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霍荆

28、28. 青鸟展翅，在天空划过一道痕迹，然后远去

　　想到童唯城后天就要启程，童希在午饭过后也不管身体残留的不适感就拉着他出门了。恰逢圩日，童希和童唯城在温暖的阳光下挤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顺着人流涌动的方向慢慢前进。两人倒不觉得烦躁，童希偶尔会拉着童唯城停下来，拿起有趣的小物什介绍一翻，有时还会鼓动童唯城掏钱买下。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人笑闹一翻便又将东西放下，对于两人的行径小贩也不恼，毕竟圩日里这么做的人多了去了。
　　“大哥你看，这是我们归德府有名的小吃。”童希指着街边的一档卖甜点小吃的摊贩，朝童唯城嚷嚷一声就推着人潮挤到里边。
　　看着摊子上五颜六色的球状物体，童希嘿嘿一笑，抬头就见童唯城跟在自己身后也来到摊前。
　　“这‘驴打滚’是用我们归德府才有的......哎哟！哥你干嘛敲我。”童希刚想向童唯城吹嘘归德府“特产”，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童唯城拿着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额头一下。
　　“这明明是北京小吃，小希你莫又糊弄我。”童唯城放下折扇，指着那些圆滚滚的糯米球控诉道。这小妮子一路过来不管抓到什么都说是当地名产，而且对那些成分做法说得头头是道，最初他还傻乎乎的相信并且买下了，后来才发现完全是在糊弄人，这回还过分地拿全国闻名的首都小吃来骗他，他再不出手说不定等下她该搬个马桶都说是“归德府名产”了。
　　“嘿嘿，”见“奸计”被识破，童希也不尴尬，一边揉着额头眼睛一边滴溜溜地转，“看哥你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没想到你还认识这种民间小吃啊。”
　　“所以你也是看我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特地带我来逛民间市集，然后拼命叫我买东西的？”童唯城好笑地拆穿。
　　“也不是啦......顺便造福百姓嘛。”童希眨眨眼，放下手来。经过这两年的经历，她特别能感受到赚钱的辛苦。因此恰好今天有土豪在，她就下意识地想让土豪帮衬一下做生意不容易的小摊小贩们咯。
　　“谁的生意都不容易做的。”见她的样子童唯城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泛起点点无奈。守业比创业更难的道理每个人都懂，又有多少人能体会？大家都只是看别人外表光鲜，就忽略了他们付出的努力。
　　童希微微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出了偏差。
　　“大哥说的是，是小弟无礼了。”她向童唯城拱手鞠躬，认真的态度反倒让童唯城心里生出几分不自在来，但又见童希脸上真挚的歉意和更加真诚的笑容，不禁觉得愈加喜欢这种毫不扭捏的性子。
　　向童唯城道过歉后童希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尴尬，反而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个真正有特色的地方，“说起归德府来最有特点的菜色和酒楼就是玉楼春，所以我就不带你去别的地儿吃菜了。不过有一家的酒倒是非常有名，待会儿我带你去尝一尝？”
　　“好啊。”童唯城笑着应诺，两人正要起步前往，童希便在人群中看见了熟人的身影。
　　同时，那边的人也看见了她，于是拼命挤开人群走过来。
　　“童公子，好巧啊。”鹂儿向童唯城行礼后娇羞地与后来的疏影靠在一起，实则在香扇遮掩下的嘴角是暧昧的笑容，一双大眼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灵动不已，眼波流转在童希两人间。
　　虽然对外宣称说这童公子是小希的堂兄，但就她们对小希的了解，她才没有什么亲戚在这里呢。而且看这童公子对小希的态度......
