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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何知是故人心易变 ...

  •   他又恢复了开心的样子,我吃着他买的油炸花生,嘴巴吧咂吧咂,再过几日,如果我能够被选中就要去给小姐当丫鬟了,哥哥坐下也吃着花生,他这几天都很高兴的样子,他高兴我就开心了,虽然我老是担心他会受欺负,我只是妹妹啊,我担心有什么用,爹都不担心,这是个多好的差事啊。
      哥哥拉我在他面前坐下说,妹妹先去当丫鬟,如果哥哥成了的话你就不用去了,不过我也不能保证,真希望现在就可以保证,因为不能保证,所以妹妹只能先去了,因为妹妹只赶上这一个机会啊。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总感觉他也想做大事似的,我想起他给别人当脚凳的事,这么坚强的我眼睛发酸,哥哥揉着我的头发,他一定知道了我看见了,我眼泪还没下来呢,他就给我抹泪,我还哪里哭得出来。
      他跟我说,哥哥在做大事,放心吧,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我说,给小姐当丫鬟我不稀罕。
      哥哥说,我妹妹要当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我成为了小姐的丫鬟后,走在街上也有了神气,贴身丫鬟我当不起,小姐早有了亲近的贴身丫鬟,我就是个跟班的,走在街上,我也能气势足的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和我一起的丫鬟鄙视的看着我,她都来了两年了,也没见过一来就这么狐假虎威的,自己着实淡定地走开了。
      我以为自己也算个小角色,在这场权力之中,却发现连个小角色都不是,皇后被幽闭了,德阳宫被围得水泄不通,层层包围,铠甲林立,仿佛害怕那个女人会逃走一般,原来只是让她死,她死的信息传出来时,我不知真假,是真的吞金自杀了,还是元促想永绝后患!留着她还得妨着哪天疯言疯语呢!
      而我,至始至终,元促谋反之时,我还可以出入皇后宫中,皇后太子兵败,我就像一个随处漂移的浮萍,竟然没人在意,我自认在其中可担任了很重要的角色。
      我以为我从德阳宫中出来,也要被兵士包围囚禁,一日三餐都得找个食盒送来,闲杂人等不得与我接触,我会被关在宫中寸步不能行。没想,几个士兵把我请出了德阳宫,等我反应过来时人都走光了,竟然真的只是把我请出去。
      我回了宫,后宫再不像先帝之时一样,天下易主,这后宫就是另一个男人的了。萧条闭落,我的贴身侍女小翠陪笑着迎上来,我在德阳宫时她早跑没影了,我回来了她竟然还在。她跟我解释,她想起宫里有些东西需要整理,就先回来了,她观察着我的脸色,我没想为难她。
      她松了口气,说,奴婢去为娘娘端水洗把脸吧,她看我失魂落魄的,我走在路上就觉得脚底下跟踩着棉花,四周晕糊糊的,怎么就没把我抓走关起来。
      我点点头,看了看殿内,虽冷清了不少,又觉得空旷了不少,好像人的内心都空了起来,这些天我都没觉得累过,我知道该发生的,我甚至想到我会死,如果赐我毒酒赐我白绫,我就摸出袖中的金踝子来吞下,总得给我死去的时间吧,到时候检验尸体就行了,不知不觉得人就死了,据说没什么痛苦,我也不晓得没试过。
      我唯独有些习惯不了我身在漩涡中心,别人却当我是空气,一切尘埃落定,我却无处着手。
      还没等来小翠端来水盆我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发簪东倒西歪,我一翻身脸朝下整个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我就开始做梦,梦见场面混乱,声音吵杂,我惊慌失措,就想跑开得远些,有大喊的厮杀声,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脑袋里混混沉沉,头很重,等我醒来时做个无数个杂乱的梦。
      我大口喘气醒来,猛得爬起来,头发都湿了,我竟然还是趴着睡的,这个该死的小翠,一点都不尽心了,然后我哎呀妈呀赶紧护住自己,天都黑了,窗随意半合着,阴风阵阵的,帷幔又飘来飘去的,倒像灵堂的布置,我一瞬呆愣,我不会还没醒吧,是不是还在梦里呢,我这是躺在哪!
      连个灯都没有,传说后宫阴气重,先帝的遗体还没下葬呢,各宫门头上还挂着白布。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被鬼围观了都不知道。
      几日后,移宫,作为先帝的妃子移居西院,西阁,还好我住的殿外竟然长着大片的桃花,院子很小,植物茂盛,芭蕉都碰到了窗台上,我强制要求小翠和我一起打扫院子,我的这个小院,特别不错的可爱小院。
      小翠很不满意,为我抱不平似的说竟要我屈居于此,这破落的小破院,晒太阳的地方都那么屁点,她在我面前说话都开始不注意言辞了。她为我说着抱不平的话,看似很为我着想似的,其实我说的话她都不怎么听了,吩咐一件事半天办不来。
      院子长久荒废,无人打扫,地上落了层层树叶,桃花开得虽盛,却呈落败状。
      我打扫着院子,又简单清理殿内,小翠手里拿着扫把坐在一处桃枝上,我不管她,太久的安逸我干起活来,心情非常的开朗,我本来就是普通需要劳作的人家的女儿啊。
      娘那平淡敦厚的性子告诉我平淡安静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我当时不理解啊!
