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剑光清啸九天-6 ...

  •   沈悠轻轻一笑,为小师弟不出意外的干脆反应而有了一点小小的愉悦。

      大道无情,有时候过多无用的感情反而会是修士前进道路上的羁绊,况且就他目前理解的情况看起来,师弟应该也不会跟这家人有什么所谓的感情。

      “不不不!不要杀我!不要!”穆老爷什么都顾不得了,连滚带爬地想往沈悠他们这边跑,“白儿……不要这样对我!我是你爹啊!”

      沈悠轻而易举地用一道屏障将他隔离在十米开外,回头有些迟疑地看向小师弟。

      他很怕这样下去小师弟会被说得心软,这家人他是非除不可,但如果小师弟亲自向他求情,那事情就会变得很难办。

      穆云听着那个血缘上的父亲嚎叫的时候,本来内心毫无波澜,可不经意间瞥见师兄的目光,他却不由自主地心里一颤。

      师兄是觉得自己太绝情了吗?他对发生过什么事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直接这样表现得对生身之父及其他血缘至亲毫不在意,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淡漠寡情……甚至嗜血残暴之人。

      不可以!师兄……

      他转向以丑陋的姿势趴在地上的自己的父亲,发出一声冷笑:“你这时候想起我是你的儿子了?不要用那个恶心的名字叫我,我现在叫穆云。”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否认我们之间至亲的关系啊……”穆老爷强自镇定地擦擦眼睛,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声嘶力竭地诡辩道,“爹承认,过去是忽视了你……可你到底是爹的儿子,难道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吗?难道这些名门正派也一点都不讲究孝道的吗?!”

      沈悠眉头一皱,想要说话,谁知师弟比他表现得更加激动,上前两步逼近那个口沫横飞的男人,刚刚恢复正常的眼睛又有点泛红。

      “当初你把我娘送给那邪教,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致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血肉至亲!你纵容别人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血肉至亲!我在这个地方过得猪狗不如,却还要被当作眼中钉肉中刺除去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哪怕一个人想到过,我们是血肉至亲?!”

      他最后都喊得破了音,满满的泪水积蓄在赤红的眼睛里,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这会儿的他根本没了平时玉雪可爱的样子,看着反倒像一个真正的恶魔。

      穆云从他爹眼睛里看见自己狰狞的倒影,终于清醒过来,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用双手紧紧地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他悚然一惊,几乎条件反射地想把自己这丑陋的一面藏起来,不让身后的师兄发现。

      然而却有一双温柔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把他揽进一个熟悉而有着清雅香气的怀里。

      穆云鼻子一酸,忽然猛地转身把自己深深地埋进去,然后像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那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从未这样哭过,哭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大大地张着嘴巴,纵横的泪水交错在白皙的小脸上,鼻水也流了出来,整个人显得又滑稽又可怜。

      沈悠心里酸得厉害,他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想把师弟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他轻轻拍打着师弟尚且稚嫩的后背,感觉自己胸膛处的衣料被以极快的速度洇湿了。

      “不……”那穆老爷还想说话,沈悠直接一抬手,冰白色的剑光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过去,干脆利落地开始了屠杀。

      他没有动那些手上罪孽不多的下人,而是根据每个人身上的气息判断来下手,将所有该死的人杀戮殆尽。

      整个过程进行得无声且快速,哪怕是普通元婴初期的修士在沈悠手里都不是一合之敌,更别说这些凡人,他们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便毫无感觉地失去了生命。

      沈悠认为这些人不配再活下去,却没有让他们在痛苦中死去的意思……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罪是生命抵偿不了的,让他们离开幸福多彩的尘世,已然足够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身体就保持着柔和的姿态,抱着哭得颤抖的小师弟一动不动,还贴心地用真元做出一个屏障隔绝了本就不浓的血腥气,甚至还温言细语地轻声安慰。

