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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药泉 ...

  •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心脏异常强大,基本上没有什么事能让我这样激动。但自我醒来那刻发现自己赤着身子泡在这个造型特异的温泉池中,且边上还坐着一个男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异常强大的心脏差一点就要跳出来。
      那男人背对着我,一身雪白的袍子,宽大的掌中握着一管羊毫笔,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这个模样有些似曾相识。四周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幅山水画悬在壁上,画风素雅。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果然不是做梦。但这个房间显然不是我的,我想开口,但考虑到我此刻的模样,实在不好开口。
      气氛沉了半晌,那男人终于缓缓起身,自温泉氤氲的热气中,我瞧见那男人的模样,竟然是萧飏!
      萧飏脸色有些苍白,教我生出错觉,他仿佛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似隔了千山万水:“阿苒,你终于醒了……”
      我方想答话,却又蓦然想起此时的情景实在不是个打招呼的好地方。
      萧飏又朝我走近几步,我本能地往后移动,但不过方寸之地,根本无法退开。心跳的很快,我说:“你,你,你要干什么……”
      萧飏扬起嘴角,缓缓朝我靠近:“你觉得我要干什么?嗯?”他同我的距离不足一尺,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模样,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却又觉得心里似有几只猫爪在挠。
      我本能地抬手想将他推开,却不意扯到自己的伤口,引得一阵痛楚。
      萧飏立即上来察看伤口,我想拦住他,他眉头一皱:“不要乱动。”
      一时间,有些委屈:“你要欺负我,还让我别动。你太不讲道理了。”
      萧飏哭笑不得:“我几时要欺负你了?”
      我说:“就在方才。”
      萧飏唇边笑意更盛:“阿苒,你晓得什么才叫欺负?”
      我愣了一愣,确实并不晓得。只是觉得我这样赤着身子同一个男人同居一室实在不妥。
      萧飏的手搭上我的脉,意味深长地看我:“夫妻间的事算不得欺负。”
      我大惊:“你说什么?”
      萧飏淡淡瞥我一眼,凉凉道:“你伤的是胸口,别告诉我连脑子也伤了。”
      我歪着头一番思索,终于想起那日父王赐婚的事情。
      我讷讷开口:“那日慕容璟是为了帮我解围才那样说的,你千万别多心,这样吧,等我伤好了,我就去同父王说,让他取消我们的婚事。”
      萧飏目光如炬:“你这样未免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我帮人从来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歪着头思索一番,尴尬道:“你也晓得我没什么钱,也不像婉月会做饭绣花,除了以身相许,真不晓得有什么能给你,但想必你也不能瞧上我。”
      萧飏的话却十分出人意料:“那你就以身相许。”
      我对此显得很是震惊:“你学慕容璟开玩笑这个功力还需得再练一练,不过他那个样子你还是不学为好,他……”
      话还未说完,萧飏薄薄的唇就贴上来,心底似乎有个洞在无限扩大。案上摆着紫金香炉,冉冉升起几缕轻烟,是萧飏素来惯用的伽南香。他素来是个正派的作风,今日这个玩笑委实有些过了。
      我想拿手阻挡他靠近,却是枉然,两只手轻松被他制住,昔日里拿来对付慕容璟的拳头完全不能发挥作用,真真让人气馁。
      袅袅娜娜的水汽里,萧飏终于放开我,依旧一派从容,我却只能扶着池子边努力喘气。
      萧飏双手环在胸口,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从来不开玩笑,但我也不喜欢强迫别人。”
      我恨不能跳起来打他,愤愤道:“你方才就强迫我了。”又突然闷闷道:“你怎么能亲我?”
      萧飏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我为什么不能亲你?还是慕容璟能亲你?”
      我着实不能明白这同慕容璟有什么关系,但他这话太侮辱人了,我拘了一捧水朝他身上泼,气得差点要哭:“从来没有人亲过我,我讨厌你。”
      令我惊讶的是,萧飏竟然没有躲开,那一捧水正好洒在他胸口,顺着薄衫晕开,一直往下淌。他也丝毫不在意,只是重新蹲下来,目光平视着我,教我十分心慌,他淡淡道:“既然你这样讨厌我,我明日就奏明陛下,好让你嫁给霍源。”
      我瞪住他,伸手要拉住他的袖子,却看到一层厚厚的纱布裹在腕部,我忍不住惊呼:“你受伤了?”
      萧飏还是淡淡道:“你拉住我就是要说这个?”
      我才想起方才要说的话,我说:“你不能去和父王说退婚,我根本没见过霍源,我不能嫁给他。”
      萧飏盯着我,没有开口。
      我只能继续开口:“你刚才还亲我了,你不能赖账。”
      萧飏嘴角弯弯:“你想说什么?”
      我恨恨地看他,口气已经不好,不自觉抬高语调:“好吧,我说我要嫁给你,你怎么说?”
      萧飏眉角也弯起来:“你想我怎么说?”