　　鹂儿和疏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有戏！
　　“你们今天咋出来了？不是最怕这种人挤人的场景么。”童希脸上的笑意因为两人的到来真挚深切了几分。
　　她跟童唯城一起也挺高兴，但是这种在路上偶遇好友的情况总能让人的心情又好上几分。
　　“还不是她。”疏影状似嫌弃地推推偷懒倚在自己身上的鹂儿，鹂儿顺势纤腰一扭，就懒靠在了对面的童希身上。
　　“上次姐妹们买胭脂的时候她又不要，这回用完了才急忙忙出来找老林伯的档子，谁知今儿个老林伯没有来摆摊。”
　　“人家就爱用老林伯的胭脂嘛，那香味可好闻了。”鹂儿娇滴滴地说着，一句撒娇的话说得婉转娇俏动人，压得甜甜的嗓子直腻到听的人心里。说话间她的眼角偷瞄一旁，见童唯城纹丝所动的样子，心里的欣赏多了几分。
　　“没事，”童希毫无所觉地伸手揽住鹂儿的纤腰免得她被人群冲撞到，笑得油里油气，十分不正经。“回头爷给你找一款更好的胭脂，保管你用了爱不惜手。”说着眼睛又往下瞟，“要不要顺便给你挑几款贴身的？只是。。。怕是你穿不穿也一样。”
　　被这话一激，鹂儿当场不乐意了。她是歌倌、歌倌好吗！她唱的曲儿就是京城来的大官都说好，她压根就不需身材来锦上添花好吗！这希儿才当了两年男人，怎么就把那些浪荡子的言行学了个十足呢。
　　视线不经意间往下一扫，只一下，她的心里就瞬间舒坦了。
　　“哎呀，穿还是要穿的，起码姐姐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总比完全没有好对吧。”说罢她还香袖掩口，笑得十分羞涩，但望着童希的眼神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回反轮到童希不舒坦了。要知道，扮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没胸啊，尤其是她这种小身板的“江南男人”就更不应该有了。可怜她的小馒头，在这两年的摧残下只剩下荷包蛋了。
　　但要说俩人这场旁若无人的斗嘴的影响，最深受其害的是一旁的童唯城。他好好一个娇滴滴的妹子，现在出门装男人就算了，怎么那举止、那表情比那些浪迹红尘的官家子更浪荡，说出口的话比他这个真正的男人更挑逗、更放得开呢？！
　　童唯城心里的小人默默捂脸。
　　不经意间，童唯城对上了鹂儿带笑的眼睛，因为窥见她眼底的欣赏而微微愣神，又看向疏影，待他看见疏影眼里的鼓励后，稍一思索便展颜微笑。
　　这对朋友出来买东西是真，顺便观察他也是真的吧。
　　他由衷为小希能交到真心相待的朋友而感到高兴。也不知当年她离开后，是怎么来到这里、遇上她们的呢？
　　不禁把视线定在童希欢笑的脸庞上，童唯城的心情不自觉地随着童希的笑容而变得轻松，好像在目瞻身边的压力也随之减少很多。
　　“好啦，这里人又多又热，你们就不要到处乱晃了，快回去吧。”看两人香汗淋漓，童希也有点心疼了。虽说两人身体素质比那些闺中大小姐体力稍好，但毕竟也是被娇养出来的娇滴滴小女生，被人群这么冲撞也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适，跟她这种从小奔跑于田野之间，还练了拳脚强身健体的人简直没得比。
　　“那你记得帮我买哦！”在这大太阳下人挤人毕竟不是件舒适的事，加上今天的主要目的达成，两人也就没有留恋地告辞、愉快地归家去了。
　　送走两人，童希又跟童唯城逛了一会，买到了要买的东西，晚饭时童希带童唯城品尝了地道的酒菜。酒足饭饱后两人回到玉楼春，童希被鹂儿鄙视她挑的胭脂没有品味，引起了众人的哄堂大笑。鹂儿和疏影表示还是需要她们专人出马、待下个圩日亲自去挑选，众人又嬉闹了一会儿才在欢声笑语中散场。
　　一直到两天后送走童唯城三人，童希的心里还是轻松的。既解决了吴员外棘手的问题，又认了可靠的大哥，接下来只要和漓仁庄的人虚与委蛇一下下，等琉璃比赛结束就立刻把他们送走，她的日子就正式放晴了~一想到这里童希就忍不住偷笑，连鹂儿和疏影去趁圩前鄙视她的眼神她都没有放在心里，美滋滋地一边哼歌恨不得跳舞。
　　可是，玉楼春里的人没有想到的是，鹂儿和疏影这一出门，就没有再回来了。
　　两人是辰时出门，按照正常，她们会在买到东西后回来吃午饭，但有时也会因为贪玩错过了午市，这时她们会索性在外面自己解决，直到晚饭时候才回楼里。所以当午饭时候没有见到两人身影时童希并没放在心上，一直到晚饭两人都没有出现，才引起了众人的关心。
　　一直等到秉烛时分，仍然不见人影，童希的心里渐渐被一种不详的预感充塞。但这时暮鼓声已响，姐妹们互相安慰可能两人贪玩错过了时辰，在外面投宿也不一定呢。
　　可是，真的有这个可能性吗？鹂儿虽且好玩，疏影却是成熟稳重的性子，是绝不会任由鹂儿贪玩得连家都回不来的。
　　“明早再不见两人，我们报官吧！”童希深吸一口气，尽量用稳重的态度安慰焦急等待的众姐妹。天知道她内心的焦急一点不比她们少，相反，因为想得比她们多，她的不安感比所有人都更浓重。但愿只是她想多了。但愿两人只是贪玩走远了。
　　于是独自坐到天明，童希在五更三点晨钟敲响后立刻打开了玉楼春的大门，门前，晨雾里，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太阳初升，玉楼春的众人坐不住了，相较冷静的双溪和徐娘到衙门报官，剩下的除了运营饭市必要人手无法动用外，全体出动，以圩场为中心走街串巷，每个人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极力忍住心里的焦躁，力图能再多找一些地方，多问一些人。
　　所以当大强突然出现在童希面前，告诉她找到了的时候，童希大喜过望，恨不得蹦起来就拉着大强要到两人所在之处，却被他反手抓住。
　　回头看见他蹙紧的眉头，和只穿着中衣的上身，童希似乎听到了大强说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听见。耳里一阵轰鸣。