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与神秘博士》岫泷

6、006置之死地而后生

　　叶菁按住老妖怪干枯的手，笑道：“妈妈，我知道你饿，但她可吃不得，我们还要靠她开启通道呢。”她指向门外，阴恻恻地笑了：“这外面有的是食物，Doomfinger妈妈，Bloodtide妈妈，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去享用晚餐了。”
　　黛玉大惊失色，妖怪要出去吃人？！她听到叶菁说它们还要靠她做事，心里有了底气，提高声音怒道：“我不准你们动园子里的人！”
　　“林姑娘，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叶菁打开房门，两道黑影瞬间窜了出去。
　　黛玉惊怒交加拍案而起，正欲开口斥责，忽然胸口如遭重击，气血上涌，咳出一口猩红，身子一软瘫坐回炕上，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浑身力气被抽干殆尽，半晌才喘着气虚弱地道：“你若是敢动这园子里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再任你摆布！”
　　叶菁走过去，居高临下睨着她，漠然冷笑道：“不被我们吃，也要被贼人杀了，横竖都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你要是敢动这园子里的人，我就——”黛玉话还未说完，叶菁冰凉的手指便堵住了她沾着血迹的唇，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林姑娘，你不敢，宝玉还生死不明，你怎么舍得丢下他？”
　　黛玉顿时愣住了，这些日子连生变故，舅舅死于贾环之手，宝玉也被贾环抓走生死未卜，偌大的贾家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外有贼寇烧杀抢掠，内有妖魔肆虐吃人，没有人帮她，她甚至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支撑她的唯有宝玉，守住贾家，等宝玉回来，可若贾家的人都葬身妖魔之手，宝玉回来，她又有何颜面见他？
　　体内火烧一般难受，欲死不能欲活受罪，黛玉瘫倒在炕上，浑身冷汗涔涔，咬紧牙关瑟瑟发抖，眼前烛光忽明忽暗，渐渐模糊不清，耳畔妖魔的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她根本听不清叶菁又说了些什么，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不知过去多久，一股冷风灌入，黛玉哆嗦着清醒过来，不由抱紧双臂打了个冷战，眼前朦朦胧胧，烛火幽微，妖魔已不知去向，她挣扎着坐起来下了炕，慢慢走到窗边去关窗户，抬眼一瞧，只见银河耿耿，明月清朗，模糊几颗寒星，秋夜寒气侵人，她关上窗户，还是觉得浑身冰凉，强撑着走回炕上，将锦被裹在身上，仍冷得瑟瑟发抖。
　　黛玉缩在被窝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往日临睡前都要服药，今夜被妖魔这么一闹，便断了药，没有丫鬟婆子进来服侍，也不知是不是成了妖魔的盘中餐，她心乱如麻惊惧交加，快天亮的时候才昏睡过去。
　　黛玉再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看见紫鹃雪雁都在床边，一把抓住二人手腕，心头大石总算落地，眼圈泛红激动道：“紫鹃、雪雁，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二人以为黛玉昨天受了惊，宽慰道：“姑娘放心，昨儿冯大爷卫大爷带了人来帮咱们，把贼人都打跑了，我们都没事，不管出什么事，我们都会守着姑娘的。”
　　紫鹃端了米粥来，柔声道：“姑娘昨儿没睡好吧，眼圈都黑了，先喝点粥垫垫，等会再把药吃了。”
　　黛玉摇摇头，挣扎着起身，雪雁连忙扶着她坐起来，黛玉依偎在雪雁怀里，握住紫鹃的手，问：“叶菁呢？”
　　“不知道，早起就没见到她。”
　　黛玉心下稍安，又问：“小红回来了没有？”
　　雪雁回：“小红和芸三爷出去找宝二爷，现在还没回来呢。”
　　黛玉眉头紧锁，长长叹了口气：“我昨儿犯了个大错，不能连累你们，趁着她这会子不在，你们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去罢。”
　　紫鹃雪雁面面相觑，贼人都来过好几批了，先前黛玉都没撵她们走，怎么现在转危为安了却要赶人？紫鹃紧张道：“姑娘，若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你要打要罚我们都毫无怨言，只求姑娘不要撵我们啊！”
　　雪雁也含泪道：“我自小跟着姑娘，家里头都不记得还有谁了，姑娘如今要赶我走，外面这么乱，我还能去哪呢？到哪都是死，我宁愿守着姑娘。”
　　黛玉着急不已，正欲出言再劝，却见两人浑身一颤，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她心头一紧，是妖魔回来了！果然，她听到了一缕尖锐的笑声——叶菁倚在门口，笑得讥诮又得意。
　　“林姑娘真是个好主子，自己朝不保夕，还要护着丫鬟。”叶菁一步步逼近，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手里的小草人。
　　黛玉死死盯着叶菁的手指，生怕她会戳到什么致命的地方，喉咙堵得难受，纵使知道徒劳也只能哀求：“不要，求你不要伤害她们。”