      侥幸活下来的下人们多数早就吓得昏死过去,剩下少数清醒的也瘫倒在地屎尿齐流,相信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今天的景象。

      这些人罪虽不重,却也都不是没见过血的普通人,沈悠留他们一命,还有让他们今天走出这个院子,能重新做人最好,就算不能,也能把穆府上下遭遇“天罚”的真相传播出去的用意在,这样对于凡世作恶的那些人,好歹算是个警告。

      剑光最后飞回他的袖子里,那些人才一个接一个缓缓地倒在地上,脖子上皆是一条细细的血线,鲜血还没来得及流出多少,便又凝固在了伤口里。

      不过飞剑划过的时候,浩然的剑气已经连带震碎了他们的心脉,无论如何是再活不过来了。

      现在,只剩下那个合欢宗的女修了。

      她们这一次来的宗内之人共有三个,其他两位虽也靠采补修炼,却只是凭借媚术勾引强大的修士,或是对修为不如自己的普通修士下手——总之不是靠人命累积起来的修为,因此也不算罪无可恕。

      那两人在沈悠初初发威的时候便已脚底抹油溜走了,沈悠不是没有察觉,却也懒得管他们。

      只是剩下的这个,却必须要打散修为,送她重入轮回。

      那女子已经快被他狠辣的手法吓傻了,眼看着那清冷的白衣男子弹指间杀了一院子的人,又向着自己走过来,她终于开始崩溃地大喊:“不!不要杀我!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沈悠板着脸,把哭累了趴在自己肩膀上打嗝的小师弟托起来抱在怀里,一步步向她走去。

      “不要……!少宗主他不会放过你的!啊——!”

      她利着嗓子尖叫起来,那声音简直能撕裂锦帛。

      沈悠停下,皱了皱眉:“合欢宗少宗主?”

      “对!”那女子好像终于抓到了什么,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你不能杀我,少宗主一……一天都离不开我,他一定会很快追过来的!”

      沈悠嗤笑一声:“那他的品味可是下降不少——真奇怪,这么久了,你都没注意到我的剑术师出何派吗?就是君泽亲至,也没胆气跟我这么说话。”

      “你……”那女子只发出一声,便瞪大了眼睛——一柄黑漆漆的短剑正插在她胸口上,直接震断了心脉,还顺便搅破了丹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短剑,口中发出“咯咯”的声响,然后鲜红的学沫开始从口中溢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身躯轰然倒下,那短剑上流光一闪,便灵巧地飞起来,朝他们身后飞去。

      沈悠慢慢转身,皱着眉头又挥手加厚了身边的防护罩,向把那短剑接在手中把玩的黑衣男人淡淡开口:“杀一个融合期都要用到本命飞剑,君泽,你可是越来越回去了。”

      那男人面容极为英俊,两道浓黑的剑眉,眼窝偏深,鼻梁如同被刀子削过一样笔直高挺,而鲜红的双唇削薄,整个人的面相充满了邪肆的味道。

      他宽松的黑袍子只用一根嫣红的腰带松松系着,露出胸前大片小麦色的皮肤,结识的肌肉就那么大剌剌地显露着,仿佛在无声地进行炫耀。

      正是合欢宗少宗主君泽。

      他冲着沈悠挑眉一笑:“这贱人竟敢胡说八道毁我清誉,还对我的宝贝儿出言不逊,本座自然不能让她好过。”

      沈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是之前逃跑的两人给他通了风报了信,便没有搭腔,只是紧了紧怀抱,准备带着师弟离开。

      “哎,沈道友,好不容易有缘见一面,别这么急着走啊!”君泽一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自从上次幽谷一别,在下可是时时思慕道友仙姿,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一听那两个废物描述我就知道竟是你来了,心里欢喜得很,你又何必如此无情呢……”

