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赤雪》葬刖

5、五、

　　马车颠颠簸簸离着凌安渐行渐远，车内，李沧昊一言不发的耷着脑袋，手里攒着个红色绣金丝钱袋，边看边轻抚摸着。穆云天约莫着这大概是温玉娘送的，不由感慨再怎么老成毕竟也还只是个孩子，而李沧昊这时正沉浸在这四年生活在李家的点滴。

　　这金丝钱袋正是刚学会走路那会玉娘所赠，还记得当时的温玉娘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身后，张着双手护在周身，生怕不小心跌倒，虽然李沧昊自认为走了十多二十年的路，这点小事不挂心上，但是温玉娘那种宠溺的母爱还是让沧昊承载不住摔了几次……然后，李沧昊当然不会哭，可是玉娘就觉得这孩子打小倔强，又想着老爷平日总瞧这孩子不顺眼，心里一疼，就连夜绣了个荷包，将之前求的紫檀木护身符一并挂在沧昊脖子上。可惜沧昊觉得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很有辱形象，于是把护身符系在腰间，而见这荷包图案精细，便留着当钱袋用。

　　想到这，李沧昊不禁无奈的自嘲，自己明明如此对待温玉娘这个今世的娘亲，但是为什么她却这般执着。

　　“何苦操心。”沧昊默默念叨，却深知心里已是泪流成片……

　　不知在车内摇晃了多少几天几夜，也不知一路上露宿了多少残垣破庙，换了多少车夫马匹，每每看着面前的生果野菜，李沧昊却不觉得失落，反而有股渴望的冲动在体内蔓延。随着日子的流去，李沧昊知道离目的地更进了。

　　终有一天夜里，穆云天拍拍正倒在后车杂草堆上的李沧昊，道了声：“徒儿，下车，我们到了。”待李沧昊揉醒了眼，跳下车定睛一看，入目的除了荒山还是荒山。正当他困惑之时，穆云天一巴掌拍了那牵板车的驴子屁股，就听着驴儿一声长嘶，嗒嗒嗒拖着板车跑开了，于是，整个旷野似乎就只剩他们师徒二人了。

　　李沧昊见状，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师傅拜的实在不靠谱，居然就凭当时在醉湘馆前看到这男人露了一两手便磕头认师，怎么就没想过这家伙会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加之这一路上的车费伙食费花的可都是自己打娘胎开始积累的私房钱。从最初的马车，客栈豪华住宿，美酒佳肴，到最后实在没钱而雇的拖板车，风餐露宿，野味杂菜……李沧昊顿时心生两字：完了！

　　这边就在李沧昊懊恼不已之时，穆云天在一边的杂草丛中四处拨弄，回头看到沧昊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上去就是一指响头，道：“发什么呆，一会跟紧了，否则这荒山野岭的让豺狼叼了你去。”虽然满腹狐疑，李沧昊还是亦步亦趋的随着穆云天走了起来，片刻便好似融入山群，匿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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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师傅交代过在他出去的这几个月里得依旧早起勤加练功，不过在坚持了数日之后，叶明哲还是选择了过他的逍遥日子。这不，又一个日上三竿，明哲同学还是死赖在床上，就连屁股挨了两巴掌也只当呆鸟乱撞，随手摸摸有点涨疼的地方，翻个身，照旧睡去。

　　穆云天这回可没那么客气了，就着两陀圆滚滚的地方一脚踹下去。“哎呦，我的娘诶，这是啥鸟了，力气这么大，撞死本少爷了！”叶明哲一个翻身滚下床，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口嚷嚷道。当然，大好的睡觉天气就这么被糟蹋了，任是谁心里都会郁闷。不过叶明哲趴在地上仔细想了想，琢磨着好像哪里不对。然而，没等明哲想清楚，穆大叔就怒了，上去就补两脚。叶明哲也心知此劫难逃，索性就赖在地上挺尸。不过他所没有料到的是，由于穆云天此时正抱着趴在肩上睡着了的李沧昊，所以也懒的跟这劣徒计较过多，离了茅屋去到自己的板房安顿沧昊接下来的住处。

　　叶明哲等了半天也不见拳脚，约莫着师傅大概也气消了。于是蹭的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师傅的板房讨饭吃去了。掀开粗帘挂布，叶明哲一脸笑意盈盈的冲里边说道：“师傅，咱早饭吃啥？”一时间，房内没点声响，加之晨阳未出，光线暗淡，叶明哲睁大了眼睛也没瞅着人影，便以为师傅外出找食材。正准备离开，却突的听闻几声微咳从师傅的床上传来。

　　“师傅，您又犯病了？”叶明哲连忙从壁柜里翻出一药瓶走到床前，待瞧清楚了才发现居然是一幼龄孩童，而这个小子此刻正张着大眼，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徒弟，想不到你这么孝顺。为师身体无恙，去，倒杯水来……”李沧昊话还未说完，就被叶明哲一脸凶悍的拎了起来。

　　“呸，就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还要本少爷倒水？狗胆包天了，居然妄图骑到本少爷头上来，嗯？话说，你小子怎么会在我师傅床上。是不是来偷东西的！快说！”叶明哲提着李沧昊的衣衫凑到面前怒目相对，李沧昊也不之声解释，于是乎二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眼前这个少年约莫着还不到十岁，不过看他把自己毫不费力的提起来应该臂力不小，估计习过一段时间的武，自己年龄小，个子暂时矮，身板暂时弱，跟他打，暂时没胜算。”这边，李沧昊如是想。当然，由于前晚徒步赶路几近彻夜未眠，同时顺便打了几个哈欠。

　　“眼前这毛小子顶多就刚学会走路，该不会是师傅给拐来的吧，这短胳膊短腿的一脸欠扁样，到这也不能帮我干活，看来十有八九是个贼了。”那边，叶明哲如是想。

　　而外边，逮着一只山鸡喜悦归来的穆云天还未进家门从窗户看到床边那一高一矮两小身影死死僵着一块，不由感慨：“人海茫茫，不知偶遇，谁得知，君从远方临。”转而一笑，进屋便说：“明哲徒儿，那孩子唤作李沧昊，从今尔后，他就是你师弟了。沧昊，还不见过你师兄。”

　　“见过师兄。”李沧昊从长远角度考虑，决定还是不跟小孩计较，不过明哲却不讨好的哼了声，于是挨了穆云天一记劲脚，顺带着穆大叔吩咐道：“明哲，去把鸡给宰了，今天就一起把你俩的拜师仪式给办了。”叶明哲吸吸鼻子，满腹不情愿的拎起死鸡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