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若说白天柴桑还有些生气，一入夜，又变得死城一般，家家户户门扉紧闭，灯火尽灭，不闻声息，偌大一座城，只能听见寒鸦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空荡荡的街道上，白若身旁跟着卓启清，向曾经的李家去。李家离白记铺子不远，仅仅隔着一条街，两人走在这条街上，白若半年来已经习惯，倒是卓启清，感受到如此刻骨的森冷怨气，颇不习惯。
走到街尾，就是李家。李家丈夫还在时，李家也是家境殷实的人家，这房子看起来，也并不十分破旧，只是染着极重的阴气，看起来凭空生出荒芜的感觉。
白若熟门熟路地推开李家的大门，内里是个小院子，五间房，院子无人打理，野草杂乱，院中间的大树已经枯死。五间房房门都虚掩着，依稀可以看见被翻得乱糟糟的内间，应该是地痞收拾细软时弄乱的。
“她在哪儿？”
“不知道。”白若摊手，他的确不知道，只知道每天那女鬼就是从李家冒出来，再出去找别人的麻烦。
不一会儿，院内果然响起幽幽的哭声，两人循着哭声看过去，透过一扇虚掩的门，依稀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似乎趴在地上哭泣。
“就是她，她死前已是疯子，如今比生前更加暴躁，小心。”白若已经变了一个样子，白天还是普普通通的青衣，现在已经悄然换成了一身雪白的长袍，袍子后摆鼓鼓的。
卓启清右手执一把木剑，左手是白天就已经准备好的符纸，严阵以待，向那女鬼走去。
“啊！”感觉到危险的靠近，那女鬼幽幽的哭声瞬间变成凄厉的尖叫，猛一下扑出来。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只剩半截的半腐烂的小孩尸骨，逼人的恶臭夹杂着浓浓的怨恨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卓启清手里的符纸立刻燃了起来，迅速化成一片火幕，劈头盖脸朝着女鬼过去，女鬼被火烧了一下，一声惨叫，抛下卓启清，又冲着白若去了。
白若并不和她正面相斗，一个转身闪到一边，袍子后面伸出来一团毛茸茸的白尾巴，一下子抽到女鬼身上。女鬼像一团烟雾一般，被尾巴抽散，飘开之后，又凝结成形。
她凝结的一会儿功夫，卓启清又拿出来几张符纸甩了出去，这几张符纸遇到女鬼的阴气，并没有燃烧起来，而是融成透明的屏障，将女鬼包裹住，仿若一个囚牢。
女鬼尖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刺破夜空，屏障越缩越小，她疯狂地乱撞，试图挣脱出去，屏障里顿时被她的怨气充斥，弥漫着浓浓的黑色阴影。
卓启清的脸色难看极了，丝毫不敢放松，又用鲜血写了两张符纸，丢了过去。符纸变成血红的细丝，又在透明屏障外严严实实捆成一团。女鬼被血腥气激得出奇愤怒，屏障加上细丝，收缩到一个小孩的大小，竟再也不能继续收拢。卓启清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一团被裹住的浓黑，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握了一整晚的木剑端起来，反而又拿了两张空白符纸欲书。
白若揣着手在一旁看着，此时终于忍不住出声:“她虽可怜，但实在凶狠，你根本收不住她。就地解决了，才是最好的法子。”
卓启清脸色有些发白，那些符纸都是用他鲜血所书，困住女鬼也是耗费他的气力。降服恶鬼原本有两个途径，一是把有怨气的魂魄收起来，想办法超度，另它重入轮回，第二个法子，则是对付无法收服的怨魂，以法器打散它，再行净化。这样一来，虽然一了百了，可是被打散的魂魄，就是真正散于天地间，再也无法转世了。卓启清听了李家娘子的事，可怜她是个身世凄惨的女子，想着把她收起来，带回师门超度后再让她重新投胎去，可如今这局面，若是收不住，也只能杀了她。
可卓启清还想试试，咬咬牙，又写了两张符纸，丢了出去。
这一下，卓启清整个人都晃了一下，脸色简直白过白若那一身白衣，他勉强把木剑杵在地上，咬牙发力，那屏障啪一声响，女鬼尖叫一声，终于心有不甘地被屏障压成一方黑色的小方片，卓启清支撑不住跪了下去，拿出腰间的锁妖囊，把小方片放了进去。
“……”白若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已经快站不起来的卓启清。卓启清为了收住这疯癫的女鬼，脱力不支，整个人也只能倚在白若身上，被白若拖着回了裁缝铺里。
