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返》轩辕罗九

71、化蝶去

　　轩辕辽茫然地看着一地的尸骨，方才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恐怖莫名。
　　他看到无数只红蝶飞了过来，然后那数百支箭便停顿，腐朽，化为了齑粉。
　　再接着，他的手下们便开始惨嚎起来，纷纷倒地翻滚，最后变成一堆堆的白骨。
　　他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没事，看了看对面的慕容蝶，她脸色苍白异常，口角溢血，身子颤抖个不停。
　　额头红蝶黯淡无光，她终于不支倒在他的身旁。
　　她费力地抬起手，将他的穴道拍开。他立刻抱住她，喊着她的名字，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她抬手抚摸他的脸庞，慢慢地指了指轩辕辽：”他喊你大哥，我就不插手你的家事了。一会我走了，你再去教训他。“
　　他恍若未闻，只苦苦哀求她：“阿蝶，别离开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的傻夫君，你也知我用了散魄化精术，将所有的生命力压缩在了数个时辰内。若不如此，我又怎能施展魂堕？如今时辰已到，等待我的便是魂飞魄散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强撑着一口气：“夫君，我走后，将我胸口的鲛珠送给我的哥哥，陈侯苏誉。君拂需要它呢。你跟他们说，阿蝶爱他们。还有，请告诉师傅，阿蝶感激他的抚养之情，今生已不能相报，来世一定好孝敬他老人家。”
　　他痛苦地点头，见她的身形逐渐虚化，渺渺地化作轻烟飘散。空中留下她最后一声叹息。
　　手里便只剩下她的一身红衣和里头的鲛珠。轩辕逸紧紧地攥在手里，他如今能抓住的就只剩这些了。
　　一边的小灰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发现慕容蝶不见了，它围着轩辕逸转了两圈，羽毛竖起，发出表示不满的咕咕声。
　　它载着慕容蝶飞了很久，如今它饿了。
　　可它不知道，从此之后，慕容蝶再也不能为它准备食物了。
　　轩辕辽趁轩辕逸魂不守舍时，溜出了大殿，正准备逃走，忽然看到几十名黑衣人正在逐渐接近。
　　初时的惊慌被恍然大悟的狂喜代替。老天尚未绝我。
　　那些人是他曾经一度认为退出，却终于姗姗来迟的唐国死士。
　　轩辕逸将爱妻的红衣系在身上，又安放好了鲛珠，这才回过身看着去而复返的轩辕辽，还有他身后的唐国人。
　　他如今面上已是无悲无喜：“阿蝶一直想看我的剑法，她的魂魄如今想必仍在这个殿里，你们来的好，很好。。。。。。”
　　轩辕辽觉得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眼神锐利，剑气纵横。暗道：不妙。便对唐国死士们喊道：“快些杀了他！”
　　轩辕逸看了看大殿上方的虚空，轻声道：“阿蝶，看清楚了，这是第一式，散轩辕。”
　　剑光在他手上爆裂来，化作无数颗流星，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敌人纷纷用兵刃招架，但在密集的剑气中仍然伤亡惨重。
　　终究有些高手扛下了这一波，他们本就是悍不畏死之人，鲜血只会激起他们的凶戾之气。
　　轩辕剑在他手里不停地变幻，像是一道道流光。
　　“第二式，定轩辕。”
　　这招他曾对容浔用过，只见他一剑剑好似随意挥出，却将招架之人力量完全抵消，使之完全定在原地，一时麻痹无法动弹。
　　然后他们便看见下一道剑光，直取咽喉。
　　他摧枯拉朽般将围攻他的敌人一一斩杀，用的是皇位继承人才有资格拥有的轩辕剑。
　　他本不是嗜杀的人，但阿蝶死了，是被眼前这些人逼死的。
　　散魄化精，短时间是可以将自己或者其他活物的力量提升很多，但时辰一到，施法者必然遭受反噬，最终极其痛苦地死去。
　　阿蝶一定很痛，他想，但她没有吭一声。她怕自己难受，她总是全然考虑他的感受，却从来不顾着她自己哪怕一点。
　　当初那个笑容灿烂的明艳少女去哪里了，他想起她跳崖前那张苦痛而绝望的脸庞，他发誓要让她一生幸福，可她的一生太短，幸福却太少。
　　他们都说她死了，他不信，偏要下到谷底去找。他没有找到她，他以为，无论生死，她都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可是她还是回来了。牺牲掉了她花一般年轻美好的生命，只为护他周全。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向轩辕辽。
　　这次轩辕辽没有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跑不掉的。
　　况且，轩辕逸酗酒过度，方才又和那么多高手大战了一场，自己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今日他们兄弟俩只有一个能走出去。这个人将成为未来的天子。
　　就冲这个，也值得他搏一博了。
　　他猛然拔剑，大吼一声，朝轩辕逸冲了过去。
　　轩辕逸冷冷地看着他，念了句：“最后一式，迎轩辕。”
　　与此同时，遥远的山林中，一间竹屋内，司徒平正在午睡。他不是魅身，然而长生的秘诀在于睡眠。
　　这次他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恍惚间觉得有个人走了进来。他睁开眼，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于是他坐起身，想看得更清楚些。
　　那团影子说话了：“师傅，我是阿蝶，我回来了。”
　　司徒平有些欢喜，又似乎有些悲伤。
　　“小蝶，见到你的娘亲了吗？”
　　“见到了，娘亲说她之前老是不听您的话，可她真的很感谢师傅这么多年为了她，为了我所做的一切。”
　　他眼眶有些湿润，过了半晌又问：“你师兄为何没与你一起回来？”
　　“师兄他，快要登基做皇帝了。师傅您高兴吗？”
　　司徒平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因为他总是看不清慕容蝶。
　　他正准备下床时，红影子晃了晃，似乎有些涣散。
　　“师傅，阿蝶是来和师傅道别的。”
　　他有些意外，道：“你要去哪里？”
　　红影子开始变淡，变透明：“我要去陪娘亲了，师傅，再见了。。。。。。”
　　他大呼一声从床上坐起，环视四周，只见房内空空，哪里有慕容蝶的影子？
　　他内心的不安却没有减轻，起来走到窗口，一只红色的蝴蝶停在窗台上，冲他扇了扇翅膀，然后飞入蓝天，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