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武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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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一道身影飞快的闪进了风都城的驿站。
罗茨关上门，靠着门板往下滑，残留的魔力逐渐散去，而他，也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猛烈的呛咳让血沫从他嘴角溢出，他摁着胸口，极力遏制才可以保持呼吸。这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只怕风都城的哪个名医看了都要摇头。
随手抹了把唇边的血污，罗茨疲累地半垂着眼稍作休息，片刻之后，昏沉的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激灵一下挣扎醒来，抖抖擞擞的扳开了手边的黑色手提箱，抓取出一个泛着莹润光泽的物品，贴到了小腹上。
他瑟缩了一下，随即发出轻微的叹息。
真……可笑……
可笑偌大的皇宫，内务仓库看管得那样松懈。
可笑仅仅这种规格的防护措施，也能让他丢了大半条命。
沦落至此，他已经不愿去回想。若是以前……他就算把整个皇宫搬空都不会有人发现。
当然不会有“人”发现，发现的也不会再是“人”。
哈哈这一点都不好笑。
罗茨拼命振作精神，用力把那物件摁在腹部，不让自己昏过去。
由于……意外的事故与决斗的落败，对，可以这么说——他来到了这个对他来说，既陌生又蛮荒的地方。他攥紧了手中的光滑黑石。
连这种珍贵材料都未得到妥善保管、更毋提使用的地域，对他来讲太过陌生且难以理解。
夜潜皇城盗宝，强行使用法术让他本就破损严重的身体不堪重负。
事实证明这个险值得他去冒，并且——
如果不寻求治疗的办法、那他还真没多少能够冒险的机会了，大限降至的压迫感是激发灵感与胆量的最好的催化剂，对任何生物而言皆是如此。
罗茨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用白蜡一般的手指轻轻描绘按在腹间的黑息魔石坠子，扯出一个笑容，微微露出的森白利齿，尖锐异常。
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地方把息魔石称作是什么，但在他的老家，息魔石意义重大。那是构建禁魔领域的核心材料。
法师多出天才、疯子，以及天才的疯子。但是不管哪类法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行走的黑.火.药桶，沿其周身流淌的魔力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没有哪个惜命的贵族，胆敢在不做丝毫防护的情况下和不知何时就会发疯的法师们接触。
息魔石顾名思义，平息魔力，让魔力变得滞怠而温和。在有大量息魔石的地方，魔力温顺而缓慢地流动，释放法术会变得极其困难。
通常情况下任何魔法师都会厌恶这玩意儿，每一丝魔力都顺从地攀附回路流淌，意味着他们甚至不能用魔法点燃一撮烟草。
但是现在，罗茨需要它，为了救命。他的魔力回路已经破碎不堪，乱窜的魔力紊流灼烧着他的肌骨，身体内部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一枚带壳花生大小的息魔石，并不足以压制所有的魔力，但是已然让乱窜的魔力安静下来了。
被失控魔力撕裂的痛苦在这个可怜的亲历者看来，堪比人类雌性分娩（尽管他没生过）。内部血肉经受失控魔力撕扯，愈合后又裂开，只能强忍着——他本以为在商队可以获取罂.粟一类的救命良药，然而在这、在这该死的地方似乎那种可爱的植物是什么了不得的禁忌，所以他恐怕有得熬了。
这见了鬼的世界，见了鬼的法律。
商队成员都以为罗茨只是被疾病消磨了精力的年轻病患，一点都没发现他笑的有多勉强。
罗茨躺在床铺上攥紧救命石头，哆嗦着蜷成一团，妄图让睡意把疼痛遮掩过去。
简直像只翻肠的狗。他在失去意识前模糊地想。
……
咚咚~咚咚~
敲门声。
“罗茨，起床了！”
有人在叫喊。
罗茨抓着最后一丝睡意，没有回应吵闹的同伴，于是后者推门而入。
“喂~今天要去给长乐楼送酒，罗茨你……快……”小伙计看到罗茨苍白的脸和枕头上的血污，顿时把快点起来四个字吞了下去，“你……没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看医生……”
小伙计关心则乱，一紧张说话就开始打磕巴。
“没事，在下，就是水土不服……过两天就自己好了……”罗茨说。
……水土不服能有这种严重的反应，那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还真是命硬如铁。
“行吧，你休息吧。”小伙计挠挠头，放弃运用已经打结的舌头。听到外面同伴又在催促，也不再多叨叨，答应一声扭头要走，“那我先去了，中午回来给你带吃的！”
但愿他们回来时罗茨已经没事了。小伙计乐观的想着。
但愿你带点该死的罂.粟或是什么别的止痛良药回来，疲惫的病患想。
伤痛，总会让人的心情不那么愉快。
“嗯……”罗茨的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天花板，放空状发呆。头发向脸侧散开，露出了暗红如血的眼睛。
“糟透了……人类……世界……全都糟透了……”
又过了好些天。
某天清晨，商队居住的院落突然开始闹腾起来。
“都打起精神！今天一点差错都不能出！”领队在严声强调。
连因为“水土不服”整天卧床静养的罗茨都在帮忙检视货物，小心的把一些珍贵药材和异域香料装进华贵的锦盒中。
领队亲自盯着人誊写礼品清单，严肃归严肃，可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好着呢。
“喂！”
有个小伙计正在喝水呢，就被同伴戳了下，不由疑问：“怎么了？”
“少喝点水！进了皇宫可不能乱跑，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咔嚓！”另一个小伙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那么严重吧……”小伙计眨了眨眼，还是依言把水壶丢在了一边。
