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主偏要与我灵修》玄楼重霄

19、长垣血尸（十八）

　　当今修真界，修仙派系众多，符术系、练养系、气修系等等不胜枚举，但主流还属剑仙一派。如今的五大仙门宗派，皆为剑仙修士，以剑证道，因此便有了这一年一度的试剑盛会。

　　试剑盛会既由重华派举办，那自然是声势浩大，极有排场的。祁晏和祁长风来到问仙台下，只见这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地全是看热闹的人，而这所谓的“问仙台”便如其名，是高筑的白玉台，只不过这白玉平台不止一处，而是宛如梅花桩阵般，高高低低耸立而起，但即便最矮的平台也有数丈高，而最高的地方简直穿入云海……如此放眼望去，整片“问仙台”便恍如登仙阶梯一样。

　　问仙台中有几处建成亭台的地方，那是各大修仙门派的观战席位，而包括顾氏和祁氏在内的五大宗族宗主，都在中间最大的那座亭台中落座。祁氏二人在重华弟子的引领下，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问仙台的入口是一只巨大的传送阵，这倒还算有些人性，不是真的让大家都自凭本事蹦上台子去……

　　祁晏他们随通传小厮进入传送阵，很快便被送至一处平台，只是这里也不过是个等候歇脚的地方，并非主看台，而那些切磋剑艺的修士，就在他们面前斗技。

　　此时暮色西沉，比试已近尾声，这场大抵就是夺魁之争，两人的真气及剑法，皆为上佳，那剑花缭乱，灵光四溢，甚是精彩。

　　祁长风是个武痴，当即被吸引住了，聚精会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等通传小厮回来接他们时，场上刚好分出胜负，按照规矩，若是无人上来挑战，今日比试的胜者就产生了。但今日场上这位，显然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他等了片刻，见无人宣战，竟忽然剑指主看台，傲然道：“在下想冒昧挑战一人——重华派掌事使，顾牧之！”

　　顾牧之这人祁晏只在剑庐见过一次，祁氏向来很少掺和外面的事，他自然也不知道这个顾牧之原来在仙都是这么有名的人物，竟能被人喊出名字来叫板……祁晏眯着眼往主看台望去，坐在中间席位上的自然是顾氏，而那位掌事使的位子紧挨着顾宗主，可见确实是个极有分量的人物。这般想来，当初顾氏让顾牧之来求剑，也算是给足了祁氏面子的。

　　“区区一个武夫，也敢挑战我们掌事使，自不量力！”只听那重华弟子极不屑地哼了一声，语气之轻蔑，完全没把这位试剑擂主当回事，他见祁氏二位客人双双望向自己，下巴一扬，好不骄傲地吹嘘道：“我家掌事使剑术之高，怕是整个修真界都挑不出几个对手，我看啊，这位兄弟能接下掌事使三招就算撞大运了！”他哼了一声，戏谑道：“你们就等着看他出洋相吧！真是自讨苦吃！”

　　“这……试剑盛会确实没有胜者点将挑战的先例……”站出来回应的是重华派的高阶弟子，也是今日试剑会的主持者，他略一沉吟：“不过，举办这场盛会的本意就是以技相角，以剑会友，也不是不可破例的……只是今日时辰有些晚了，稍后还有款宴，可否改日再约？”这种场合最忌讳横生枝节，他几句话打下圆场，忙示意身边小厮赶紧把今日的彩头呈上，准备分发了奖励早早了事。

　　谁想台上那人也是愣头青，谁的面子也不肯给，听了这番敷衍，直接冷哼一声：“改日是哪日你且说清楚了，这么随意一推，推到猴年马月不也是你们说了算吗？”

　　“呿！哪来的乡野莽夫！真是给脸不要脸！”祁晏听得身边这位重华小兄弟骂了一句，言语间甚是瞧不上外人：“我们掌事使岂是随便个阿猫阿狗都能约战的？这要真是挨个儿应战起来，那不是日日夜夜没个完了！”

　　“英雄莫问出处，要是比试个剑术都还得遵循个门第尊卑的话，那怕是每年梦溪苑统计出来的高手榜里掺的全得是水分了！”祁长风冷不防怼出这么一句，给那年轻弟子听得一怔。

　　“我们少宗主的意思是，这位兄弟一路过关斩将，怕就是为了换得此刻有机会挑战顾掌事使，虽言语有粗鄙之处，但其心可证，其诚可鉴。”祁晏拉了祁长风一把，对着拉下脸的重华弟子细说道：“江湖中尚且有‘不拒约战者’的规矩，眼下若顾氏草草敷衍了这位剑士，恐日后要落人话柄……”他摇了摇头，似自语又似是提醒：“此事，还需谨慎处理为好……”祁晏说着，也不去管那位低阶弟子是否听进去了，而是朝着主看台眯眼望去，只见那顾牧之似有些坐不住却极力忍着，他本是苍白的脸色也被激得泛红了。

　　“月梁姑娘那封邀贴，少宗主可还记得？”祁晏偏过头对着祁长风耳语了句，因不打算让那重华弟子掺和，他与祁长风挨得极近，嘴唇几乎要贴到祁长风的耳朵上。

　　“那话说得含糊，但此刻看来……”祁长风一脸淡然，似早就猜到了这点：“想必顾氏中了血尸之毒的弟子中，必有这位顾掌事使无疑。”

　　而且——

　　祁晏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看台上这位剑技非凡的修士，总觉得一切太过巧合……这人似是早就知道顾牧之中了毒无法应战，有意来约战一般……