      “让开,”沈悠一挥手挡住了他靠过来的脸,心里有点厌烦,“君泽,我们两派相互敌对,看在你杀孽不重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你却不要得寸进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哎呀,真是冤枉,”男人委屈地嘟起嘴来眨了眨眼,“我在你面前一向是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儿……不过也是难得,道友可好久没对在下说过那么长一段儿话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儿不慢,不但毛手毛脚地要往沈悠身上靠,还看准了他的弱处,招式净往穆云身上招呼。

      “怎么着,又开始带孩子啦?哎呦这小孩儿可真俊……啧啧,不能是你儿子吧?那可太让人伤心了。”

      他们两个的实力相差不远,等级都是金丹后期,只是沈悠作为攻击力最强的剑修,再加上一身真元纯正浩然,在正式的比斗中总能压同代的年轻天才们一头,可君泽并没有差到哪儿去,尤其是在这样不算严肃的游斗之中,颇善奇淫巧技的他其实比沈悠更占优势。

      毕竟剑修擅长的大多是正面搏杀,招数也都堂堂正正、大气得很,再加上沈悠新近受过伤,方才又为了“清扫”穆家耗费了些许能量,在他耍赖皮一样的缠斗当中便有些脱不开身去。

      其实对付穆家那些人和那妖女倒没怎么费力,可高手相搏的时候,一点微小的差距都足以使上下之势逆转,君泽现在又不要脸地总盯着穆云打,他应付起来不免束手束脚,多少有些狼狈。

      穆云终于察觉到什么,开始不安地挣动起来——这种不但帮不上忙,居然还成为师兄拖累的感觉真是糟透了,那一瞬间他真恨不得自我了断,也好过师兄被这不三不四的人言语嘲讽欺负。

      “小云,别怕。”沈悠一面应付着君泽,一面轻轻拍打了两下师弟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很快就结束了。”

      “真是温柔啊……”君泽本就深黑的瞳色变得更深了些,嘴角噙着仿佛情人之间一般的微笑,下手却毫不留情,“难不成真是你儿子?我的心可都要碎了。”

      他手中剑光一闪,就往穆云的心窝刺去,沈悠吸了口气,连忙召回飞剑回护,他也是关心则乱,没想到对方这一下是虚招,以至于君泽轻易回转去抓他手腕的时候,他那一招已经用老,一时半会儿却是无法再出招回护了。

      君泽邪邪一笑,已经扣住他右手脉门,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两下,而另一只手重又剑尖朝下,锲而不舍地要往穆云身上扎!

      他对穆云的杀意是实打实的,从一开始看见他紧紧搂着沈悠的脖子放声哭泣的时候,这种欲望便腾地从心底里升起来,强烈得让人无法忍受。

      沈悠一惊,千钧一发之际飞快地念动法诀,宝光一闪,穆云就被他直接塞进了乾坤袋里。

      ——这还是跟师尊学来的招式。

      于是君泽这一剑就直接对准了他的肩头,而君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愣,竟来不及收手,眼睁睁地看着剑尖深深没入他肩膀里去。

      沈悠痛哼一声,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猛然一挣,挣脱了手腕上的束缚,然后借着那来之不易的时机召出本命飞剑冲天而起,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当啷”一声,失去主人控制的黑色短剑可怜巴巴地掉在了地上,

      君泽呆愣在原地,并没有因为沈悠的逃脱而往上追——他心里也明白,虽然现在受了伤,可已经反应过来把那小孩儿藏起来的沈悠,正面跟他斗法未必就会处于下风。

      那毕竟是在整个大陆天才名声最响的、苍然剑派这一代的首座弟子啊,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击败的?

      然而,真正让他没有动作的却不是这个原因——至少不全是。

      最令他心惊的,是刚才在伤到对方的那一刻,自己的心竟感到有些淡淡的疼痛一闪而过。

      这简直太让他震惊了!效果比看见自己那个没节操的老爹发誓从此为哪个女人守身如玉戒酒戒色还要强烈百倍!