边上的人听到这两人的对话，笑成一片。
“你们听说了么？这次好几个商队一起得到觐见许可，是因为风彻也要发生一件大事！”有人在神秘兮兮的说。
“就你消息灵！”
“这事不几个月前就知道了么！风帝也将在本月，举行封后典礼。”
“前些天火屿公主的婚礼闹的风风雨雨的，这个月份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喂喂喂别乱说，领队看过来了！”
“你们这些猴崽子！……”领队霸气地吼出开场白，却一时没想出来该怎么花样翻新的教育这些皮猴儿一样的手下。
往日该训的都训了，再叨叨，崽子们没听烦，他都说烦了。
“不要总想搞个大新闻~”一向安静的罗茨这次飞快地接话，熟练无比。
领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特别有道理，只是对方略带奇怪的笑容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货品很快检查完毕，一群小伙计兴奋的聚在一起聊天。
罗茨没去听那些闲聊，他在细细的擦一支枪。
他曾无数次这样做过。
一支左轮手.枪，黝黑的枪管，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包浆胡桃木枪柄。仔细看枪柄，能看到上面有细致的嵌金刻痕。
这支枪跟了罗茨相当长久了，在如今无法使用魔法的境地，它的存在总能给他多几分的底气。
并且，这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武.器，是一个相当珍贵的礼物。
罗茨把枪仔细的放入木盒，木盒里，还有一卷手绘的枪支结构图。
一个有眼光的帝王，应该也会明白这份礼物的厚重。
这片地区的政治体系和这位异乡人的老家大相径庭，但在风彻停留这么多天，罗茨也得到了不少关于这个国家的资料，特别是关于风帝的。
不管有多少不同，有一点是共通的：只有接近权利阶级，才能得到更多的接触珍奇物品的机会。像前些天的冒险盗宝，他是不想再来一次了，他需要名正言顺地接近那些宝物。
临近中午，被许可觐见的车队依次接受检查，进入皇城。
大批的进贡经过清点后直接进了库房，只有几个商队领队和领队亲随，得到了面见风帝的许可。
罗茨跟在领队身后，毫不迟疑的行礼，该跪就跪。尽管在他的认知里，除非玩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趣，除非是求婚，跪拜作为礼节来说，早就该丢进地狱里了，但他就是跪得毫无心理障碍。
礼物被侍卫一一打开检视，然后呈给高台王座上的风帝。
在打开罗茨的礼物盒时，罗茨不禁小声叮嘱侍卫：“要小心，这个是很危险的……”
侍卫的脸当场就黑了一半。
面见风帝，还敢携带危险的礼物，侍卫怀疑自己听错了。
于是，罗茨的盒子就被留在了原地。
风帝看完其他礼物，颇感兴趣的问：“那是什么？”
侍卫迟疑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据说是危险的武器……
作为王宫近卫，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各种奇门兵器都了如指掌，但也没见过那么奇怪的“武器”。
“呈上来。”风帝说。
风帝发话，侍卫也不再迟疑，打开盒子呈了上去。
“武器？”风帝的手指轻轻抚过胡桃木的木柄。
对于进贡的东西，风帝已经览过清单，心中有数。
“陛下，在下可以为您演示。”
罗茨赶忙说，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礼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偏殿的更漏长了一分。有近侍上前提醒风帝：“陛下，议事的时间到了。”
风帝微微颔首：“商队诸人，都领赏退下吧。”
然后顿了顿：“这个武器的主人留下。”
于是罗茨被带去了偏殿，抱着雕花木盒老实坐在椅子上，边上的侍卫一脸肃然，罗茨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不去搭话。他默默发着呆。要是能用使用法术，就不至于只能坐这里发呆了——至少可以窃听风帝的议事内容。
是啊……魔法……从拥有它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白，这是一个骄纵任性的情人，失去它的回应时他的不安难以言表，甚至于寸步难行。
风帝议事，一议就议了多半天，偏殿开始昏暗，内侍开始掌灯。
“……”罗茨看着侍卫换班，默默感慨无论哪里的贵族阶级，挑选侍卫的标准之一……都是美好的外形。
“陛下宣——”
“啊！”罗茨没等内侍说完宣，就跳下了椅子，两步跳到了内侍面前，长久静坐后的猛动让他头脑发晕。
内侍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官，被罗茨吓了一跳，不由叮嘱：“好好走路，不要失礼！
“咳……在下，在下略激动了。”罗茨放缓动作。
等见到风帝，罗茨发现风帝正在用晚餐。
“……”看来做皇帝是真是十分辛苦，忙得吃饭时都一心二用。异乡商人嘲弄地想着，外表却依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仔细说说这个小武器，是怎么杀敌的。”
风帝漫不经心夹着菜，抬眼看了下罗茨，好像是感觉这么说话太费劲，听了没两句就赐了坐。
罗茨依言坐下，认真解说这件异域武器的一切。包括火药的构成、撞针的结构、枪管的材质。大量的不知如何翻译的词汇让他的讲解困难重重，他自己都在觉得自己像在说什么晦涩的咒语，但风彻的帝王正保持着良好风度静静倾听，让他难以结束这尴尬的讲解，只得继续。
他放慢了速度，边思索边把晦涩的专业术语讲得通俗一些，微垂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桌上的菜肴。
并不奢靡，但也绝对够得上大餐级别。通过餐点的规格，他可以凭丰富的知识和经验，推测出切割的刀具、烹调的器皿、所使用的燃料，以及这位帝王的性格。其实他对于分析他人并没有超出常理的兴趣，这么做的一大部分原因是——他饿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