　　就在这时，忽见一道白影晃过，继而竟有人跃上试剑台，从中插了一道：“这位少侠且慢下战书，既尚未宣布试剑结束，是不是还可以挑战擂主？”

　　这半路杀出挑战者头戴一顶帷帽，白纱帷帘齐及腰间，完全看不出此人面貌，但只看这身形衣着，以及这脆若银铃的嗓音，明显是个年轻女子。众人皆愣住的功夫，这女子也不劳他人费心去猜，大大方方自报家门道：“重华羽御，翊卫碧落，不吝赐教！”

　　重华派下设四御，其中羽御最为庞大，是护卫整个长垣的战备力量，顾牧之便是这羽御的掌事使。至于碧落自称的翎卫，只是司管某区域小队的小首领而已。此刻上来宣战，虽有些自不量力，倒也让人钦佩。

　　那台的修士嘴角一扯，心里不情愿应战得紧，这场比试他若是胜了，难免被说胜之不武，可要是败了，那就成了打不过女人……两边都落不得好……他冷眼盯着眼前藏起容貌的女人，心中暗恨这顾牧之棋高一着，竟然想出这么个阴招对付自己！

　　这边这位想拒绝，但那碧落姑娘可是个急性子，不等他回应，已经提剑攻来，她身法奇快，逼得对方不得不应战，两人分分钟便缠斗起来，一时间，竟也打得不相上下。

　　“打得漂亮！”祁晏身旁的重华弟子禁不住叫好起来：“我看着试剑第一的，也不怎么样嘛！”

　　“非也。”祁长风冷脸泼了句冷水：“这位碧落姑娘的剑，快，因此占尽先机，但不稳，坚持不了太久。”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碧落已见弱势，被那人逼得一步步退到高台边缘，那人显然留有余地，不想让姑娘家输的太难看，但碧落却是个执拗姑娘，不被逼死且不肯认输，终是被人家一剑挑飞了武器，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眼看便要从高台上跌落。

　　本是败局已定，碧落飞出去的剑却忽而在半空中转了个急弯，竟又回旋而归，这一奇招太过猝不及防，当碧落握住飞回的剑柄直刺过去时，对方根本没有预判，下意识地档格已晚，竟就被一个女子剑指心口，输了一招。

　　剑技切磋讲究点到为止，一招失势，便是败了，没必要再打下去。但若是动真格的继续打下去，碧落依旧接不下对方十招，眼下不过是占了攻其不备的便宜罢了。聪明如碧落，自然见好就收，不等对方反应，已然收剑，拱手说了句：“承让。”

　　被她这般一噎，这位年轻修士脸色一阵难看，显然并不服气，却又丢了面子不愿在这继续受人非议，气得一挥袖作势要走。

　　“这位兄台且留步！”这时，主看台上有人叫住了他，继而试剑台上浮现出金色阵图，顾牧之用传送阵法亲自来到这位约战者跟前，将一只紫檀木匣双手递上：“我手下的人不懂事，投机取巧冲撞了阁下，实在是失礼了。”顾牧之笑笑，彬彬有礼的样子颇有大家风范：“明眼人都看得出，今日头筹非阁下莫属，还望公子收下彩头，给顾氏一个面子。”

　　“你当我稀罕这点彩头？”

　　天下有些本事的人，多恃才傲物，颇有个性，这位剑士亦然。但那木匣中是一枚百炼仙丹，顾牧之说是彩头，那是自谦了，这一颗丹丸吞下，对灵力的增进，相当于十年之功，是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这每年一度的试剑盛会引得天下修士趋之若鹜，也绝非只为了这五洲第一剑的称号，而是这彩头的确下本儿！眼下这位竟是正眼也不瞧一眼，也算是个怪杰了！

　　“这绝非彩头而已，也是顾某的一个承诺。”顾牧之毕竟是顾氏长子，行事周全，话也说得漂亮，当即笑道：“近日杂事众多，改日顾某定当与你打个痛快，这只木匣内除了仙丹还有我顾氏的帖子一张，你可随时拿着帖子来岁寒宫青澜殿，我保证，无人敢拦你。”

　　“此话当真？”

　　“顾氏口中无虚言。”

　　“好，我且信你。”那修士这才收了木匣，朝顾牧之点点头，继而飞身一跃就跳下这数丈高台。

　　顾牧之这边把人送走，才转向碧落，眉头微蹙，小声训斥了句：“胡来！”话虽这么说，若不是碧落这灵机一动的乱来锉了这人的锋芒，以刚刚那般气势，怕不是他顾牧之劝一句两句能安抚的住的，到时候，他若还一直拒战，最后落人话柄的就成了顾氏了。顾牧之心思缜密，岂会看不出这点机窍，骂也只是做做样子，随之便是挥挥手，轻言道：“下去吧。”

　　碧落忙行了个礼，退到一边。

　　而另一边的祁氏二人看完这场戏，亦是被那心情大好的重华弟子领着，正准备通过另一只传送阵，去主看台拜见顾宗主，三人方行至传送阵前，却见那阵图金芒一闪，竟又传送来一人——这人看上去二十上下，身形颀长，略显瘦削，衣着朴素，趁得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却容姿清隽，气质沉雅，隐隐透出一股贵气。

　　“让二位久等了。”这人边施礼边笑道：“父亲听闻祁氏少宗主来了，非要我亲自来接，可不好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