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长地久》井子

6、偶然

　　因为今天发工资，不到7点所有人都齐刷刷回到公司。由于上次在展宁皓家的事简晓禾只领到400多元，发完工资大家的情绪高涨，相约去吃火锅。马春明慢吞吞的走在后面和平时爱凑热闹的劲头大不一样，简晓禾叫了她一声：“春明，快点！”马春明立刻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于是放慢脚步等着，马春明见大家三三两两的都出去了，立马跑了过来拽住她的手。
　　“好妮子，俺们不去吃火锅行不？”
　　“那你想吃什么呀？”
　　“俺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是你没有去过的。”
　　“什么地方？”
　　“走吧，去了就知道了，俺请你坐地铁。”
　　进了地铁站马春明虽然摆出一副很熟悉的样子，拉着简晓禾的手，处处领着简晓禾，但眼睛却是到处乱转，显得很小心。
　　“待会火车来了你可别乱跑，等车子停住了才能上，听到了不。”
　　“听到了。”简晓禾看着马春明如此慎重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其实去上海的时候她就坐过地铁，许闻峻还给她详详细细的介绍了地铁的历史，那时候妈妈就在身旁面带笑容的注视着他们。北京的地铁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站内设施和列车都比较陈旧，不过收费却是中国有地铁的城市中最便宜的。
　　“我们坐到那个站下？”她拉着马春明走到站牌前。
　　“王府井。”
　　“那我们要到左边上车比较近一点。”说着拉着傻呵呵的马春明向左边走去。
　　“你坐过呀？”马春明满脸崇拜的看着她。
　　“没坐过，我在站牌上数站名。”
　　列车进站的铃声响了，一股强烈的风从列车来的方向吹过来，人群开始向前涌动。站内工作人员用扩音器不断的提醒“请大大家不要越过黄色安全线，排队等候，等列车停稳车门打开后，先下后上！”可是等列车一停稳车门打开，所有人都涌了过去，车上的人不得不伸手推开人群挤下来。
　　马春明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甩开了简晓禾的手冲了上去，等简晓禾被人群挤上去的时候，她已经笑嘻嘻的坐在座位上了。
　　“快点过来，俺在这里。”她兴奋的向简晓禾招手。
　　简晓禾走过去，她拍拍了腿：“俺抱着你。”
　　简晓禾笑笑就坐到了她肉嘟嘟的大腿上，她立刻用手圈住简晓禾的腰。旁边两个女孩轻蔑的看着她们，用地道的北京话小声的说了一句：“土老冒!”简晓禾注视着前方，摸着马春明粗糙的手臂，听到她们的话，她回头对马春明非常灿烂的一笑。
　　两个女孩在王府井的大街上开心的逛着，不时钻进商店里试穿衣服，讨价还价之后在店员杀人的眼光中大摇大摆的走掉。马春明还真的看上了一件连衣裙，可是最大只有中号。在试衣间里，站在身后给她拉拉链的简晓禾忧心忡忡的说：“春明别试了，再拉就要坏了。”从那家商店里出来，马春明气乎乎的对简晓禾说：“俺要减肥。”
　　经过小吃街的时候，两个早已经饥肠辘辘的女孩立刻钻了进去，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只见不宽的街道两边布满了复古风格的小馆子，东南西北的风味小吃应有尽有，陕西的羊肉泡膜、云南的过桥米线、上海的云吞面、四川的酸辣粉等，再往里面走还有卖工艺品字画的小摊。虽然每一样都贵得离谱（和市场价格比较），两人还是咬牙点了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就是王府井的价格。
　　吃饱了从另外一个路口出来看见卖烤肉串的，马春明马上就凑了过去，把刚刚减肥的誓言丢在了脑后，两人各买了一串烤鹿肉，边吃边走出来。
　　“妮子，这鹿肉就是好吃。”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鹿肉。”
　　“门口牌子上不是写着得吗。”
　　“你没听说过挂羊头卖狗肉吗？”
　　“什么？怎么又是狗肉了，到底是什么肉？”她看看手中的肉有点不敢再下口。
　　看着一脸迷惑的马春明，简晓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往前跑，马春明急了，追了上去，“死妮子，你敢逗俺玩，看俺不收拾你！”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跑了一段，简晓禾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在人行道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见马春明把鹿肉串举在手里，向自己冲过来。她跑得太快重心不稳，不小心打了个踉跄，象极了胖乎乎的不倒翁，样子傻极了，简晓禾刚刚才止住的笑声又响起来，她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眼前的景物也随着身子晃来晃去，突然她看见一张脸，有一点熟悉，仔细一瞧竟然是展宁皓。他站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确切的说是刚刚走到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旁边是一个个子很高的长发女子，两人挽着手正朝这边走过来。
　　展宁皓走到简晓禾跟前满含笑意的说：“什么事那么开心！”
　　简晓禾有点窘迫，没想到会突然遇到他。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自觉的捋了捋头发，想着要说点什么。马春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傻傻的看着展宁皓，手里还举着鹿肉串。
　　“你好，我们来这里逛逛。”简晓禾很有礼貌的说到。
　　“是第一次来吗?”
　　“嗯。”
　　“觉得怎么样？这里可是北京的旅游窗口哟。”
　　“很好，就是吃的东西太贵。”说着皱了皱鼻子。
　　“哈哈，这里是旅游价格，专门宰外地游客的。”
　　“喔。”
　　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简晓禾转过眼看向展宁皓身边的女子，她眼前一亮，那女子真的非常的漂亮，绝对的美女，两人又都那么高的个子，站在一起真的是一对璧人。
　　“你好！”王乐菲开口向她问好，随即眼光扫向马春明，她看见马春明制服上的标志字，那眼神让简晓禾很不舒服。
　　“你好！”她也非常有礼貌的点点头。
　　展宁皓看看王乐菲转头对她说：“你们继续逛吧，我们先走了。”

