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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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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那日,约中午时候,唐四来了,陪着怜儿用了午膳。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荷园里头沉闷的气氛,小丫头像是突然成熟了许多,笑得少了,话也少了。怜儿也没有聊天的兴致,一顿饭吃的是死气沉沉,让本以为能逗了怜儿开心的圆圆郁闷不已。
吃完饭,唐四陪着怜儿在荷池边晒太阳,唐四一人蹲在湖边上玩了半天冰冷刺骨的湖水,突然开口问道:“姐姐,前几天爷下令,凡是想走的女人都可以离开,现在黄泉碧落里头可是萧条了好多,这事你知道不?”
“他怎么……突然做了这决定?”怜儿讶然。这几天只是突然觉得安静了许多,以往还会在门口出现的“细语”最近都没了声响,本以为是那人发了善心不让人来吵她,不了,这个善心居然如此之大。
还记得当时,为了水灵能离开这儿,闹得天翻地覆,而现在,那人居然自己松口。
唐四耸肩,边对着水里扔了块石子。“不知道,只听说前些日子两家来拜年的吵了起来,还闹到了歆园扰了爷的休息,把爷给惹着了,之后就下了这个命令。圆圆他们都没有告诉你嘛?”
“没,若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怜儿走到唐四身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慢悠悠道。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晓,还猜他是为了哄你开心呢!怎么,爷没过来献宝?”
“他……有些时间都没来,我和他最近,不说话。也可能,他想要献宝的人不是我吧。”怜儿似是被那波光粼粼刺花了眼,眯成了条线。
“才不是呢,我可是听说,这些天爷还是每晚都来荷园的嘛,姐姐怎么蒙我呢!你也是,爷来这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瞒我做什么呢!”唐四嗔道:“我留下可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为了……”
还没支吾出为了什么,小姑娘的脸倒先红得快滴血般。
怜儿也忍不住笑了,也不对刚才的话多做解释,转而道:“今天元宵,留下一起用了晚膳吧?”
“好啊好啊,我们来包汤圆吧?”
“随便,你去和圆圆商量吧…………顺便,去把莫翔也叫来,都一起过节吧。”
“好!”
怜儿手里捏着面团,眼不自觉得瞟向屏风后的床榻。犹记得不久前,也是在这间暖厅,这么几人,凑在一块儿包着汤圆。只是,当时那人也在,虽独自在那床榻上不言不语,却怎么也不容在场的任何一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而现在,那边空荡荡着。
“姑娘,你别再玩面团了,看您指甲缝里头……”圆圆拉开怜儿捏紧的手,将里头已成了一团的面粉丢在一边,另找了块干净的帕子,沾了水,细心得擦拭怜儿的指间,将残留在指甲缝隙中的面粉一一挑出。“您还是去那边坐着吧,我们来包就是。”
怜儿瞄了眼床榻,摇头。“不用,我在这儿看你们包。”
见此,圆圆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时,就见小年叫嚷着跑了进来。“姑娘姑娘,爷他送了礼过来,都来看看啊!”
边叫着,边人已扑进了屋子,身后跟着一脸笑容的马勋。他进门,先给怜儿行了礼,又依次见过唐四、莫翔等人,这才重新面对怜儿欠身道:“姑娘,爷让小的给您送元宵礼来,请您过目。”
几个仆人手里捧着各式物品鱼贯而入,在马勋身后站成一排。
“姑娘,这都是精挑细选挑出来的好东西,您瞧瞧,这盒胭脂的颜色和香味,是今春宫里都订了货的……”
怜儿抬手阻了马勋的滔滔不绝,对圆圆道:“你挑了适合我的,其他就不要了,我一人也用不了哪么许多。”
一时众人无语,马勋尴尬得站在原地,额上不住冒汗。
这次爷让他带过来的全都是珍品,胭脂和水粉都是只供宫里和官府贵妇人们用的;绸缎和织品全是今年的新花色;那几样首饰,听说上头镶嵌的宝石和水晶,都是千里迢迢冒着危险从西域那边运过来的稀有物品……
爷想博的不过是姑娘一笑,这些谁都知道,可现在这情形,让他怎么回去复命?