      我手托腮在窗台前回过头来,几日的时间,殿外桃花开得更盛了,已经完全绽放开来。殿里陈设非常简单,半旧的木桌,暗色垂下的帷幔,靠墙木架子上只零星放了些我从栖梧宫带来的东西,在原来殿里殿外每天都是要打扫的,小翠懒得我一整天都见不到几次她的人影。
      我又看向窗外,绿叶浓密,生机勃勃。
      我九岁那年元促还是娶到了程媛,后来我想哥哥一定帮了忙,帮他们传递书信,互通消息什么的。
      哥哥去了他身边做事,之后把我送去了学堂,我穿上哥哥旧了的修改过的衣服,去学堂读书。哥哥说,你不是想当官吗?那得读书。我才想起我是这么说过来着,爹打我时,我向他吼,我要入朝做官。
      当时只是随便说说来着!
      我指着司马府正门上的三个字问是什么?哥哥说是司马府,别人都这么说。
      学堂第一天,先生叫我起来回答他的问题,我手臂前伸弯腰脑袋垂到手臂下向他深深行了一礼,礼数十分周到,先生乐开了花,白胡子一颤颤的,请我起来,我直起腰说,学生不会。
      先生高兴地请我坐下,笑眯眯地夸奖我,我得意看向坐我旁边的那位,我的板凳被人从后面踢了几下,我回过头看见身后一小子身子前探双手拱着向我说,“在下顾长英,以后咱就是同窗了。”
      我坐在板凳上偏着头向他说,“在下鱼婴。”我在程府时名程婴,进了府门下人一律姓程,我出生时爹娘给我娶名就姓程,我又大多时间和娘住在程府。
      我小时爷爷在河边掉鱼,向我讲,我家原本不姓鱼,捕鱼久了,从不吃鱼,爷爷喜欢养鱼,后来就改姓鱼。
      哥哥在五殿下身边做事,用名程照,我问他为什么用程。
      哥哥告诉我,用程他们会觉得我是半个程府人,是从府里出去的,我原本府里人不是都知道我姓程吗?出了府改姓鱼,又是在五殿下身边做事,他们会觉得忘恩负义,见了我可能都会觉得我是白眼狼了,不过是一个姓,何必那么在意呢。
      哥哥无论到了哪里我总会担心他,他比我大了几岁,那年十二,我想哥哥能在别人身边做什么呢,不过是被利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那就利用做十二岁孩子能做的事,我总是担心他,看着他总是高兴的样子,比以前轻松爱笑多了,虽然回家的时候少了,我回家之时总是等不到他,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家,天黑之前我会回程府,我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偷偷溜进后门。
      大街之上我见到了哥哥,哥哥长高了,他看见我笑,我撇嘴看见了元促还有一些手拿刀剑的侍卫,我头也不回沿着街走了,我听见长英从街的另一边越过人群向我跑来,听见他说,我要请你……吃猪蹄。
      我加快脚步,长英从后面追我,他待我真是非常的热情,小个子长得小小的,脸蛋圆圆的,虽然比我高,但是喜欢缠着我。
      野外游玩的篝火旁,他请我和很多人吃猪蹄,小小的营地是他家扎的,他请很多同学来,厨师是他家的大厨。晚上回家时,我包了一个,到家之时没有人,我一个人晚上在家住了几天,猪蹄放了几天,哥哥都没有回来。
      某一天,我回了家要再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哥哥回来了,我立刻拿出我放了几天的猪蹄给他,说,你吃吧,给你留的。
      哥哥打开纸包,一股馊味散发出来,我的鼻子一向是很灵的,他抬头看我,我也看他,我说你吃吧。还做出不客气的样子。
      哥哥看我,屋里没点灯,哥哥捧着猪蹄说,我先把灯点上。
      火苗亮起,我又说,你吃吧。哥哥为难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我也是故意的,我终于忍不住笑了,猪蹄都不能吃了,我想把猪蹄夺回来,听到外面有人叫他,他答应一声看我一眼说我去看看,拿着我没抢回来的猪蹄就跑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跑回来对我说,我有事不回来了,走,我把你送到程府,他拉着我就走,张嘴把灯吹灭了,跑出了院子,随手把门关了,门锁挂上,说,有贼家里也没多少东西偷。
      他把我送到了后门,我们两个跑得气都喘了,他把我放下就走了,我拍开门,虽说这个点了,但我是府里的人,管后门的人认识我,我要进从来没有拦过。
      我还替人管过一段后门,从元促那里得来的好处让我守着后门做生意,帮忙找个人传个话,只是找上来的人都太抠了,两个铜板都想打发我,我有时给那人个白眼,不搭理,他看我是个小孩愿意多加一个,我想想大富大贵的人还是太少了,还有谁愿意一下给我十两银子,所以我再也没计较过剩下那十两。
      元促是个不讲信用的人!