      没错……他是没事儿喜欢调戏一下沈悠,可那多正常啊,那毕竟也同时是修真界公认的有名的美人儿来着,想这么做的修炼者在他们合欢宗就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不过他的实力恰到好处,才每次都能得逞而已。

      ……好吧,也不是每次,就两个人不多的见面机会来看,还是被压在地上痛扁的时候多些。

      可那……那不该是真的,何时有人竟能牵动他的心绪了?!就算再自封怜香惜玉,他也非常确定自己从不曾为任何事情有过那样的感觉!

      难不成——是上次突破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快要走火入魔了?

      君泽的脑补把自己吓了一跳,决定赶紧回总部去闭个关,把这心魔问题完美地解决了才好继续出来为祸人间。

      啊不是,造福天下美人才对。

      这边少宗主是怎么纠结的暂且按下不表,另一边的沈悠,情况却有些不大乐观。

      君泽那短剑是他的本命飞剑,上面淬过不少邪修们喜欢用的珍贵毒药,尽管沈悠的护体真气十分厉害,可被那短剑猝不及防地戳了个大窟窿,也免不了中了些毒气。

      不过也不严重就是了。

      可坏就坏在中毒后他没有赶紧找个地方调息,而是又御剑一路飞奔,身上气血运行之下,毒气很快就蔓延开来,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开始快要稳不住飞在空中的身体了。

      好在君泽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没有追上来,沈悠来不及辨别方向,随便找了个僻静的乡镇就降落下去。

      他这时候可不敢降到荒野去,待会儿神识要深入身体拔除附着在经脉中的毒气,多半是无暇顾忌体外情况的,要是在昏迷中被什么野兽给叼了去,那可就冤枉得有点可笑了。

      虽然普通野兽也咬不动他的肉,可……咳咳,总之沈悠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也非常不想到野兽巢穴去观光游览。

      毒气已经上行到脑部,他看着面前的景物都有些重影儿了,根本来不及找家客栈什么的躺进去,只来得及把师弟从乾坤袋里放出来叮嘱他找个僻静之处,他就直接在离地两尺高的地方直接摔了下去,一头栽倒在街角不省人事。

      总之城镇还是安全些的吧……他随身的钱袋里也有些凡世用的银两,师弟总能带着他找到间客栈……

      不得不说,总是待在山上的沈悠到底还是表现出了没有“江湖经验”的缺憾,在他自己没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想也该知道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手里拿着“巨款”有多危险。

      不过好在,这经验他没有,穆云却是有的。

      穆云刚被放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和说完话瞬间昏迷的师兄一起摔倒在地。他才回想起来刚才惊险的处境,来不及感觉到疼,便急急去查看师兄有没有受伤。

      沈悠的脸色有点苍白,即使是昏迷中也紧蹙着眉头,左肩上被鲜血洇红了一大片,身上的血迹也是斑斑点点。因为衣料纯白的关系,那些痕迹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穆云咬了咬牙,尽量忽视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的心痛,费力地想把师兄托抱起来。

      然而他实在是太过矮小了,虽然这段时间跟着师兄修炼小有所成,力气不成问题,但一个孩童的身高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完整地让师兄离开地面——不管采用哪种姿势,沈悠的身体总是有一部分会拖在地上。

      ……这其实也没什么啦,反正他现在昏迷不醒,而这身衣裳不管会不会弄脏以后也都不会再穿了。

      但小师弟表示不可以,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是不能让师兄被拖在地上走。

      他咬了咬牙,准备到巷口外面去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外表换取点同情分,好歹先给两人找个落脚的地方。

      他的衣服也在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沾染了些尘土和血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现在再随手往脸上抹点土,扯乱一下发髻,活脱脱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惊慌失措的可怜孩子。