突然,他一拍脑门,从怀中取出个小锦囊,从里头小心得倒出枚玉坠。“哟,瞧我这个臭记性,差点把最重要的给忘了!姑娘,这是爷特别交代,让小的亲手交给您的。”
他上前几步,摊开手心,展现给怜儿瞧。“这是前些日子王爷来时送给爷的,也说给您玩正合适,差遣了小的去金陵找了最好的玉匠给您雕琢成了这玉坠子。小人多事,问了下,那匠人说这玉可有些年岁了,养得也好,这貔貅都有灵性了!姑娘您瞧瞧,多生动……”
不用他再多话,怜儿已经取了拿在手里把玩。“王爷,什么时候来过?”
“哦,约莫三四天前吧……对,是十二那日,王爷过来的。”马勋回忆下,答道。
赵康来过,却没有来荷园?还是想来,却不能入内?
她记起,那天下午从荷池回屋里时,曾瞥见大门口处高高悬挂着的一抹紫,似曾相识,记得嫣然第一次来荷园时候,她也看见过这么一幕。
“姑娘……”圆圆见怜儿握着玉坠子出神,看样子也不似不喜这礼物,遂大了胆子上前问道:“今天我们包了那么多元宵,要不请了爷一起过来可好?”
怜儿望着手里的小兽半响,终于轻声道:“他是这儿的主子,他要来还要我首肯什么。”
听见怜儿同意,圆圆大喜过望,忙转头对小年道:“快,快去请爷过来!”
“还是我去吧,反正也要去回报的,还是别让小年多跑这么一次。”马勋也乐呵呵笑道。
若是爷和姑娘能和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至少不用天天对着两张冷脸。
还来不及圆圆回答,一直坐在一边不出声的莫翔突然冷冷开口。“恐怕,轩辕门主分身乏术吧。”
“这话怎么说?”圆圆惊讶道。
“来时碰见空儿,他是从轩辕嫣然那边复命回来的,他说今天晚上,轩辕门主会留在轩辕嫣然那儿过元宵。”莫翔继续面无表情得说道。
众人噤声,刚热闹起了些的立刻又冷了下来。
还是怜儿开了口。“和嫣然过,那才算合理。他们是一家人,我们不过是凑在一块的罢了。”
“姑娘……”圆圆和马勋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好了,放马总管回去吧,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做才对……”她又从桌上取了面团,揉捏了两下。“还是马总管想今天留在这儿陪我们过元宵?”
呆在原地的马勋猛地一怔,连声叫着“不敢”就要退下,临出门时又被怜儿叫住。“马总管,稍等。”
她上前,从还候着的礼物里头随意取了最上头的几样丢在一边。“烦请马总管将余下的都取回去复命吧。”
马勋额上一滴冷汗滑下,憋了半天只好答道:“谢谢姑娘不刁难小人……”
待马勋离去后没多久,怜儿也回了屋子里头去午睡,圆圆让草正扶了怜儿回屋后,忍不住就冲到了莫翔面前,和小年一起怒视莫翔。
莫翔被她们瞪得有些闹了,坐直道:“我说的有错不成?现在不说,难道还等着你们去请了却请不来时再说不成!”
圆圆也知道他说的是个理,可是心头总是不舒服。“你又不是爷,你怎么知道到时候爷不会推了表小姐的邀约而来荷园!”
“他要是愿意来,怎么会今天遣了马总管过来!”莫翔也较起了真,直声道:“他不是顶爱自己献宝的嘛?又怎么会今天特意换了人过来!”
“这是因为……”圆圆此时倒真是有理也不能说了。难道要她坦白说出来告诉这儿的众人,根本不是爷不想过来,而是姑娘前些日子不愿见到爷、爷怕自己来了又惹了姑娘不快甚至自虐,这才让马勋替了他过来?姑娘这儿的一举一动,爷哪时哪刻是不放在心上的?
“哎,你们都在吵什么呀!莫大哥你也是!你也不是爷,你怎么知道爷的心思?没准他准备着晚上突然过来给姐姐一个惊喜呢?”一直听着几人说话的唐四将包好的圆子往漆盆里一扔,往两人中间一站,大声道。
莫翔冷哼,将头扭往一边,不再开口。
圆圆也只能叹了口气。说到底,主子们的心思,他们做下人的,也不过是个猜测罢了。
晚上,依然这么些人,还有将荷园的不回去过节的丫头们都聚了起来,大家丢了规矩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由于有唐四和小年等几个小女孩的笑闹,气氛热络了不少,连怜儿也跟着起哄,闹着莫翔用竹笛吹了首小曲。莫翔自是不会违背怜儿的意思,只能应了,吹了首完全和他冷酷气质不符的山间小曲。
再晚些时候,吃也吃够了,闹也闹累了,连元宵都用完后,一时众人似乎都有些疲倦之意,渐渐静了。
“听说今晚城里会有灯会,莫翔,你带唐四一起去看看吧,反正你们两人都出入自由,别浪费了。”怜儿让圆圆收拾了桌上的残食,上了热茶甜点,边嗑着瓜子边不经意般说道。
莫翔一愣,看向已经欣喜站起但有些脸红不知所措的唐四半响,终于点了头。“好吧,姑娘你早些歇息。”
等那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圆圆才掩嘴偷笑。“姑娘,你这是在做媒人么?”
