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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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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山庄内,一个中年妇女等在盛屿城的别墅里迎接我。她将头发盘起,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她吩咐保姆阿姨将我的行李拿进去,笑着对我说:“林小姐好,盛先生让我以后照顾您的起居生活,有任何问题您可以跟我说。我叫玛丽,你可以叫我名字或者MARY。”
我扯了扯嘴角,只淡淡道:“麻烦你了。”
玛丽不多话,吩咐家中用人时偶尔夹杂几句英文,似乎是刚从国外过来,还有些不太习惯。我没多打听,一切都听从她的安排,只是当她将我的东西拿进主卧时,我才开口表示反对。
我看着这间房,想起上次因为慕楚曜的胡闹而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心里多少有点别扭:“有客房吗?偏僻一点安静一点就行。”
玛丽听出了我的隐晦意思,愣了一下后点点头,又吩咐阿姨将东西拿进了书房旁边的一件客房。
放下行李后,我对她们说:“我自己收拾就行,你们去忙吧。”
玛丽非常尊重我的任何要求,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适时地提醒我:“房间里有一台留声机,林小姐可以听听音乐解解乏,有事随时叫我。”
我瞥一眼窗台旁的复古留声机,有一瞬恍惚,再仔细看看房间布置,像极了曾经住过的盛家别院。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刚将一张马勒的交响唱片放上去,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我拿出了一看,是林毓。
“林琅,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答反问:“有事吗?”
“我找人打听了,说这次是沉家挖了一个大陷阱给我们跳,如今他们疯狂地收购林氏股份,丝毫不顾情分…..”
我打断林毓急喘喘的愤懑,只问:“房子被收走了吗?”
“正要跟你说呢,刚银行的人来电话了,说有人替我们还清了一部分贷款,房子算是保住了。林琅,我看沉时就算有心,也不可能瞒着家里拿出这么多钱来帮我们,是不是你找那位盛总了?”
手机里突然传来插电提醒,我匆匆与她说得:“房子保住了就行,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家里人,如果有林晞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那头还在说:“那林氏……”
我挂了,接起沉时的来电,他声音很急,问我:“琅琅,你在哪儿?”
我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浅淡的阳光,声音飘忽着:“你放心,我很好。”
“你是不是去找盛屿城了?”
我听出了沉时语气中的愤怒,闷闷地嗯了一句。
那头听到他急刹车的声音:“林琅,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沉时。”我提醒他:“这件事你别管了,让我自己解决吧。”
“解决?你怎么解决?又让盛屿城伤害你一次,又让我看着你遍体鳞伤的走一趟鬼门关吗?”
我笑了笑:“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林琅了,我长大了。”
“林琅,你只要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帮你改签机票,你照计划出国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答应一定帮你解决所有麻烦。”
我自嘲一笑:“那林氏呢?你也能解决吗?”
沉时顿时沉默下来。
“算了,沉时,我不想再逃了。”
挂了电话后,我将唱片指针放上去,靠在椅子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很多年前的场景。沉御风和父亲是大学同学,关系一向不错,当我们五个人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两家人经常一起聚餐。那日,暖阳熏风,蓝天澄澈。郊外,大人们一边整理食物,一边看着我们放风筝。沉晓筱解不开凌乱的风筝线,小嘴一撅就要哭出来,默默在一旁帮她的林晞一手忙着理清丝线,一手还得给她擦眼泪,他总是无奈地看着沉晓筱,叫她:“爱哭鬼。”
年长的林毓转动着线轮,毫不费力地将风筝放得高高的,得意地向我们炫耀。而我和沉时,一遍一遍的尝试过后仍是无法成功放飞。他拿着蝴蝶风筝在我身后高高举着,喊道:“林琅,快跑,快一点。”
那时,我拼尽浑身力气,手中扬着细细的银线,却还是一遍遍地看着它在我身后掉落。可是我们依旧很快乐,因为那时的我们还不懂爱情,也不懂仇恨。
一个礼拜后,盛屿城在我们吃晚饭的途中走进了半夏山庄。玛丽惊讶了一瞬,望着门口突然出现的盛屿城,说道:“先生,你不是说不会回来吗?”
