿。她的眼眶泛红，显然不久前大哭过一场。衣服和脖子的间隙里有一小片不起眼的叶片卡着，似乎连本人都没察觉到。大概是认生的原因，小女孩儿在他蹲下的同时向着冒险者少女靠得更近了。
“我长的有那么可怕么？”夏则许在心里自嘲地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她。
“很甜哦，尝尝吧。”
小女孩儿怯怯地望了望身旁的少女，在得到肯定的视线后才伸手去接，并把漂亮的红色糖果放进嘴里。
甜蜜蜜的滋味一下就俘获了她的心，小女孩儿双颊泛红，情不自禁地露出满足般的痴笑。
在这个世界里糖可是贵重品，通常是贵族才有的调味品，普通人就算有钱也很难入手。但对夏则许而言恰恰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这个糖果是他自制的。
“是弄丢了妈妈吗？”看到女孩儿一脸幸福地放下戒心的模样，夏则许不失时宜地问，同时像在抚摸她的脑袋般自然地将卡在小女孩儿脖子上的树叶取了下来。
“嗯。”恢复了精神的小女孩儿点点头。
“其实大哥哥会千里眼的魔术哦，你看。”他说着，把双眼挤成斗鸡眼，滑稽的模逗得她笑了起来。
“让我看看，你家附近有一颗在夏天就会变成蓝色的大树对吧？”
对夏则许的话起了明显地反应，她瞪大了眼睛道：“山丘上！家附近的山丘上有这样的树！”
“树下还有只秋千对吗？”
“嗯！”
听到夏则许的话，小女孩儿的眼神射出光芒。看起来是那儿没错了，确定目的地的他点点头。
“好，大哥哥这就带你回家......对了，这次你得和我并排走，别再走丢了啊。”他分别对小女孩儿和冒险者说。
话毕，夏则许无意间瞟见了一个身着披风的高大男性的身影。男人身在远处，在夏则许瞄到的同时也一道转身离开了。虽然有些在意，但夏则许并没有被那人特别监视着的感觉。
“唔，这种打扮的龙套也是有的呐。”他道。
之后小女孩儿如约见到了独自在家中等候的母亲。而她的父亲也恰在他们抵达时回来了。时机微妙的有些凑巧，简直就像预先知道他们会来一样。
“啧，是不是碰到主角搞得我都神经质了？”他自嘲道。
被对方真挚的感谢并挽留又是一段繁杂的后话了。总而言之解决了一桩分外的麻烦事，夏则许再度执行起引路人的职责。
“为什么会知道她是迷路的孩子呢？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像是散步中的闲谈，冒险者少女好奇地问。
“说明起来会有些麻烦呢……”话到一半，本想拒绝的夏则许却被对方闪闪发光的眼睛给堵住了后半句。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那种明显刚刚才大哭过的小家伙总不会是你的女儿或侄女吧？衣服也很干净，不像是流浪儿。理解成迷路的孩子不正是既简单又合理的解释嘛。”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她家位置的？我可不信千里眼这种把戏。”她继续追问，没有轻易放过夏则许的意思。
“嘛……在这之前我倒要先问问你，你的做法是怎样的？”
“我，我吗？我让她一直走到记不住为止，然后再根据她的记忆一点点缩小范围。”她惴惴不安地偷瞄夏则许，“不……行吗？”
“岂止是不行，根本就是大错特错！一般来说会有让迷路孩子带路的吗？那么小的孩子能记住的东西可是很少的，靠这种方法能找到才怪。”夏则许毫不留情地批评道，“与其依靠小孩子那模棱两可的记忆力，问她周边标志性的东西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呜……”少女无法反驳。
“可是我本来也不擅长认路啊……”她低声道。
“看这个。”不理会对方的碎碎念，夏则许摸出先前从女孩儿脖子上拿下来的树叶。
“这是蓝泽树的树叶，你知道这种树吗？”他问。
“在夏天会变成蓝色，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极为古怪，明明不论自然条件恶劣还是优渥都可以正常生长，却非常难以人工培育或移植的植物。”这点程度的知识自己还是有的，她总算找回些许自信。
“大体上就是这样，不过蓝泽树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绝不群居。”
“不……群居”
“是的，你肯定没见过成片的蓝泽树吧，那是因为它不会群居，像动物似得划分了势力范围，方圆百米内只会有唯一的一株蓝泽树。”
“可即便如此，蓝泽树的数量也绝不少。”她反驳道。
“没错，绝不少，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树叶会恰好卡在她的脖子上呢？”夏则许淡淡一笑，“她曾在树下玩耍，我是这么想的，所以首先联想到了秋千。恰巧这一带挂有秋千的蓝泽树，据我所知就只有那颗。”
“可……如果是碰巧呢？”
