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记事》於山有榛

1、山雨欲来

　　当今乐都，裘、顾、沉三分天下。
　　你若要问君王，那是天子，不可轻易言说，但你若要问荣华富贵，不必问君王，只需攀上裘、顾、沉三家中任何一家便可。

　　君安四年，八月十六，暑气未消，如笼蒸日。
　　这是顾明选病逝第一年忌辰，顾家长子顾朝闻，次子顾清行，皆是一等一的人才，此刻正于长青山上祭拜，香火袅袅，一片肃穆。
　　朝着父亲的墓碑叩首礼成之后，顾朝闻率先起身，温和眉目间眼眶有些泛红。
　　“兄长......”立于顾朝闻身侧的顾清行正开口欲安慰几句，却有家丁领着一个大腹便便之人匆匆赶来，来者正是皇帝周炎的贴身太监周海。
　　顾朝闻脸色并无什么变化，顾清行却是微微皱了皱眉。江海揩了把额角汗水，面色似乎也有些为难，毕竟打扰旁人祭祖就算了，可这是顾家祭祖，又怎能一概而论。

　　“想必公公是有要事相告，但说无妨。”顾朝闻打破沉寂，拱手微微朝人行了一礼道。
　　江海急急忙忙回了一礼，“此番确实有大事，才贸然打扰”，言罢又压低了声音，“今早照例清点戚雍阁，却发现先皇后爱物卯兔玉丢失，陛下震怒，命人严查此事，顾家是乐都大族，陛下的意思是，希望顾家协助找出卯兔玉下落。”

　　闻言，顾家兄弟皆吃了一惊。
　　戚雍阁何等地界。大魏立国多久，这戚雍阁，就存在了多久。依紫津大殿而建，八层六檐，檐角飞龙立之于上，栩然如真。阁外开三丈沟渠，中引清泉而过，东南西北四位设禁卫把守，人不得近。
　　亲密曰戚。和睦曰雍。戚雍阁内究竟所藏何物，无人说得清楚。只道是这皇城内严戒十分，戚雍阁独占三分。
　　如此竟还会被盗，也难怪皇帝连顾家也要用上了。

　　“想必此刻也有人往裘、沉两家去通传了吧？”顾朝闻很快恢复了平静。
　　“自然，皇上已经颁下诏令，普天之下何人先查出真相，便许以万金和永安伯之赏”，江海总算是缓过了气，“不过这乐都中的名门望族，陛下都是派人亲自通传的，以彰重视。”

　　什么以彰重视，分明就是让人推脱不得。
　　“顾某自当尽心竭力。”事已至此，顾朝闻只能淡然应下，目送周海离开后，眉头却不禁皱起。万金尚且可以不提，但永安伯之位可不是一个小诱惑，只怕顾家之后的每一步会愈发如履薄冰。

　　“兄长不必太过担忧，这也许是好事”，回程路上，顾清行道。“前些日子你不许我去找镜湖游仙独凰，如今倒正是一个契机。”
　　顾朝闻微不可查摇了摇头，“独凰行事诡秘，当今皇帝并非善类，切莫因小失大。”
　　“愚弟不明白何为小，何为大？”闻言顾清行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只有一点，兄长的病不能再拖了，而万凤是最后的希望。”
　　想要找到神医万凤，就必须先要找到他的师弟独凰。

　　顾朝闻深深看了顾清行一眼，不再言语。
　　“铒钩入水，不贪则无祸。”顾清行撩开车帷看看外边，又突然来了一句。
　　顾朝闻点点头，“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