盛屿城将染了一层薄雾的外套脱了,交给一旁的阿姨,淡淡道:“临时改了行程,没事就过来看看。”
玛丽问:“吃过饭了吗?给您添副碗筷?”
盛屿城走过,瞥一眼餐桌上的糖醋小排,白灼小青菜和鲫鱼汤,笑道:“确实饿了。”
看着我愣愣地站在一旁,这才轻声开口:“坐下吃饭吧。”
他坐在上方,舀了一碗浓白的鱼汤放在我面前:“多吃点。”
我对着他扯了扯嘴角:“谢谢。”然后端起来勉强喝了几口。
客套的仿佛刚刚看到他时那一点不自控的混乱心跳没有存在过。
饭后,盛屿城将我叫到书房,我一板一眼地坐在他对面,公式化的语气:“有什么事吗?”
盛屿城眉间一皱,说道:“林琅,你不用刻意的疏离我。”
我笑了笑,将差点脱口而出的“盛总”两字咽了下去,直接说:“没有刻意。我觉得我们这样的交流很符合现在的状况。虽然我们是协议夫妻,但总归不是很熟。”
不知哪句话触怒了他,他突然上前一步,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一手紧紧地箍住我的腰,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我本能地扭过头,半晌,他才平息混乱的呼吸,放了我。
瞥见我眉间泄露的一丝情绪,他自嘲一笑:“厌恶也好,总之不是很喜欢你刚刚那样。”
我不再跟他讨论自己的演技不佳问题,低头问道:“没事的话我先出了去。”
“坐下说。”
盛屿城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我:“林家的变故,想必你也很想知道来龙去脉。”
我一怔,抬头接过他手上的资料,翻开看才知道是一些商业性机密文件,还有一些照片,是沉父与人交际应酬的场面。
盛屿城继续道:“两个月前,沉家和林家意图谋取城东一块地搞项目建设。沉家这些年来与官场勤打交道,花了不少财力和心血,一直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一位官员这次正好被提拔为副市长,所以他们顺利拿下了这块地。沉御风哄骗你父亲将全部资金拿去做项目的初期投资,等你父亲花了钱与别人签了合同买了材料,他再出尔反尔毁了口头协议,抬高低价租金隔断林氏的资金链。这件事情的确是沉家一手设计,而沉御风手脚不干净,难免留下各种把柄,我手上这些证据就是他在购买城东地皮中行贿的证据,而这些足以让沉家身败名裂,甚至会让他面临牢狱之灾。”
他看着我,说:“林琅,你想不想把它们公布出来?”
我愣怔了很久,才慢慢消化盛屿城这番话,想到一向慈和的沉伯伯原是如此冷情之人,心底一颤,这才体会到,原来商场上的战争如此残忍。
我拿着手中的资料,耳边是盛屿城刚说的那几个词——身败名裂、牢狱之灾,但这并不是我希望的,我将资料缓缓地交还给他,轻声道:“即使打败了沉家,也救不了林家,只是两败俱伤而已,算了。”
盛屿城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晌也不接文件,盯着我的眼睛问道:“是为了沉家那个爱弹琴的少爷?”
我一怔,皱眉看着他,不答反问:“我们签了协议,而你答应救林氏。可这一个礼拜来,林氏几乎快被人瓜分了,是不是你反悔了?”