      他又看了一眼被扶到墙边半靠着的师兄,深深吸了一口气,跑到小巷和大街相交的地方,还尽量把师兄放在自己的眼角余光之内。

      穆云从小在穆家,最先学会的技能就是察言观色,现在他需要找到一个看起来心地善良、且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来使他们摆脱困境,所以也不着急地大喊,而是悄悄藏在巷口观察起来。

      他很快瞄准了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公子,他和许多精壮的护卫就歇在街对面的客栈里,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惊慌失措地跑过去。

      当然,他没能一下子扑到那贵公子的近前去,刚踏入客栈大门就被那群护卫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以他的身高,顿时连人家的头顶都看不见。

      不过穆云早就想过这样的情况,他干干脆脆地噗通一下趴倒在地上,就近搂住一个侍卫的大腿,却伸长了脖子向圈子里面喊道:“公子……公子爷,求您救救我哥哥吧!求您了!”

      他连喊了几声,终于听见里面清越温和的声音响起来:“沈青,让那孩子进来。”

      “公子……”被穆云抱住的那个护卫有些犹豫道,“咱们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万一……”

      “让他进来,”那公子颇为严厉地重复了一遍,“他说要救人,如果人人救人都像你这般犹豫,我现在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这……唉。”那大汉还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无言以对地叹了口气,冲其他人招了招手,让开了一条足够穆云通过的道路。

      穆云可不管自己是因为什么被放进去的,他现在只想着快点把人带到师兄那里去。

      那公子颇为温和地蹲了下来,像他伸出一只手:“你兄长出什么事儿了,需要帮忙吗?”

      穆云条件反射地多了一下,不让他碰到自己的肩膀,然后故技重施地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抽泣道:“刚才在巷子里碰到了淫贼,我哥哥上前相助却被他捅了一刀,现在那姑娘和淫贼都跑了,我……我没法儿带他去找大夫——呜……”

      这一段儿话说得太顺畅,到末尾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意思意思地抽噎两下,赶紧嘴巴一撇,显出要哭不哭的样子。

      护卫闻言疑惑道:“光天化日之下也有人敢无视律法么?你兄长……他难道伤到了腿,需要人背着去医馆?”

      这问题不好答,穆云到底还是小孩子,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太过完善的解释,便索性当作没听见,低着头只是装哭。

      好在作为话事人的青年还是决定相信了他的话,站起来闻言道:“你先带路吧,我们去看看情况。”

      “公子……”

      “无妨,”他笑了笑,“如果是不能对付的敌人,也不会费尽心思用这种拙劣的谎言对付我们,而如果只是普通人,有你们在我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可若是连看都不看一看,放任这样一位义士重伤的话,那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是,公子。”护卫叹了口气,簇拥着主人跟着穆云出了客栈。

      穆云根本不理会他们在说什么,离开了昏迷着的师兄这么久,他心里着实不安稳。

      幸运的是,他们回到方才那地方时,沈悠还好好地靠在原地,显然这段时间并没有人经过。

      “……哥……哥哥……”他赶紧一溜小跑跑过去,蹲坐在师兄旁边眼巴巴地抬眼看着突然愣住的贵公子,“公子,我哥哥真的伤得很重,您就救……”

      “……恩公!”那华服青年却瞪圆了眼睛,显然惊诧到了极致,随即不顾地上泥泞便扑通一下跪下来,急急去探察沈悠的脉搏。

      穆云:“……?”

      这一下反转可谓戏剧性,不仅是后面那些护卫,连他都有些愣神。

      原来这正是当时沈悠从穆府里解救出的那批年轻人中的一个,只是当时沈悠不愿多话,便挥手将他送到不远处小镇中的护卫们所在之处,现在才不过过了半日,没想到就轮到他自己昏迷不醒地流落到此处了。

      缘分总是这样妙不可言的。

      这下自然就更不会有什么二话,那位自称叫沈甘成的公子哥儿殷勤备至地亲自把沈悠背到他们下榻的客栈,又吩咐下人用最快的速度找来了大夫,给这位救了自己性命的仙长看病。

      那些护卫现在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床上显得无比孱弱的俊美青年,转头问道:“您说……这就是那位有大神通的仙人?”