      我说:“自然是不能拒绝,无条件接受。”
      萧飏果然很配合:“那我无条件接受。”

      婉月因那日受了惊吓,尚未能缓过神来,因此萧飏从萧家另带了两个侍女过来。我对此表示十分受挫,我作为一个公主,一直以来只有婉月一个侍女,而萧飏却随便就能带两个侍女,若是不随便起来,真是不晓得要带多少侍女。且这两位侍女的颜值也比宫中的侍女不晓得要高出多少,甚至连名字也十分诗意,一个叫春妍,性子开朗,另一个叫霜影,性子沉稳。而宫里的侍女一般只叫什么桂花,荷花,桃花。据说这样诗意的名字还是萧飏他母亲想的。
      在这个温泉池里泡了三天,果然恢复的很快。我其实本来并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伤到怎样的程度,而据春妍所说,云媗的那一刀虽然本意并不是刺我的,但却意外地十分精准,致我险些失了半条命。如此看来,这样精准的一刀都不能叫我死去,我的这条命也委实硬了些。
      萧家独有的这处药泉我从前稍有耳闻,是个稀奇的宝贝,无论是要死的,半死的,还是死了一半的,只要经这温泉一泡,包管百病。
      自古以来,凡是个宝贝,总有人要觊觎,更有甚者常常组团来抢。而萧家这处药泉也不能例外,但萧家先人实在很有智慧,将这处药泉周围严严实实地布上了阵法,到目前还没有人能成功突围。
      药泉位于萧家别院里的一个小沙洲上,因这个小沙洲四面环水,且这个水十分惨绿,尤其夏季更盛,于是得名怀翠渚。
      渚上只林立了几间茅屋,看得出来萧家先人十分朴素,朴素得连一向以勤俭自持著称的灵台寺都要忍不住汗颜。茅屋里除了矮榻同一张写字的案几,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且几间茅屋除了方位上的不同,大抵没有什么不同。
      令我十分不满的是,总共三间茅屋,萧飏的两个侍女各住一间,而我只能同他同住一间。我对此提出强烈的抗议。
      彼时萧飏正在烹茶,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半晌,他才抬眼看我,淡淡道:“你这是在怕我。”
      这是个肯定句,为了气势上不被萧飏压下去,我也比着那日萧飏的动作,将手环在胸前:“我怕你做什么,只是我们尚未成婚就同住一室,实在不合规矩。顾绾那篇女子论不是说“男女交往,一丈为宜,此乃度也”。想来你应当是知晓的。”
      萧飏递了一杯茶给我,却未抬眼,十分冷淡:“我从未看过,规矩这二字本来也没有什么界限,只是人将它框起来禁锢世人的信条罢了。”
      我不由得赞同,已然忘记方才我还在同他辩驳。待终于想起来的时候,茶已喝了两壶,春妍和霜影大约也已睡得很熟了。
      我踟蹰了半天,终于还是只能同萧飏共卧一张榻。上榻前,尚在忐忑之中,然一到榻上就忍不住昏昏欲睡,我猜测是方才那碗药的缘故。
      睡到中夜,被伤口隐约的疼痛唤醒,萧飏并未躺在旁边,却自窗外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循着声音去找,正是半夜未曾睡觉的萧飏。
      他此刻正倚在凉亭的石廊边,手里一管竹箫,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心头突然一动,我看过他执笔的模样,拨弦的模样,却是头一回看到他按箫的模样。他的手指修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手,而他的箫声也十分动听。我想,他每样事都做的很好,这样的人却也有这样落索的时候。
      我本意并不想打扰他,已经准备悄悄离开,但正转身的时候听到他低沉地唤我的名字:“阿苒。”
      我只能又转过身同他打招呼:“真巧啊。”夜里的沙洲到底有些凉意,因出来的时候没有披上外衣,话才说完,就教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朝我招手,浅笑道:“的确很巧。”
      他的笑容十分晃眼,我受到他的笑容迷惑,几步行过去,萧飏解下外衣披在我身上,道:“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出来乱晃什么?”
      我说:“那你不是也没睡?”
      萧飏笑道:“这么说你是出来找我的?”
      我白他一眼,他的脸皮不晓得什么时候也这么厚起来。但突然忆起早上春妍帮我换药时说的话,她告诉我,我伤重那时,人人皆以为我是活不了了,只有他仍然不放弃,连续七日放血救我。所谓的药泉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神奇,我如今能活过来,都是萧飏的功劳。
      我看着他,一时有些难受,不晓得他的伤口还疼不疼,但却不敢问出口。春妍说,他并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我想,他这样大的恩情,我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还能不能还清。
      萧飏并不晓得我的心思,好笑道:“你这个表情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我吸吸鼻子,本想同他辩驳两句,话才要出口,想想他的恩情,又顿了顿,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或者你有什么愿望是我能帮的?”
      萧飏手里摆弄着那管竹箫,不置可否地笑笑:“我的愿望很多,你要帮我完成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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