　　一般来说专门去逛王府井的北京人是非常少的，在他们看来那里的东西实在是土，用北京话形容就是——又贵又傻。在他们眼里只有三种人去逛王府井——游客、外地人、土老冒。北京人买东西，时尚经济的爱去西单，比如说华威，白领一级去SOGO、百盛、华联、银座，高档消费的可以去“东方新天地”还有老牌的名品店“燕沙”，总之在这个商业高度发达，百货店林立的大都市里选择太多了。吃完晚饭开车返回的路上，经过王府井王乐菲突然兴起要展宁皓陪她到步行街散步。
　　送王乐菲回去的路上，她问起刚刚遇到的那个女孩，很好奇展宁皓怎么会认识那样的女孩。
　　“她每周帮我打扫房间和洗衣服，就认识了。”他实话实说。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的！”
　　她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专心的开车没有搭腔。看到他的表情王乐菲识趣的住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那个女孩年纪太小而且她看起来实在无害。

　　现在每周都能弹上几个小时的钢琴，简晓禾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和快乐，同时她也对每周让展宁皓为自己的练琴时间付钱感到不安，心里总想着能为他做点什么。展宁皓基本都会在六点左右回到家里，有时他们会聊上一会，大多数都是关于音乐的话题，因为除了这个话题他们的人生实在很难找出有共同话题的地方。
　　刚刚做完清洁工作从一个小区里走出来，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树荫很密，点点斑驳的光线透过枝叶织成的网散到地面上，偶尔有几只胖乎乎的毛毛虫从树枝上缠着丝垂下来，街道内侧的红砖墙上长满了爬山虎，远远看上去象一幅优美的风景画。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仿佛偷来古老幽静的时光，这让简晓禾不由自主的想起打着花布伞，穿过故乡小镇的青石板路，走上年代久远的石拱桥去上学的那些下午。
　　恋恋不舍的走出那条街道，在小道上转了个弯她觉得自己有点晕头了，于是就向路人询问公车站的具体位置。那人给她说了一阵，她晕的更厉害了，如果你在北京问过路就会知道，北京人方位感极强，一般他们会告诉你，向东、向西、向南或是向北走多少米然后左拐或右拐再向东、向西、向南或是向北走，再左拐或右拐走多少米。模模糊糊的走了一阵还是没有看见公交车站，正前方出现了许多的酒吧和咖啡馆，因为是白天客人很少。好几家都在街面上搭起凉棚，下面放了桌子和椅子，现在基本也空着。她看见几个穿着酒吧制服的小伙子在路旁乘凉，就走过去问路。
　　一个白白净净，眼睛大大的男孩主动站起来给她指了路，其实再往前走大约100米转个弯就是公交车站了，顺着男孩指的方向收回眼光，无意中看见他身后的玻璃上贴了一张招贴画，上面用粗粗的马克笔写着“聘演奏者”，下面画了一架很抽象的钢琴。她一阵心跳，仔细的又看了几眼，转头急切的问那个男孩：“你们是招弹钢琴的吗？”那个男孩打量了她一下，点点头。
　　就这样在给那几个男孩弹奏了一曲之后，他们打电话把酒吧老板叫来了，那个中年男人先盯着她的脸看了十秒钟，再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才让她弹奏了一曲。然后问她：“会弹什么流行歌曲呀？”她会弹的流行歌曲实在不多，她急急的说：“只要有谱子，我马上就可以弹出来的。”
　　“好吧，明天就来上班吧。9点到11点每天两个小时，每小时三-------，每小时20块，每月十号结工资。”
　　“谢谢！谢谢！”
　　“还有你可不能穿成这样来上班，最好穿裙子，吊带裙你有吗?”
　　“我马上就去买！”
　　等老板一走那帮男孩马上就为她抱不平：“太黑了！每小时才给你20块。”
　　“你是刚来的吧，也不问问行情就来找工作，在这条街上每小时最低35块，要是在酒店里弹至少也有5、60块，好一点的可以上百。”
　　“你也太傻了吧！”
　　简晓禾完全听不进去他们说的话，这一切太意外了，她从来不知道弹钢琴也可以赚钱也算工作，而且每天只要工作两个小时就可以赚到一千多块钱，他们那里知道她每天不停的工作8、9个小时才能挣到几百块钱，这实在是太大的惊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去买条裙子。
　　谢过大家她准备离开，刚刚那个男孩跟了出来。
　　“你住得离这里远吗？”
　　“转两趟车，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吧。”
　　“你是住在现在工司的宿舍吗？”
　　“嗯。”
　　“这条街后面有个老式的套房，是老板租来堆货用的，如果你不介意应该还能腾出一间来，我去跟老板说。”
　　“太好了，真的可以吗？！我当然不会介意。”她正在发愁，公司宿舍那么紧张，一旦自己离开肯定不能住了，正打算先在附近找旅馆先住下。
　　“谢谢你！”
　　“不用客气，很高兴与你同事！”说着向她伸出了手。
　　简晓禾也大方的向他伸出了手，“我叫简晓禾！”
　　“ 张剑，大家都叫我阿剑。”
　　两人正说着，听到刚刚那些男孩在里面大笑，有人打趣的说：“阿剑，这么快就想泡人家，你也太急了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