      “当然,”沈甘成确定地点头,“不说才过了半日,就算再过几十年,我也不至于将救了自己性命的恩公认错。”

      “可是,”那护卫不解地皱起眉头,“据您所说的,那位仙人本领高强,那妖女在他手里一点反抗都做不得,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伤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沈甘成皱起眉头,“也许那伤口并不像我们看着的那么简单吧?或者是在他铲除那妖女之后又出了什么事……”

      默默坐在床脚看着师兄的穆云忽然插口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啊……?”沈甘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穆云白了他一眼,“说明那时你在场……可是我过去以后你们都已经不在了,那之前出了什么事?”

      沈甘成看了他一眼,为这孩子和刚才求助的时候表现出的判若两人啧啧称奇,不过他天生脾气好,这位又不知道和恩人是什么关系,便也不多说什么,详详细细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讲了一遍。

      他们两个在穆府的时间几乎是无缝对接的,这样一讲,便发现前前后后都对得上。

      穆云叹了口气:“该是你们走了之后我正好到了,后来师……他杀了在场所有该杀的人,没想到却引来另一个厉害的魔头,就是那人把他伤成这样子的。”

      沈甘成咬咬牙:“果然还是因为这件事,都怪我们……”

      穆云瞥了他一眼,莫名有些不爽:“不怪你们,就是你们不在,他也不会放过那些罪无可恕的人的,也照样会把那老女人背后的人引出来。”

      他想起来那个魔教少宗主对师兄的态度和轻浮的话,感觉心里更堵得慌了。

      哼,师兄才不是因为你们呢,他去穆家,最根本还是因为我……

      可是这么一想,他心里的不爽不但没好一点,反而转化成了更深的愧疚。

      是啊,要不是因为自己,他们也不会来到这北沙城,也不会碰上穆府的破事儿,更不会遇到那个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还对师兄觊觎已久的□□……

      不过……师兄帮自己报了仇,从此以后,他就与过去那些残忍阴暗的回忆再无干系。

      娘……杀害你的人,已经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穆云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沈甘成无比担心地看着正一脸凝重诊着脉的大夫,至于那个护卫头领,倒是也不再对沈悠的身份有所疑问。

      过了一会儿,留着一把长胡子的大夫晃晃悠悠地起身,对着所有在一瞬间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焦急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夫无能,实在诊不出这位公子所患何病,只是见他有些气血亏虚,便开些益精补血的房子吧……只是他为何昏迷不醒,这……确实没有半点头绪。”

      沈甘成不由和穆云对视了一眼,不得不说这结果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自然有下人恭恭敬敬地把老大夫请出去支付诊金,一大一小坐在床边,都看着静静阖着眼的沈悠犯愁。

      “按他的话来说,该是没什么大事,”穆云想了想,不确定道,“那时他只说让我尽量待他找到一间客栈,或什么可以安身的地方,也没吩咐要找什么大夫或草药,或许他可以自行痊愈?”

      “也许吧……”沈甘成忧心忡忡,“但也有可能是时间来不及多说,或是他不想让你为他担心。”

      “……”穆云叹了口气,“没错,也有可能是这样。”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两个肉体凡胎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就这么硬生生地耗着,祈祷沈悠能自己醒过来。

      沈家下人手脚利索地找了一家外租的大院子,当天下午就搬了进去——那地方就比客栈里要舒服得多了。

      只是到了第三天,沈悠都没醒,倒是沈家老爷带了许多下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襄城沈家也算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虽然在之前那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上没什么反抗之力,但在凡俗之中也是少见的尊荣。

      此前事情已了,沈老爷却实在放心不下险些就没了的大儿子,听到消息后直说让沈甘成待在原地好生休养一段时间,自己带着大队人马马不停蹄,只用不到三天时间就赶到了他们落脚的小镇。