“嗯，的确有这个可能性。但你要想把一切碰巧的因素都计算在内的话，巨大的变数会导致任何推论都无法成立。我无非是用我想到的最合理的可能性去猜了一把，然后凑巧对了，仅此而已。”
“好厉害……我记得你说过你才刚来到这里吧？那样细致的洞察力和出色的记忆力……你，其实很有才能吧？”被少女直直地注视着他，从那似有魔力的目光中，夏则许挣扎了一番才逃离出来。
“不不，我也就是脑子比普通人好用那么一点儿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打了个幌子，“比起这个，我们到了哦。”
酒馆里传来吵闹的声音，夏则许对她道：“你要找的团长大概就在那里。虽然对这个判断有十足的自信，但假如他不在的话，你就去那边的红色帐篷找他就行了。”
他用手指出一个方向，酒馆不远处就是佣兵们的驻地。
“那我就告辞了，冒险者小姐。”他摆摆手。
“等等，这次多谢你了。我叫多琉，你呢？”
猝不及防，夏则许的内心翻江倒海起来。
“你的自我介绍什么的留给主角啊！我只是一个龙套真的消受不起啊！不过……上帝给我取的名字原来是要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可已是不得不回答的情况了。
“夏则许。”
“很少见的名字呢？东方人？”
“算……是吧。”其实连他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没有背景设定所以不存在过去和家乡什么的。
忽然沉默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多琉磨蹭着似乎想说什么。
“那个，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怎么那么快得到那孩子的信任的…….”下定决心，多琉轻咬嘴唇道，“明明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才让那孩子停下不哭并信任我的……感觉，好像输了一样……”
“呜哇——这家伙超麻烦啊！这不是一副超不甘心的模样么！话说，原来这她最在意的是那种事情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
“因为……语言吧？”夏则许想了想，还是答道，“我并没有问她‘是不是走丢了’，而是问她‘是不是弄丢了妈妈’。”
“有什么区别吗？”
“对小孩子而言，是的。前者多多少少有些责备的意味不是吗？我觉得更轻松的语言会更容易让孩子放下戒备哦。这大概也是语言这门学问的魅力所在吧。”
“哦哦！”头一次听说语言也是一门学问，崭新的思考方式完全吸引了多琉的注意力。
“我是不是卖弄过头了？”夏则许默默摇头。
“不过我觉得真正起了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这个。”说着，他取出口袋里剩下的两颗水果糖，“要尝尝吗？”
“当然！”
迫不及待吃下一颗糖果的多琉露出不亚于小女孩儿的幸福表情，看样子这邻国的特产连她也没吃过。
“哦！这是何等绝妙的甘甜！”她赞叹道。
看着多琉这幅夸张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夏则许甚至产生了“这家伙真正的目的其实那颗糖”的错觉。
“这颗也给你好了。”他干脆地交出了另一颗。
“诶？可以吗！谢，谢谢！这份恩义，总有一天会回报的！”
“说是恩义也太过了吧……”
“后会有期！”多琉双手抱拳并帅气地转过身，连带着身后的披风一道飘扬起来。
“果然就是主角吧？各种意义上都有独特的魅力……”看着她仿佛特写般的转身镜头，夏则许也不禁赞赏道，“如果没被石头绊倒的话大概更完美。”
随着“噗通”一声，多琉捂着通红的鼻子，尴尬地起身并狠狠踢了绊倒自己的石头一脚。石头高高飞起，撞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其实夏则许完全可以在她摔倒前接住她，但他并不想不自量力地去抢主角的戏份。
“我说什么来着，龙套惹上主角的话，就算只是块石头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呢。”
这一天，夏则许再次坚定了当个与世无争的，龙套的心……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仍旧坚信自己能够秉持好龙套这一立场……目前为止。
“夏则许！你过来一下。”刚回到营地的他，被小队长叫住了。
“明天食人魔讨伐作战，冒险者指名要你跟来。”
“啥？”
名为主线的漩涡，远比夏则许想得要更加难以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