　　“看我心情，给你提个醒，被我的NDA复制模型记录过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叶菁居高临下地看着黛玉，指甲迅速边长，轻轻刮过紫鹃和雪雁的头顶，满意地看着黛玉绝望倔强的模样，勾唇冷笑：“你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等到十四那天晚上，我大功告成，就会大发慈悲放了你们。”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她的确会放了黛玉和贾家的人，但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出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为什么要等到十四晚上？”黛玉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警惕地看着叶菁，想起昨天晚上她说过的话，“你要开启什么通道？为什么要靠我？”
　　叶菁已经胜券在握，根本不担心暴露自己的企图，睨笑道：“我说过，Shadmoch星球的力量是语言，而你是语言天才，更难得的是，你的生日竟然与Shadmoch星球的坐标契合，你注定成为我们Carrionite的钥匙。”
　　黛玉听不懂什么Shadmoch星球什么Carrionite，她凭着直觉隐约猜测到一些蛛丝马迹，若她是钥匙，妖魔要开启什么通道？放出更多妖魔的通道吗？想到这里，黛玉冷冷一惊，她无意间放出来三个妖魔已经够可怕了，再来更多这样吃人的妖魔，那普通人还有什么活路？肉体凡胎如何与妖魔抗衡？届时所有人都会变成妖魔的盘中餐！
　　黛玉闭上眼，流出两行清泪，颤抖着攥紧了紫鹃雪雁的手，她已经被妖魔威胁错了第一步，不能再犯更大的错误，如今之计，自己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天下百姓一线生机，她死了，没有钥匙，通道便不会开启，人间也不会变成炼狱。
　　唯一的代价，只有自己。为了百姓而死，总好过落在贼寇手里生不如死。
　　可还是不甘心啊，黛玉伏在枕上默默流泪，宝玉还没回来，她甚至连道别的话也不能说，她原想给宝玉留一封信，提笔却似千钧重，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告诉宝玉实情，又恐这封信落入妖魔手中暴露自己的计划。想了半晌，黛玉也只铺开帕子写了一阕《长相思》小令：
　　“风亦残，月亦残，独卧幽篁梦亦阑，醒时君可还？
　　琴未欢，瑟未欢，只影千山负凤鸾，去时君自安。”
　　黛玉可以肯定叶菁看不懂诗词歌赋，便是落在她手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明日便是十四了，晚上黛玉吃了药，没让人在跟前伺候，等到夜深人静，拿了自己的诗帕和一幅白绫，悄悄走出潇湘馆。
　　夜空明月高悬，黛玉漫无目的地走着，却见处处都有尸体残骸，都是刚死不久之人，血肉脏腑却都被利爪生生撕了去，黛玉猛地瞧见，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张口欲唤，却又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能叫！不能惊动妖魔！
　　黛玉平静下来，自嘲地笑了笑，还怕什么死人呢，自己这不就是出来寻死的吗？再过一会儿，她也会变得跟地上这些尸骸一样。
　　黛玉不觉走到柳叶渚边，只见槐柳成阵月泻树林，四周树影纷纷花影丛丛，在夜风里摇摇摆摆，她走累了，靠在一棵柳树上抚着胸口喘气，低头看见这棵柳树树干有个洞，将随身携带的诗帕放进洞里，柳树枝繁叶茂，应该可以挡一些风雨，不会淋湿了帕子。
　　黛玉寻了棵枝桠粗壮的槐树，将白绫一端打个结抛上去绕过树枝，再打个死结，望着皎月轻呼三声宝玉，头往白绫里一伸。
　　忽然风声大作，将黛玉吹倒在地，身前一道幽微白光忽明忽暗，伴随的刺耳的“嘎吱”声，一个盒子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
　　那声音穿过了时间，穿过了记忆，与深锁于心底的秘密发生共鸣，化作愤恨与希望，将她撕扯得体无完肤，痛彻心扉。
　　黛玉死死盯着蓝盒子的门，轰鸣声消失，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样貌奇特的清瘦男人，似乎他也没有料到一开门就见到她，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却像不认识她似的，礼貌尴尬地微笑道：“小姐你好，我在找一个叫林黛玉的小女孩，请问这位小姐知道她在哪吗？”
　　黛玉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个曾经骗了她的神仙，十二年了，他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连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都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他说等他五分钟，给了她希望却让她绝望，究竟为什么呢？为什么堂堂神仙还要欺骗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黛玉以为自己永远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了，可就在她下定决心赴死的时候，博士就像当年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来到她面前。
　　黛玉呆愣着，博士又唤了几声，见她还在发呆，博士走过去扶她起来，自言自语道：“别是被吓到了吧。”
　　“你找林黛玉做什么？”黛玉回过神，冷冷问。
　　博士高兴地笑了：“你认识她？我答应了她要给她妈妈治病，就过去了五分钟，塔迪斯的定位还没恢复，我现在降落的地方可能出现了偏差，你能带我去见她吗？”
　　“五分钟，五分钟……”黛玉呢喃重复这三个字，眼底酸涩流下泪来，呼吸变得有些发颤，“我一直想问你五分钟是多久，原来五分钟，是十二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