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之间》赭阳

2、礼物

　　过完这个星期三，沐阳便出发回老家，这是他工作以来唯一的一次回家。
　　在网上买好车票，往行李箱胡乱的塞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平时买来的电子产品。然后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这都市，便朝着火车站出发了。
　　沐阳检完票之后，朝着车站里面走了去。他来到候车大厅，看了眼自己的车次的信息。
　　“见鬼，晚点了。”沐阳叹了口气。
　　随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由于现在正值夏季，没有多久沐阳便觉得快闷得喘不过气来。加上车站里头没有空调，这一下就让本来就拥挤的候车室更加的像个烤火炉。
　　沐阳抬头望向了广告牌，那上面的文字却格外的刺眼，“自然的才是最好的”这八个大字再加上现在的环境，沐阳不禁笑出了声。
　　有不少候车的人开始骂了起来。而沐阳只是拧开了矿泉水瓶盖，大口喝了起来。接着拿出手机开始摆弄起来。
　　但有一件事却吸引住了沐阳的注意。
　　在他对面的座位上有一个精美的红色礼盒，那上面的图案是冬天的白雪。虽说那个图案不是挺应景，但那上面的结却打得十分漂亮，给人一种春天的感觉。
　　本来他不会太在意的，可这盒子却无情地唤起了他的回忆。他想起了他父亲给他送的礼物。