身后，他们没注意的院子里，在打斗中，被女鬼掉在地上的，那只有半截的小孩尸骨，忽然动了一下。
当天夜里的动静那么大，自然被周围的百姓们听到，白若可不想留卓启清在铺子里，否则，裁缝铺里非得被好事的围观者踩破门槛，所以白若直接拖着卓启清，到了衙门口，把卓启清交给县里的衙役，自己一个人折回裁缝铺。
夜深人静，白双已经睡着，裁缝铺里安安静静。白若回到铺子，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到白双房间里看他。自从从青丘流落到外面，这么些年，白若一直很好地诠释着长兄如父这个词，尽职尽责照顾着白双，兄弟俩相依为命，他格外疼爱白双，白双也十分依赖他。
内间，白双的床上凸起一个小小的圆，白双年龄尚小，又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修为十分弱，此时睡着了，就显出了原型——一只像白胖小狗一样的小狐狸，把蓬松尾巴枕在身下，睡得直打呼噜。
白若摸了摸白双的额头，又从白双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掀开来，里面盛着天空般湛蓝的液体。他伸手用妖力让液体悬浮，慢慢展开，一小盒液体展开成了床铺那么大的水幕，温柔地裹住小狐狸白双，没入他的体内不见了。
第二日，道长收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柴桑，百姓们奔走相告，困扰了柴桑半年的女鬼隐患终于没有了，百姓们纷纷出门，高兴之余也想要到县衙好好谢谢降妖除魔的道长。
白双年龄尚小，天性活泼，看街上一反半年来的冷清，变得比过节还热闹，凑着热闹出门玩了一上午，到中午吃饭时，才满头大汗，小脸通红回了裁缝铺。
“去哪儿玩了？还记得回来吃饭呢。”白若做了一上午衣服，也没空做什么精细吃食，简单炒了三个小炒，摆上碗筷。
白双兴奋地不行:“大牛家终于准他出门了，我们一起去县衙看道长去了，好风光！被大家围在一起，县里人送了道长好些东西呢，我挤进去，道长还给了我点心吃。”
“昨天不是还讨厌他吗？一块点心就把你收买了。”白若淡淡道，“陈家二小姐的要的衣服我已经做好了，你下午出去玩就顺便送过去吧。”
“又是陈家的二小姐，她们家二小姐这个月做了第八件衣服啦！”白双一边吃，一边对着哥哥挤眉弄眼，白若知道他在笑他美貌，引得那些小姐们每个月总是来做衣服，他笑笑，用筷子轻轻敲一下白双的头:“快吃吧！”
白双一会儿也安静不下来，从前害怕那女鬼害他，白若无事也不想让白双出门，如今这禁令解了，脱绳的孩子管不住，饭刚吃完，拿起办好的衣服一溜烟就跑出门了。
可是直到夜里，白双也没回来。
卓启清正在县衙看着一堆百姓送来的东西头疼，百姓们知道他是昏迷着被送到县衙，却不知道他根本没受伤，只是昏睡了而已，以为他勇斗女鬼受了重伤，上门来看他的热情简直无法拒绝，硬是留了这么一大堆心意下来。还没等他头疼出一点头绪，冷着脸的白若就找上门了。
“昨晚的事没解决干净，双儿有危险！”
“什么？”
来不及多解释，白若直接带卓启清到了陈家。虽说没了女鬼的哭嚎，可百姓们被女鬼吓了整整半年，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一到夜间仍是关门闭户，熄灯无声。
陈家也是一样，四进的院子如同一只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沉默得叫人害怕。可是卓启清一眼就看出这院子里，蕴藏着比之前更加浓重的阴怨之气。
“白天我让双儿过来给陈家小姐送做好的衣裳，到了傍晚他也没回来，我就上陈家来寻，可是陈家不闻声息，大门紧闭，我是妖，对付不了这些妖魔鬼怪，竟怎么也打不开门。”
“里面的东西什么来历？”
“不知道，不过应该跟昨晚的女鬼脱不了干系，不是她儿子，就是那个被她杀了的地痞。”
卓启清点点头，这次不再用符纸了，直接拿出木剑，竖着朝大门一劈，大门应声而开。
门内一阵阴风呼啸着卷出来，吹到身上竟刀割一般疼痛。白若身后雪白的大尾巴舒展，挡在两人身前，遮住了阴风，等风过去，白若立刻跑了进去。
“双儿！”
陈家院子里，陈老爷和他的夫人端坐大堂，面色青黑，眼珠子被挖成触目惊心的血洞。地上还躺着七具尸体，陈老爷的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除了陈家大小姐，其他人尽数在此，院子里还倒了一地仆人，唯独不见陈家大小姐和白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