“哪有这么明显,若是他们真能走在一块,也不过是他们的缘分。”怜儿一脸无辜,边站起活动着坐得有些无力的双脚。“只不过莫翔也该发现了,唐四不是他的妹妹,唐四也从来不想做他妹妹。”
“呵呵,其实姑娘你还是想做媒的!”
怜儿但笑不语。“好了,我也累了,扶我回房吧。”
稍晚时候,无双来了,一进荷园便先问了怜儿的情况,接着才问道:“你们元宵都没给我剩?”
“哪敢啊,爷,姑娘包的那几个,除了她自己吃了的,其余可全都给您冰镇着,您要是现在还想吃,我让丫头们这就给您下一碗。”圆圆忙道。
“嗯,给我下几个吧。”他看着圆圆吩咐下去后,又跟着问道:“那玉坠子,怜儿可喜欢?”
“喜欢,可喜欢着呢,虽不说,不过我瞧她一直都捏在手里,后来我给它配了条红线,姑娘就挂在了脖子上,还藏在衣服下头不让我们看见呢。”
“她喜欢就好,也不算浪费了赵康的心意。”无双点点头,懒洋洋得瘫在榻上。
圆圆贴心得递上醒酒汤药。“爷,表小姐那边喝了不少,您何必还过来,让空儿他们跑腿一次不也一样?”
无双摆手。“不同啊不同呢,总是不同的……”
“爷,我真不懂,您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老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玉坠子就算是王爷送的,那也是您的心意,您却说别浪费了王爷的;还有这会,不同不同的,到底怎么个不同嘛?爷,圆圆愚笨,猜不到您的心思,本来这不算什么,可是爷,我就怕自己的愚笨在姑娘面前会说错话,到时候再影响了您和姑娘之间,这可生是好?”圆圆跪在无双身前,低声道:“爷,这些天不快的何止是您,姑娘也总是闷闷不乐的,我不懂你们之间怎么了,可是爷,圆圆只希望你们二人都开心,就为了这个,让圆圆怎么做都成……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啊!”
“唉……”无双伸手,轻拍圆圆肩头。“我知道你忠心,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这事你们谁都没办法帮着什么。我和怜儿之间,都有需要想通的东西,这事,着急不起来。你要做的,就是伺候好她。”
“是……爷,今晚我在熏香里头放了点安眠的,姑娘不会那样惊醒,您要不要,去看看姑娘?”圆圆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小声道。
怜儿睡得很熟,所以即使无双的指尖顺着她脸颊流连,她也安睡着。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瓣,浅啄,终究不敢深入,还是怕吵醒了她。
他拂开她脸颊上的散发,指尖挑起她脖颈间的红绳,看着那玉坠子,忽然又有些觉得刺眼,赵康的东西,居然如此贴近他的女人。可是想了片刻,还是松手。
怜儿喜欢就是,现在这会,有什么能哄了她高兴,他都愿意去做。
他想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今日在嫣然那儿,瞧着盛装的嫣然,薄醺的他想,这才是配的上他的女人,美丽的,有地位的,并且爱慕他的。
或许不会是嫣然,但应该就是这样的女人,爱慕着他的。
可是现在,瞧着静静安睡中的怜儿,他又觉得,就算这样看着她,自己也是满足着。
不,或许,他心思没有变过,所以从嫣然那儿出来,他径直来了荷园。
这不仅仅是一个习惯,更重要的,他想他已经明白自己究竟对怜儿,怀着的是怎样的感情。
他明白了,可是那些依然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述。或许,他只能用行动来证明,可是怜儿,她会明白他所作的一切背后的真正含义么?
她甚至,不信他,所以她宁愿什么都不说,不告诉他。
她甚至连愤怒这种情绪都不愿表露给他看,宁愿自残着自己的身子,只是为了推开他,不让他拥抱。
在她明白他的心意之前,首先是该要她信他;而在怜儿会去信任他之前……他需要的,还是两人的相处。
这样分开的日子,该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