　　随着火车向前推进，一些熟悉的地名开始映入沐阳的眼睛。他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觉得心碎。
　　经过火车、汽车来回三十个小时的漫长旅途，沐阳终于踏上那片五年前离开直到现在才再次踏上的土地。
　　沐阳看着熟悉的景色，对着天空说道：“还是和从前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背面传来了一个身音：“喂，阳仔！”
　　他只觉得那身音好熟悉，只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沐阳转过头去，对着前面来回的扫了几眼。
　　紧接着他看到有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并伸手去拿他的行李箱。
　　“都几年不见了，我可想死你了。”中年男子对沐阳笑了笑。
　　沐阳打量着中年男子，忽然间仿佛有什么涌上了沐阳的脑海。沐阳张开了嘴惊呼道：“大牛哥，你怎么来啦！”
　　大牛哥拍了拍沐阳的肩膀，脸上略带着一丝抱怨，说道：“你小子啊，听说你今天回来，我特意来接你。可你小子倒好，竟然把我给忘了。”
　　沐阳用手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哪里会忘了大牛哥，我时刻想着呢。只是好久不见大牛哥变的更帅了。”
　　“哟，小子。去过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
　　沐阳想把嘴角扬得高一点，可是并没有成功，尴尬的说道：“大牛哥，我只是没有想到是你来接我，我高兴着哩”
　　“哦是这样的，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听你爸说你今天回来，可这几天正是收稻子的时候。这不我就自告奋勇的来接你了。”
　　“改天一定请大牛哥吃顿好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来，走着东西我来拿。”
　　尽管沐阳再三努力，可怎么的也没有把行李箱从大牛哥手中夺过来。沐阳见拗不过大牛哥，便只好作罢。
　　两人一路说着笑着，不一会儿便到了沐阳家的院子前头。
　　沐阳对着这院子，停下了脚步，望着自家的院子。
　　“我也正好要忙，就送你到这里了，可别忘了请我喝酒啊。”大牛哥说完便走开了。
　　“这就要走了，进去喝杯茶再走也不急啊。”
　　“不了，我还要回家收稻子。”
　　沐阳见大牛哥还是那倔强的脾气，便没有继续挽留。
　　沐阳的家是一栋三层楼高的房子，自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槐树，每次到了夏天一家人总要在这棵树底下乘凉。唯一有变化的便是那墙的颜色。沐阳见门开着便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快走进门的时候，沐阳停了下来对着门上的那两道划痕看了看，这划痕是在沐阳小时候留下来的。
　　就在沐阳看那门的时候，屋里面传来了熟悉的身音。
　　“谁啊。”
　　沐阳楞了一会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中翻滚着。这些年来这身音只在梦里才出现过。
　　“妈，是我。”
　　然后沐阳只听见一阵加速的脚步声，接着他看到了他的母亲。
　　“快进屋里来，东西就放在这里。”
　　“没事，妈。我把行李放在我的房间。”
　　“房间给你收拾好了，我去弄饭了。”
　　“我放完行李就来帮你。”
　　“你都坐了这么久的车，应该先去洗个澡。就你那厨艺，还是我自己来吧。”
　　母子对视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沐阳提着行李来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让他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那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从前父亲送给自己的竹蜻蜓，书柜上那架飞机模型还是和走的那天一个样子。书桌还是靠着窗子，那上面仍然摆放着他最喜欢看的《飞鸟集》。
　　他拿出了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写道：“久违的家，好久不见，没想到一切还是老样子。”
　　然后熟练的点击发送。没过多久，朋友圈便有人点赞，还有一些评论。沐阳看着好不开心。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马上便到了开饭的时间。
　　“阳阳，吃饭了。”
　　“哦，哦。好的妈，我这就下来了。”
　　沐阳拿着手机，还时不时的笑着。等他来到饭桌前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他爸爸已经坐在凳子上了。
　　“爸！”
　　“来坐，这么多年没有见了，我们父子俩好好的喝一回。”
　　“好的，现在你可喝不过我。”
　　“小子就会吹牛逼，就你？”
　　还没过多久两人便喝得火热。这种时候，沐阳当然不会放过，拿起手机和父母照了张合照，然后发到朋友圈。然后时不时的拿手机回复朋友的信息。还时不时的笑了起来。
　　“还说要喝过我，小子，先干完这一杯。”
　　沐阳抬起头来发现这时父亲脸上有一丝不快，沐阳这时才感觉到不好意思，于是把手机放在了口袋，拿起酒杯，说道：“还没开始哩。”
　　这时沐阳的母亲说道：“哎，喝什么喝。少喝点儿。阳阳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不喝酒的，你都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还和小孩子计较。”
　　“妈，没事。我在这几年里酒量涨了不少。”
　　“哎呀，就你多管闲事。这不好久没见了沟通沟通感情么，你就别掺和了。”沐阳他爸转过身对沐阳举起酒杯，“来干了。”
　　“哎。”
　　沐阳干了酒之后对他妈妈说道：“妈，你就别担心了。”
　　就这样沐阳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喝到后面的时候沐阳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而世界也在打转。
　　他只模糊听到几句：“好啦，他喝醉了，就到这里吧，孩子他爸你扶他上去吧。”
　　“看这小子还吹不吹牛逼。”
　　沐阳只觉得被人扶着往前走。他还不时说着：“我还可以再喝一杯。”