盛屿城直起身来,淡淡扔下一句:“放心吧,虽然我太太的娘家人我一个都不喜欢,但我会遵守合约。”
我那不规则的心跳又突得一下冒了上来。
盛屿城并没有如他所说,至少在新闻上看起来是如此。短短一个月,林氏已经彻底改朝换代,一半归了新晋服装业大佬利鑫集团,另一半便成了沉氏王国的旗下产业,人人都说沉氏的发展趋势锐不可当。
虽然林毓一遍一遍地焦急询问,但我仍保留着一丝笃定,回答她:“静观其变。”
不知道是因为连父亲都没有过问,还是因为潜意识里对某个人的信任。
这段日子以来,盛屿城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半夜造访,毫不留情地将我从睡眠中拉起来,非要给他弹上一段催眠曲。
我为了同样遵守合约精神,没有跟他多计较,看着他眼底的浓重青黑色,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好多年没睡过了。
自从在我的琴声中找到深眠的满足后,他有空就来找我催眠,为他弹琴的时候,我有恍惚的错觉,仿佛回到了某个晨曦初现的时日里。
沉晓筱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是跟家里闹翻。她跟沉父大吵了一架,还竟口不择言,冲着沉父大喊:“你忘恩负义,是个伪君子。”沉父气得扇了她一巴掌。
沉晓筱动用了所有人脉都未找到林晞,仿佛这个人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似得,而沉时自从得知了我的状况,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没有再提让我出国的事。但仍一直劝我离开半夏山庄,离开盛屿城。
那天,玛丽收拾杂志时,我不经意瞥了一眼,版面上赫然登着沉晓筱的照片。我心生好奇,拿过来仔细一看,上面竟说沉晓筱不日将与FAIRNESS律所的慕楚昀成婚,我吓了一跳,拿出手机赶紧拨打她的电话。
又是关机。我想了一下,然后打给沉时。
在沉时的掩护下,我偷偷溜进沉家。我蹑手蹑脚地踱进沉晓筱的房间,刚从沉时手中拿过钥匙开门,就被飞过来的一个盒子吓得魂魄俱丧,幸好沉时眼疾手快地抱我一躲,才避免遭了沉晓筱的毒手。
沉晓筱还不明所以地叫人滚,待我轻轻出声“是我”时,她才愣怔地回过头来,反应过来后疾步而来将我抱住:“林琅,你怎么才来呀。”
我看着沉晓筱一身睡衣,头发也未梳洗,从未有过的邋遢模样,问道:“我还想问你呢,这些天打你电话也不通,看新闻才知道你要结婚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沉晓筱气愤地瞥一眼旁边的沉时,然后将我拉过一旁:“别离帮凶这么近,我们一边说去。”沉时无奈地笑笑,然后往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看杂志。
我随沉晓筱坐在床边,然后听她解释:“前段时间我出国了,林晞不是在英国做过交流生吗,我想说去那,看能不能找到他。”
“那你找到他了没?”
她失望地摇头,然后道:“我在他学校找了好多天,也问了他在英国的朋友,他们都说没见过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沉晓筱几乎要哭出来,自林晞失踪后,她就从未安心过。
我拍拍她的背,不禁又问:“那你怎么会突然宣布要结婚?”
沉晓筱闻言又狠狠地瞥一眼沉时:“我回国之后就被我爸软禁了,连沉时也不帮我,都逼着我嫁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沉时从杂志中抬眼:“慕楚昀我早就打听过了,这人人品不差,很优秀,性格稳重大度,很适合你。”
“什么叫适合我!全是你们自以为是。”沉晓筱气得站起来,向沉时反驳道:“我说了,这辈子除了林晞,我谁也不嫁。”
沉时也站了起来,从未有过的严肃:“沉晓筱,你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我看到沉时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心疼,语气中虽是严厉的警告却隐隐藏着一份无奈与不忍,他握了握拳,对我道:“琅琅,你劝劝她。”然后抬腿离去。
沉晓筱冲着沉时的背影哼了一声,我见她如此,不禁叹道:“晓筱,我认识那个慕楚昀,人确实不错,所以我也赞同沉时的说法,林晞,你还是放弃吧。”
沉晓筱不悦,皱眉道:“林琅,怎么连你也说这样的话。”
我拉她坐下,伸手探探床头边上的食物,碗还是热的,应该是佣人刚送进来不久,我拿起那未动过的粥,递给她:“你别生气,先吃点东西。”
沉晓筱微微推开,无力道:“我吃不下。”
“就算你不吃不喝,林晞也不会回来啊,他若是有心躲着,我们谁都没办法。”
沉晓筱侧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她愣怔地望着某处,声音中似被针扎一样痛楚:“林琅,我就是没办法嫁给别人。不管林晞在哪儿,我都愿意等他一辈子。”
我心中忽然一痛,紧紧握住她的手,她转头望着我,声音淡淡的:“林琅,你要帮我。”
我沉默半晌,终于向她点了点头。
答应帮沉晓筱,除了她本人意愿外,还因为我考虑到对方是慕楚昀,怕盛屿城他们因为复杂利益关系将沉家和晓筱也绑了进来。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总觉得沉家和慕楚昀的联姻没这么简单。
在沉晓筱婚礼前两天的夜晚,我独自开车来到沉家后院的围墙外等待,心里忐忑地看了好多次表,也不见她出现。
正准备下车打探动静时,突然看见从围墙那边飞过来一双高跟鞋,我打开车门走下去,贴着墙小声询问:“晓筱,是你吗?”