      第二天,哥哥来找我高兴地跟我讲我的猪蹄帮了大忙,昨天夜里,有人闹事,他把猪蹄扔出去把人砸晕了,他哈哈笑着根我讲,谁知道是不是在讲笑话呢。他随手从衣服里抓出一把铜钱来给我,说让我买东西吃,我装到贴身的小衣包里,他就走了。
      哥哥十五岁时,对程家安排的婚事干脆地拒绝了。程玉穿着湖绿色的衣衫,头上别着花簪,她十四岁,程司马是想要两人先定婚的。他对哥哥越来越好,很关怀的样子,有时会叫去客厅像个慈眉善目长者对晚辈谆谆教诲。
      哥哥拒绝了程玉的婚事,她经常来找我,她说话娇横大大咧咧的,我自从不喜欢了程媛看见富家的小姐都要不顺眼,她来亲近我,我知道哥哥是不会娶她的,他想要娶一个他想娶的人,程府想找个人来管束他,程玉一看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她倒看得开,每天跟我亲近,像朋友一样玩,我觉得她有些傻,她看不出来我不喜欢她吗?想要管束哥哥的人我才不喜欢。
      她等到了十七岁,哥哥死时,他的脊柱都断了,我见到他时,眼泪一下就溢了满眶,我想去找大夫,想赶紧找到人来救他,他唤住我,他躺在地上,极力控制着呼吸,气息微弱,我的背部都痛得难受,眼睛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我跪在他身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身上发抖,他躺在岸边,身旁的湖水在凌晨的月光下泛着波光。
      他告诉我,长英不合适,长英的奶奶太疼爱他,对孙媳妇很苛刻,对你不适合,我从没想过长英,他一直以为我是个男孩子,他喜欢跟我玩,喜欢陪我练箭。
      哥哥拉着我的手,他以前就跟我说过很多,如果我要嫁人,不是选择嫁一个能不能给我一辈子幸福的人,而是我能有那个选择的权力,选择可以离开一个不能给我幸福的人,命运是自己的人,生命和选择也是自己的,人去选择和等待幸福,而不是期待它降临。哥哥不希望我的将来被人选择,女人的一生像被人挑萝卜白菜一样,是我看上别人并选择而不是让别人看上我而被接受。
      我当时不明白,他想让我明白他的话,那时我明白了,他是担心我的后半生,会和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度过,他早早地就担心我作为一个女孩的后半生,他说他只想娶一个妻子,不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但是他会一心一意。
      我只记得我太害怕失去手里握着的那只手的温度了,我醒来时继续哭泣,好像只是继续着刚才的事情,心很痛。我每天躺在床上,再见阳光时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我咧开嘴笑了笑,想忘记那伤痛,就当它不曾发生过。
      我再也没有去过学堂,爹拿到了很多银子,我没问,他是不会给我的。
      我是个不争气的,读了几年书又能怎么样,看我的目光又变成了一个丫头命,爹用银子去打点府里管事,用哥哥护主得到的补偿去打点。
      我身子还不怎么好,我问他得了多少,他说能有多少,你以为你哥哥的命在五殿下眼里能有多值钱,每年因为保护他而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哪年不死几个忠心的,你哥哥要是侍卫早没命了。
      我跟他说,我们可以在街上开个店铺做点小生意,不要再在程府里当下人了,爹呵斥了我。我们岂止是在程府里做事,是在依附它的权势啊。娘揽着我让我回屋休息,我还是个小孩身体哪有那么差,哪需要天天休息,弱不禁风怕风吹着似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一脸,我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风吹过,窗外枝叶窸窣,我看清了窗台前的桃花,才回过神来我现在在哪,中午饭都没吃,现在已是下午光景了,太阳光斜斜地偏着,小翠不知跑哪去了,我可只有她一个侍女,怪我眼瞎,我在栖梧宫时她伺候得可是殷勤备至,万事周到,是我身边的大宫女。
      桃花落败之后,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很久,丝毫不放过已经凋落的桃花,把还剩的几片花瓣打落下来,沾了雨的残花嫩叶在枝头颤抖。
      下了雨,天气有些冷,风吹着衣摆,我加了件衣裳,坐在殿内的软踏上出神。
      小翠从门外进来了,走到我的跟前弯腰向我行了一礼,很恭敬还带着笑容,我抬头看她,她说:“娘娘,李太妃求见,来拜见娘娘。”
      我说,有什么事啊?
      李太妃我记得,她原是昭仪,在宫里属于不温不火的人,平常也没什么小点子,我倒记得她这号人物。
      同是宫里先帝留下的老人了,我忙把她扶过来,又责令小翠倒茶,小翠掂了掂水壶,不耐的出去烧水去了。
      我就是个没什么挑剔的人,已是夏初,我觉得喝凉的热的都没什么关系,所以没热的我就喝凉的,没事也不喝水,小翠掂走那剩下的半壶还是我从井里捞了水灌进去的,本来就是个丫头命,也没打算一辈子让人伺候,而且自己做事的时候感觉身上也有了力气,有事可做,身体就不那么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如何知是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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