　　等沐阳醒来的时候，由于昨夜的酒劲还没有消失，沐阳感觉到头沉沉的有种炸裂的感觉。
　　沐阳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一点。沐阳没有觉的惊讶，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习惯了。
　　沐阳走下楼去，看见饭桌上有几个馒头还有几盘菜。看上完全没有昨日夜里战斗过的痕迹。
　　“先去洗漱，饭已经做好了。”
　　“好的，我昨天夜里喝到很晚吗？”
　　“喝到十一点。”
　　“爸爸呢？”沐阳边刷牙边问道。
　　“他出去干活了。”
　　“我吃完饭就去帮他。”
　　“不用啦，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一个人干吧。”
　　沐阳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刷着牙，他回忆了以前，想起了父亲从前的样子，不觉的笑了笑，但由于在刷牙，没敢笑得太过过分。
　　沐阳走到饭桌前，大口吃了起来。
　　“对了刚大牛来找你了，我给他说你在睡觉。他说等你醒了去找他。”
　　“哎呀，怎么不早说啊。”
　　沐阳拿起馒头，对他妈妈说道：“妈，我去找大牛哥去了啊。”
　　“瞧你这孩子吃完饭再走啊。”
　　“这不好久没有见了吗，想他。”
　　“记得回来吃晚饭。”
　　“好嘞。”
　　沐阳想起了昨天大牛给他说他家的位置还没有变，于是沐阳便按照着记忆中的路走了过去。
　　起初沐阳是抱着快点走的心态朝大牛家去的。但是当他走着走着的时候，一些景，一些物开始绊住了他的脚步。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看见了他曾经和他的小伙伴一起抓过青蛙的池塘，他没有想到那池塘还在那里。那时有大牛哥、小高、小狗还有他。他想起他小时候每到有星星的夜晚，便和小伙伴一起在这池塘唱歌、看星星还有抓青蛙。
　　沐阳停了一会继续向大牛家走去，路上还有些其他的东西也无时无刻不在唤起他的回忆。但是他不敢多看一眼，只想着快点走到大牛哥家里去。
　　在经过漫长的三十分钟后，终于到达了大牛哥的家里。
　　一进门便看见了大牛哥，沐阳朝大牛哥走了过去。
　　“咦，大牛哥，今天不收稻子呀？”
　　“我雇了人，哪里还用得着亲自动手啊。”
　　“昨天还说收稻子嘞。”
　　大牛哥看了看沐阳，叹了叹气，说道：“小子啊，你昨天刚回家，我是想你多陪陪你的父母。我在那里不妨碍你们么。”
　　沐阳看着大牛哥，拿出一支烟递给了大牛哥。大牛哥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但还是笑着接过了烟。
　　沐阳点上香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大牛哥一把拉住沐阳，然后往饭桌上拽。
　　“来，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喝一杯。”
　　“这怎么好意思，我昨天还说要请你的。”
　　“请我的事改天也不迟呀。阳仔别废话了，不要不给我面子啊。”
　　“大牛哥哪的话，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当酒过三巡，沐阳便问道：“大牛哥，小高和小狗怎么没见啊。”
　　“你说那两小子啊，他们都出去打工了，前些天回来又出去了。”
　　“可惜了。”
　　沐阳说完拿起酒杯准备敬大牛哥一杯，但大牛哥用手挡住了沐阳的酒杯。
　　沐阳不知是何意，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大牛哥抢了先。
　　“阳仔啊，别喝了。不然等下可回不去。”
　　“这有什么要紧的。”
　　“阳仔，这杯酒应该回去和你的父亲喝。这么多年来他挺想你的。”大牛哥见沐阳放下酒杯后继续说道：“虽说你在外面闯荡事业有成，但你也不应该这么久才回一次家。看得出来你比我们所有人过得都要好，但我发现你变了。”
　　沐阳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有些泪水。
　　大牛哥继续说着：“这变得不像你，我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你。”
　　沐阳眼中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但沐阳马上就把它擦干了。
　　沐阳又点燃了一支烟，说道：“是啊，已经不像我了。”
　　大牛哥站了起来走到沐阳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回去吧，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没有浪费，绝对没有。”
　　“好啦，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家你可没地方吃晚饭。可别想在我这里蹭饭吃啊。”
　　沐阳站了起来，说了句谢谢，然后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这一次他觉得夕阳好暖和。

　　沐阳回到家里，这时已经快吃饭了。他父亲早早也回到了家，正坐在藤椅上悠闲的看着报纸。他这下注意到了，注意到了父亲的头上多了很多白发。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小子，继续？”
　　沐阳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颤抖地说：“好。”
　　就这样一直喝到晚上十二点，这一次沐阳没有玩手机，这一他也没有喝醉，这一次他自己走到房间。
　　他看着床头柜上的竹蜻蜓，留下了眼泪，接着便睡着了。
　　在梦中他回到了他的小时候，回到了他刚从父亲手中接过竹蜻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