那边有回应:“林琅,是我,你等一下,我从树上爬过来。”
我赶紧从车里拿出准备好的折叠梯,刚把梯子架好,就看到沉晓筱出现在围墙上,她如无尾熊一样整个人都趴在上面,双腿站在身后的一颗大树上支撑着。
待我再仔细一看,不禁问道:“沉晓筱,你干嘛穿婚纱啊。多碍事。”
沉晓筱憋着嗓子:“我刚刚在试婚纱,然后借口上洗手间才爬窗逃出来的,不然你以为我能这么轻易出来呀。”
话说的同时,沉晓筱挪动了一下,调整姿势,然后冲我小声道:“林琅,你让开,我爬过来之后跳下去。”
我着急道:“沉晓筱,你是想变残废吗。”忍不住撇她一眼,然后指指旁边的梯子:“我扶着,你先爬过来蹲在围墙上,然后慢慢伸出腿。”
沉晓筱一笑:“林琅,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见她半天无动静,着急道:“你倒是快点啊。”
沉晓筱秀眉倒竖,简直快要哭出来:“林琅,我的脚被卡住了。”
我愣了一瞬,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见过很多次沉晓筱狼狈的模样,可没一次比这次更让人感到心酸。
我想,如果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一幕可以代表自己的爱情,那么沉晓筱爱情的模样,应该就是她穿着圣洁的婚纱,狼狈地卡在围墙上的此刻吧。我笑着笑着差点流出泪来。
接收到沉晓筱气愤的目光,我才止住笑意,忙向她道:“你别急,一点一点挪。”
沉晓筱扭动着上身,挣扎了半天才终于成功解救出自己的双腿,她颤巍巍地将腿搭在围墙上,然后慢慢地蹲在上面,我将梯子靠过来,然后紧紧抓住,抬头道:“反过身,慢一点。”
她缓慢地靠近梯子,双腿都在颤抖。爬到第四节的时候,沉晓筱突然停了下来,她望着围墙里面的灯光怔了几秒后,才低头继续。
我把沉晓筱带回了半夏山庄,跟玛丽解释说自己朋友过来住几天,让她不要告诉盛屿城。玛丽向来不多事,也很尊重我的一切要求,没多想便答应下来。
只是面对穿着婚纱一身狼狈的沉晓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沉晓筱四处打量着这间别墅,将我拉到一旁,凑耳嘀咕:“林琅,这是?”
“盛屿城的房子。”我还不忘告诉她:“前面那栋是慕楚昀的。哦对了,他们是朋友。”
她气哼:“难怪,都不是什么好人。”
沉晓筱知道我和盛屿城的所有往事,对他的印象不好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慕楚昀被连坐,实在是有些无辜。我领着她进到我的房间,拿了一件衣服给她换下,边看着她摆弄婚纱,边劝道:“其实慕楚昀真的不错,抛开他的家世不谈,那间律所全是靠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而且人也长得不错,虽然从前还带点逗逼的幽默气质,但现在完全是一副成熟稳重的城市精英。”
沉晓筱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这么欣赏他干脆你去嫁他好了。”
许是今晚一场折腾,我心情难得放松,笑道:“如果重婚不算罪,我就替你嫁了。”
沉晓筱扯着婚纱肩带时用力过猛,断了。
她转头看着我,惊讶地大喊着差点没把屋顶掀起来:“你说什么,你结婚了?”
我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只是三年协议而已。”
沉晓筱睁着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问我怎么回事。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我签一纸婚约,他答应救林氏。很划算的买卖。”
沉晓筱当然知道我说的是谁,脸上突然滑过一丝替我心疼的表情:“林琅,那个家也没给过你什么,你真愿意为他们牺牲这么多?”