      当时穆云正像平时一样靠在他师兄脚边认认真真地读那本用来识字的法诀入门,遇到不认识地就特别“不耻下问”地去找沈甘成——反正没有师兄解释他们谁都看不懂,看懂了也修练不出真元来,只是识识字的话,沈甘成总是愿意很热情地去帮助他。

      他单方面觉得自己和这个早熟的小孩儿相处得不错。

      房间里气氛十分祥和,冬天少见的阳光暖暖地透过窗格照进来,打在沈悠脸上,让他连日来苍白的脸色都显得红润了许多。

      穆云看着看着书,就忍不住又把目光放到了师兄脸上去,用心程度一下子就上了好几个阶层。

      哎呀哎呀,师兄怎么那么好看啊。

      师兄那么好……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呢?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吧……

      他正在这儿出神,就听见房门轻轻地响了一声,然后沈甘成探头探脑地带着一个老人走进来。

      “这是我爹,”沈甘成笑眯眯地对他介绍道,“他一定要先来拜谢一下我的救命恩人,我告诉他仙长还没醒了,他也不听……”

      穆云心里头有点不耐烦,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乖巧地跳下地,甚至还跟沈老爷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师兄说过,要做有礼貌的孩子。

      沈老爷长得很慈祥——就是一般人印象里代表着慈父的那种长相,当然他也确实是,沈甘成从小到大似乎就没见过他爹红脸的样子。

      他这会儿跟着儿子走进来,也是一副让人亲近的笑脸,还贴心地给穆云带了一串糖葫芦。

      穆云:“……”为什么这些人和师兄都总是认为自己喜欢吃这种甜兮兮又酸唧唧的东西。

      不过他还是接过来,道了声谢。

      尽管沈悠昏迷着,可沈老爷还是认认真真地对他鞠了一躬,然后站在床边开始念念叨叨地说感谢的话,表情十分严肃。

      ……穆云觉得这场景十分碍眼,如果老头儿换上一身黑西装,那简直是妥妥的遗体告别式。

      咦……?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想什么,然后愣了一下。

      西装是什么……遗体告别式又是什么……?

      也许是老人家的絮叨总是有些神奇的魔力——当然其实还是时间赶得巧,沈老爷念叨到一半的时候,沈悠忽然就毫无征兆地醒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对着一时半刻还没反应过来的沈老爷微微一笑:“您不必这么客气,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

      “……”

      “……”

      三个人表情如出一辙地怔愣,又同时眨了眨眼,那多少有些滑稽的场景一下子就把沈悠逗笑了。

      他把自己从床上撑了起来,轻松地下了地,一点都不像一个昏迷了三天的正常人。

      哦当然,他也确实不是。

      穆云眼睛一红,炮弹一样猛地扑了过去,沈悠赶忙把他接住,然后这小子就又熟门熟路地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小云……还有外人在呢。”

      穆云扭动了两下,闷闷地声音从他怀里传来:“我不管……我好害怕……”

      “别怕,我这不是醒了吗?”沈悠拍拍他的背,抱歉地冲沈家父子二人笑笑,“真是,耽误你们的行程了。”

      “没有没有,”沈甘成连忙摆手道,“我们本来也就是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

      “对啊对啊,”沈父笑眯眯地附和,“我这次来看甘成,还把他弟弟都带来了,准备在这地方好生休养来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悠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咋咋呼呼地在门外由远及近地响起来。

      莫名有些熟悉。

      “爹爹,大哥,见到那位仙……”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穿着淡紫色锦袍的小少年一头撞了进来,嘴里快活的声音却在看到沈悠的那一刻猛然卡了壳。

      “……仙君?!”泪水忽然就哗啦啦地从这少年的眼睛里流出来,然后他以冲刺的速度猛然跑过去,抱住沈悠的腰,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您可算出现了……我找您找得好苦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剑光清啸九天-6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