我苦笑着沉默。
沉晓筱拉住我的手,皱眉道:“那我哥呢,他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那日沉时给我打电话时,我便将一切告诉了他,他如今所处处境,也无可奈何。只是沉默着挂了我的电话,什么也没说。
“难怪他这些日子有事没事都将自己关在酒窖,每天喝得醉醺醺的还被父亲训了几顿。林琅,其实我看得出来,我哥很爱你。”
我不知道沉晓筱为何能说出爱这个字,我怕她误会了什么,解释道:“他对我只是怜悯,或者更多是一种知己般的心心相惜。他爱的……另有其人。”
沉晓筱听我说过以前的故事,此刻灵光一闪,讶然道:“你是说……周?”
我正想继续,门外便响起一阵敲门声,我以为是玛丽,刚想说进来,便听见低沉的男声:“是我。”
我心里一震,只见沉晓筱用口型说:“你不是说他不常来?”
我无声回答她:“我也不知道。”
然后走过去将门打开一条小缝,跻身出去后赶紧关上房门,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盛屿城向前走了一步,逼得我退无可退,两人近得能闻见彼此的呼吸。我背靠着门板,气息不稳地盯着他,只见他嘴角弯出一抹淡笑,声音中还带着一点懒懒的鼻音:“楚昀刚刚跟我打电话,说他的新娘逃跑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提醒他一句……”他扫一眼门,“去哪里找比较好?”
我低着头,赶紧坦白从宽:“你别告诉他,晓筱她…..不想嫁给慕律师。”
盛屿城叹了口气,轻轻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到客厅,然后吩咐玛丽:“让阿姨再弄些吃的,然后将楼上的沉小姐也叫下来。”
我抬头望着他:“你答应晓筱暂住这儿?”
盛屿城看着我,见我难得不与他闹别扭,也不疏离客套地说话,于是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你是女主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我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趁着沉晓筱还未到,我试探着问道:“慕律师为什么会突然跟沉家结亲?是不是你们…..又在谋划什么?”
刚刚还一脸笑意的盛屿城突然冷了脸色,他看着我:“林琅,对于这件婚事,我一开始也是反对的。不过楚昀坚持,而我作为朋友,只是帮他说服了家族长辈罢了。”
“那他,为什么要娶晓筱。他们应该不认识吧。”
盛屿城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沉家怎么想的,我倒是很清楚。他们不过是想用这件婚事攀上慕家,攀上盛氏罢了。”
我皱眉,刚想说什么晓筱便下了楼。我们对视一眼,只见她挤眉弄眼地问我怎么回事。而当着盛屿城的面,我一个表情符号也不敢做出来,只好望着别处装聋作哑。
这两日,我陪着沉晓筱呆在半夏山庄,沉家的人并未寻来。可奇怪的是,我手机一直开着,沉时却没打过电话来向我询问。
那日清早,我从沉睡的沉晓筱旁悄悄起身,简单梳洗后拿出手机看新闻,猛不然,被头版头条的新闻吓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慌张地拿起手机给沉时打电话,可那边一直都是通话中,心慌之余,终于第一次主动拨出了盛屿城的号码。
那头惊愣一秒,声音中还藏着一丝欣喜:“林琅?”
可我却没有心思琢磨他的情绪变化,急道:“沉家…..”
那头沉默了一会,最后淡淡开口:“你都知道了?”
“沉家的事怎么会突然被曝出来?是你做的?”
媒体曝出沉氏集团董事长沉御风曾设计陷害林氏,并在购买城东地皮的过程中向有关官员行贿,现已被拘留审讯。报纸上赫然登着沉御风与渝城市副市长何某私相授受的照片,而这些照片与盛屿城曾给我看过的,并无二异。
那头声音冷冷的:“没错,是我做的。我是在履行对你的承诺,这是拯救林氏的一个步骤。”
我气恼道:“盛屿城,我不需要你用这么方法救林氏,这段时间我一直相信你能解决我家的事,可没想到等来的是这种结果。”
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我喊出来的。
那头沉默着,可隔着手机,也能感受到盛屿城的森冷气息。
我喘着气,面对着对方的长久沉默,终于在彼此无话可说中率先挂了电话。
正在我心烦意乱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是玛丽:“沉小姐在房里收拾东西,她说要马上回去。”
我赶紧跑过去,瞥见她床上的手机,是刚浏览过的新闻页面,于是心下了然:“晓筱,你先别急,把情况弄清楚再说好吗。”
沉晓筱挣脱,继续收拾那件婚纱,我瞥见她的手止不住在颤抖,心里焦急之余也不知如何,突然,身上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赶紧接起,那头立刻传来沉时心慌意乱的声音:“琅琅,我知道晓筱在你这儿,你记住,千万不能让她现在回家,明白吗?”
我刚问为什么,沉时便着急打断:“现在一时半会我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先拜托你照顾晓筱。”
那头的话还未说完,我耳边的手机便被沉晓筱一把抢过,她焦急道:“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爸爸现在怎么样?”
隐约听到沉时的嘱咐:“晓筱,从前不管你多任性,哥也都依着你,但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先待在琅琅那儿,等事情平息了,我再联系你。”
“可是我……”沉时已经挂断。沉晓筱对着嘟嘟声,顿时更加心慌意乱。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沉时既然要你待在这儿,必定有他的理由,你就先别急着回去,等他消息?”
沉晓筱抬头,皱眉看着我,心绪繁乱。她点点头,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下午的阳光中带着一丝凉风,我靠在后院草坪上的躺椅上失神地想事情,而沉晓筱拿着手机来来回回的走了无数遍。
我有些头疼,忍不住出声:“晓筱,你能不能坐下,你这样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
沉晓筱走到我旁边坐下,心急道:“林琅,你说我爸会不会有事?”
我摇摇头:“不知道。”然后琢磨着开口说:“晓筱,对不起,这件事是因为我才……”
我突然没了勇气,只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沉时有事的。”
沉晓筱抱了抱我,我们彼此双双叹气。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让沉晓筱纠结百转,她消瘦了不少。
一瞬间,头顶的天空突然渐变成珠灰色,有一层乌云正漫然袭来,后院中两棵老桂树上的金色小花正在渐渐凋落,树枝摇摇曳曳,似风雨欲来的态势。
我黯然地忘了一眼天空,轻声自语:“好像要下雨了。”愣了一会之后,才拉起失神的沉晓筱,与她进了屋。
入夜,窗外呼啦啦地又刮来一阵大风,我起身关好窗户,转头见床上的沉晓筱已经入睡,这才披上外套,悄然离开房间。
我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一遍一遍地拨打着盛屿城的电话。气恼之余,差点想砸了手中的手机。
正在我一头乱麻时,盛屿城走了进来,他的外套上还沾着细细的雨丝,深皱着眉看着我,打断我开口欲说的话,冷冷道:“去书房再说。”
盛屿城坐在我对面,脸色憔悴毕现:“沉御风向当地官员行贿的证据是铁证,没有任何空子可钻。这件事是我亲手处理的,虽然楚昀因为沉晓筱的关系没有参与其中,但我可以肯定,沉御风至少被判十五年。”
我激动道:“上回我已经说过,我想报复沉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屿城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终于据实已告:“林琅,这件事是我跟你父亲之间的协议,林家的事只是一个幌子,他根本不是想要跟我合作项目,只是想借助我盛家在官场上的人脉拿到沉御风犯罪的证据。而你父亲自毁一千的做法,也不过是给沉家在下套罢了。”
盛屿城生怕我不够恨他似得,亲手递给我那把剜心的刀,直直地指向他:“林琅,你父亲除了答应劝你签下我的一纸婚约外,我们还打算一起趁火打劫了沉氏。”
我站起来,双腿发颤:“你……你说什么?”
“还有,林晞回来了。”
我:“……”
盛屿城也站了起来,逼向我:“三个月前林氏根本就未将资金投入到城东的项目当中,又何来资金链断裂这一说,其实,这不过是我与你父亲联手演的一场戏。七年前,一家叫做蔓山的公司注册成立,规模不大,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但在我们签下合约那一天,我允诺了你父亲一笔钱,这笔钱最后的流向便是这间公司。这家公司在这几日乘沉氏内乱,暗中收购了25%的沉氏股权,已经成为了沉氏第三大股东。而这家公司的所有人,正是林晞。”
我抖着声音问:“林晞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为了利益,至于你父亲和林晞,从他们不惜自毁林氏江山的做法来看,是真的恨沉家。”
“为….什么?”
盛屿城还来不及回答,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走过去一看,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小缝,伸手拉开,不禁倒抽一气。
是沉晓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